人間四月,春和景明,春茶滾燙上市。
茶這東西,我一直以為就是個伴,與煙、酒、咖啡一樣,雖不如主食,每天非吃不可,但一旦參與生活之中,這個伴就少不了,因此就有口糧茶一說,既指茶價不貴,又指天天得喝,量大,不可或缺。
有段時間,流行東西要老的好,古玩就不必贅言,越老越值錢,比如醬香型白酒,說越存越香,老白茶可謂是“一年為茶,三年為藥,七年為寶”,普洱也是,動不動就是五年、八年,甚至十幾二十年。年份不同,價格相差甚遠,一時間喜舊怨新甚囂塵上。一看市場,一旦人們追老棄新,就有人做舊,實為造假,如此這種陳茶老酒,不說益于身體,恐怕還傷身燒腦,把人往老里壞里推。
誠然,有些茶酒隨著時間推移,茶酒中的微生物會有微妙變化,久了至少不會那么辛辣、刺鼻,入口會更柔順,讓口感嗅覺有了與生鮮時不同的感受。人嗎,追求有滋有味,自然會對不容易得到的,需要時間來沉淀的東西情有獨鐘,時間終究是這世上最寶貴的東西,當擁有者甚寡,不言高他人一等,至少顯得與眾不同。其實,食品都有最佳品嘗期,一味追老羨舊,不過是從眾心理使然。
這恐怕與物以稀為貴脫不了干系。假如這世上的豬只剩下一千頭,恐怕沒人再說牛肉比豬肉更有營養,到時人人都以能吃上一口豬肉而引以為傲。
我老家產綠茶,以縣名冠茶名,直接叫靖安白茶,最近推出了一首新歌,還是廣州的靖安籍音樂人阿明為白茶量身訂做,寫得不錯,旋律歌詞皆為上乘。
不少人都說綠茶沒啥喝頭,滋味從開始到最后一泡,都一成不變,喝來喝去就是喝個新鮮,久喝易傷胃,又不便儲存,得存放于冰箱,等等不足,不一而足。因此,家鄉的白茶老是賣不起價格,跟普洱、巖茶價格之逐年攀升無法相提并論,由于福鼎、政和的老白茶可久藏,這幾年也是洛陽紙貴,一茶難求。
雖說老家白茶有種叫“黃金芽”的品種,據說一斤也可賣到一兩萬元,可與福建的高茶價比起來還是小巫見大巫,巖茶有段時間炒得高時堪比黃金,后來規定最多不能超過六萬元一斤,細思極恐,且極貴。
當然,貴一定有它貴的道理,跟茶葉出身名門有關,跟當地的氣候水質土壤有關,跟茶的歷史與工藝有關,也跟市場運作和喜好風尚有關。
當年天下只知鐵觀音,有幾人曉得金駿眉、大紅袍。比如老白茶,古已有之,但真正走上茶桌,走進廳堂小院,也就是這十幾年的事,曾經只是布衣荊釵,現已是皇帝的女兒,不愁嫁。
靖安白茶,也是近年來走進人們視野的,但亦是古已有之。
小時候,奶奶煮茶,壺里水一燒開,就從報紙包里抓出一把茶葉扔進去,熱時喝就叫滾茶,冷了就成了涼茶,茶水中還難免帶點油煙味,可那時,一家老小,從田里雙搶回來,喝上一碗茶水,能給人莫大的慰藉與歇息。
外公是個老裁縫,做事極為仔細。他先把柚子剝開,掏出果肉,再把新買的茶葉放入空柚子皮中,外面用那種包藥的紙繩綁扎裹緊,再吊在房梁之下,待來年再喝。
怎么說呢,每個品種的茶,每個地方產的茶,各有其特點特性,像閩南人對鐵觀音還是一往情深的,潮汕人對鳳凰單樅,人家同樣是不離不棄。用口味來講,適口為珍,適合你的就是好的,沒有最好,只有剛剛好。如福州人對青紅酒,紹興人對花雕同樣有著地域自珍情節,加上一方水土釀出來的,從腸胃適應來看,這一方水土的人定會倍加喜歡,身心皆宜,這也不無科學道理。
誰不說家鄉茶好,但還是各有各的好,美美與共。祖國大好河山,茶的種類不可謂不多,加上現在研究手段又先進,各種茶的好,都會被細分展現挖掘出來。歸根到底,還需產茶的水土要好,如果農藥殘留量大,金屬超標,常年霧霾,靠化肥催葉,這茶種再好,文旅推廣再大手筆,茶水入口時又能好到哪里去,又能好多久。茶不騙人,人莫欺茶。
說一千道一萬,一方水土產一方茶,保護好一方的生態環境是重中之重,也是茶之根本。
沒記錯的話,應是前年,老家水質在全省一百個具市區中,排名第一。山清水秀之地,茶也定會出落得如小家碧玉,亭亭玉立。
靖安白茶屬綠茶,說到綠茶不宜久藏,看似與普洱、老白茶來比,尤其不好保存不易升值的不足之處。
可于我來看,這也是綠茶的優點特點。為何所有的茶都要去藏,去等蟲咬潮侵,去等年老色衰,為何不在它正值青春年少時,與其同沐春風。
綠茶,不就是喝它一個新鮮,喝它的氨基酸,喝它的綠意生氣,喝它的朝氣蓬勃嗎?何況每年都有新茶出爐,明年你又可嘗鮮試新呀,存了好的就存,不適應存的就宜現喝,那就喝它的綠意盎然。不必等它老了,徒嘆綠顏不再。
白茶的干爽白凈、透明清澈,不禁讓我想起歷史上曾任蘇州知府的況鐘況青天,他干凈做人,清白做官,在老家史冊上留下不少清譽美談。
白云深處獨一無二的生態環境,大環境小氣候都頗佳,完全可讓藏在深閨人未識的白茶,走出大山,走出小城。
白茶為伴,就是與謙謙君子為伴,與春天為伴,與春風為伍。都說君子之交淡如水,愿這淺淺淡淡的綠茶,讓你如品春意,如見君子。
還是千年前東坡大學士說得好,“且將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作者:司徒予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