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側坐在堆滿了各種雜物的長桌上,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了窗外的一切,看天空悲涼飄渺的云朵,聽風蕭瑟地掠過枝條,肉博般撲向這空虛寂寥的暗夜。
不禁長嘆一口氣,雨來的真及時,暖秋的雨,向來沒有變過,伴著雷鳴聲,委實一點兒也不單調。
這一刻里,閃電一直跟隨著我,一個人,一顆心,默坐在小房子里,張著小嘴,呆聽著閃電聲發神。
每每至及,心中所想的總是那童年的小事。
在兒時,很多事情可記得不真切了,可委實把那很明亮,很嚇人,驕傲而又狂妄不羈的雷雨聲,閃閃地印記在腦海中了。
但我向來是不怕打雷的,不但不怕,并且喜歡它,因為我以為這是有出息的孩子所應愛的。
那時,我一心想成為一個有出息的人。
閃電的到來,使我歡喜。
我說過,我喜歡它,并且想喜歡的很清楚,于是拎著雨傘,在曠邊的田野上,與閃電雷鳴的怒恐,心的沸騰,莊稼的震顫相和鳴。
此乃解心的大樂。
我以為我該是一個有出息之人了,我疾走,顫抖的嘴唇邊高高掛著一絲微笑。
我想告訴陌生人,我是一個不懼怕閃電的人,我是一個很有出息的人。
同時抬起眼睛,無可告訴地一看那躲在屋檐上的燕子以及倦縮在父母懷里的孩兒。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把雨傘壓得很低,心中暗暗偷樂著。
空中突然另起了一個很大的波濤聲,從腦袋的左側上翻滾著白色的濃霧,我自身不知所在,心不知所想。
傘自然落在地下,我以為閃電擊打了我,于一霎那間照見了心中的恐懼,驚異,擔憂。
兩手于是痙攣,口唇間發白。
于是平靜。
白霧習習飄來,它不是閃電擊打的造物,它只是農家里燒造的火堆散出來的煙霧罷了。
此刻,可把自己折騰了,于是發抖,害怕,委屈。
又于是在那間將一切并和,我抬起眼睛看到屋檐上的燕子以及卷縮在父母懷里的孩兒,無詞的言語也沉默得盡,唯有顫抖的嘴唇上掛了一絲尷尬的微笑,使空中的波濤立刻回旋,洶涌奔騰于無邊的荒野。
燕子從我后腦飛過去,那狹長的翅膀,那分叉的尾巴,和著微風,和著輕輕的雷雨聲,斜著身子,在天空中掠過,有的在稻田上,一轉眼飛到了那邊的柳樹下,有的橫掠過湖面,尾尖偶爾沾了一下水面,就看到波紋一圈一圈地蕩漾開去。
它告訴我,不懼怕閃電的人并不是真正有出息的人,忽然擺弄著羽毛,往紅的,灰的,白的斑駁天空中,冉冉地飛去了。
兒時的記憶可都萎縮在歲月里了,只有那雷雨聲,一如既往的那般清脆,是我思鄉的蠱惑。
現在的我可委實怕著那閃電雷鳴,長大以后,我不喜歡它了,以至于厭惡,恐懼,憂心,祈禱。
小時候的喜歡可就不得而知了,只是還做著閃閃發光,又大又圓的“出息人”的夢,清晰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