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芳文】
“哎呀!完啦完啦。”哐一聲,黑爺奪門而出。
黑爺從公安戰(zhàn)線退休后,忘性跟年齡同步增大,顧此失彼,丟三落四,常有趣事傳聞。
黑廋黑廋的黑爺,精神矍鑠,一臉的經(jīng)緯線兒,笑瞇瞇的,人緣沒麻達,小區(qū)的人見面打招呼:“黑爺好!”“好好好,吃了木?”黑爺,何姓啥名?誰也不知道。
黑爺把時間攥得緊緊的,跟上班似的,見天接送孫子上幼兒園,風雨無阻,從無差錯。
任務(wù)完成后呢?他不是聽秦腔養(yǎng)花逗鳥,就是挎上老花鏡讀書看報,一會兒自言自語,勾勾畫畫,一會兒搖頭晃腦,圈圈點點,心血來潮時,還搗鼓點散文啥的。偶爾,他的作品還被《老年報》攬入懷中。
一到雙休日,他更忙了,風車車一樣。
這天,他吭哧了大半天,剛寫完一篇散文——《夕陽紅》,一臉興奮,津津有味地吃晌午飯。
“最美不過夕陽紅
溫馨又從容
夕陽是晚開的花
夕陽是陳年的酒
夕陽是遲到的愛
夕陽是未了的情
多少情愛化作一片夕陽紅……”
一陣渾厚委婉的《夕陽紅》歌聲溢滿房間。
“嗯,不錯不錯,放在散文結(jié)尾不錯……”黑爺陶醉在歌聲里,還想著剛才寫的散文,忘記了預(yù)約。
“哎呀,還聽?!你的電話。”老伴遞過手機給他。
“黑爺,都啥時候了,快點來!”周日,幾個老頑童好不容易得到“解放”。
“啊?!哦,好好好!”
黑爺慌忙撂下飯碗,一溜煙不見了人影。
打麻將不賭錢,賭的是“籌碼”。“籌碼”比銅元大一點,藍格瑩瑩的顏色,紅格艷艷的數(shù)字:5、10、50。幾個老頑童卻玩得不亦樂乎。
今天老王背到家了,不是“點炮”就是“放杠”,“籌碼”越來越少,情緒低落,急躁的不行。好不容易停了一個二五八萬的好口子,眼看三條“長城”拆過去了,但就是胡不了的炸不了。他心急得像貓挖一樣,嘴里念念有詞:“狗日的,不信這個邪,我還不炸不胡了!”狠狠地扎了一口煙,揭起一張牌,心跳加速,捻過來摸過去,眉頭一皺,噗地一聲,裹著一團煙霧,噴出一個“臭!”字,“啪”地一聲,將白板打出。
“杠!”
黑爺也停牌了。喜急之下,竟然忘了自己夾二萬的口子。隨手在“長城”尾巴揭了一張牌,他不會摸牌,翻起一看,是二萬,蹙眉猶豫。
這時,下手李胖子白眉一彎,慢吞吞地揶揄道:“看滑杠了著!”對門老王一看是二萬,頓時喜上眉梢,心兒蹦蹦跳。
黑爺點點頭:“對著咧,保杠!”伸長脖子,端詳攤子,咦!咋沒有二五八萬?看來這個二萬是萬萬不敢打了,勾頭尋覓找一張熟牌打,看過來,瞧過去,呀!炸了,杠開!
攤牌一看,上手趙麻子竟然也停牌,吊二萬。頓時,哄堂大笑,大家戲罵黑爺今兒走了狗屎運。
的確,平時黑爺手氣最背,“點炮”多胡牌少,常常“籌碼”見底,請幾位玩伴喝茶。老頑童們戲謔他“炮手”。他從不生氣,大嘴巴一咧,掛在了耳擦洼:“走,喝茶。”也不知咋的,今天,他的手氣超好,好像從他舅舅蔥地里過去了,閉起眼睛都揭“炸彈”。
戲謔聲笑罵聲和著打牌聲,聲聲不絕于耳。不覺間,兩個小時過去了,黑爺胡牌多“點炮”少,“籌碼”越摞越高。
這時,黑爺尿憋的不行了,扭捏著屁股慌慌張張朝衛(wèi)生間去。
滴里搭拉,半天才尿完。返回路上,嘩啦啦,一陣迎面風卷過來一張《隴東報》。他撿起一瞧,第4版《北地風》專欄咉入眼簾。
黑爺對文學作品向來情有獨鐘,不由得邊走邊看了起來。他把打麻將的事忘了個一干二凈。
看完一篇,“嗯,這篇人物刻畫細膩,好!”又看下一篇,“呀!這個故事生動有趣,妙!”仿佛教授在點評學員作品,一路晃晃悠悠地點評著回家去了。
“咦!今天咋回來這么早?”老伴停下手中的抹布,疑惑地問。答非所問“嗯,哦,不錯不錯”老黑不停地念念叨叨。老伴忙上前搭手摸他的額頭:“沒發(fā)燒呀,呀!是不是中邪了?!”
套間里的三個老頑童,等呀等,左等右等,一支煙快抽完了,還等不見黑爺回來。再一看,黑爺?shù)氖謾C還在棋牌桌上,疑心頓起,不會跌倒在衛(wèi)生間了吧?!
于是,伙伴們急忙步出“老年活動中心”,高一聲低一聲:“老黑!老黑!”一路上連老黑影子都不見,趕緊推開衛(wèi)生間門。
啊?!沒人,人呢?!
三人正在焦躁不安,“最美夕陽紅……”黑爺?shù)氖謾C響了,原來是老黑用老伴手機振鈴找自己的手機。哄!大伙笑得前仰后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