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參與【馨主題】第十二期“穿越”。
鄭重聲明:文章系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我現在腦袋很痛,記憶也有點混亂,被當頭一棒打得眼冒金星,仿佛在大白天看見了驚雷,兩耳轟鳴,緊接著又是一棍子打在我身上,我完全暈了過去。
我還當來東南亞旅游“很危險”的風頭已經過去了,我不過是湊熱鬧來參加婚禮的,哪知道婚禮就是個陷阱。
我頭痛欲裂,被捆在椅子上的胳膊早已麻木,仿佛和軀體已經脫節,我就這樣陷在昏沉中,虛幻與現實重疊在了一起。
現實中的我,不過是個研究生物遺傳學的普通人,作為一個夾在文科生世家中的理科生,長期因為沒聽懂父母和大哥口中的古蜀史而被忽略不計;虛幻中的我,由于接受了古蜀遺址骸骨的記憶移植,借了名為“魚伯”之人的雙眼,穿越入古蜀去,跟著他出生入死,從古蜀祭司成為西周諸侯。
但現在我在越南被綁架了。我不清楚這群人要干什么,但我隱約感覺,他們的目的不是我,而是魚伯。
我說不清自己是清醒的還是昏睡著,只感覺有人掐住我的脖子,重重地把我摔了出去,摔得我渾身骨頭咔咔作響,幾乎喪失了爬起來的力氣。
當我眼睛好不容易聚回焦時,才發現自己根本沒醒,還陷在魚伯的記憶里沒能出來,只不過現在看來,魚伯坐在對面的椅子上,正襟危坐,等待著我爬起來。
我心里頭咯噔一跳,移植魚伯的記憶這么久,一直以來都是透過魚伯的眼睛來看世界,卻從沒看過魚伯本人長什么樣,現在看來,對面坐的魚伯,也只是頂著我自己這張臉的一個幻象。
現在唯一能識別魚伯的,就是他穿的那身衣服,和博物館里的青銅大立人一模一樣,只不過現在他沒有戴祭司頭冠,頭發也只是隨意地披散下來,綰了一半在后頭,剩下一半搭在肩上,披在身后,若隱若現地擋住了左耳垂上鈴鐺形狀的耳墜。
“怎么稱呼?”
魚伯一開口,我就更驚了,現代漢語,字正腔圓!
“你為什么會說現代漢語?”我驚呼道,“我在你記憶里聽你們說的話……都是聽不懂的!”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來刺探我的記憶,但我會清楚地告訴你,違背天道,倒行逆施,你也會因此付出代價。”
我倒吸一口涼氣,小心翼翼盤腿坐正,望著對面的魚伯,道:
“我是提取了你的基因和記憶,可我只是想通過你來了解你生活的時代,幫助考古工作更進一步,我沒有別的意思,更不是要窺視你的記憶。我和你相隔有3000年了,就算我知道,我也不能干什么。”
“3000年了?”魚伯問道。“你想知道什么?”
一個念頭從我的腦子里閃過:“為何,為何我從你的基因里,提取出了植物的基因?”
雖然我覺得這些現代用語魚伯不一定能聽懂,但是,變異的開端,魚伯他自己一定清楚。
“天火,”魚伯說,“是天火。”
其實讀取魚伯記憶的過程,前后順序一片混亂,我花了很長時間才和大哥一起把順序與人物關系理清楚。魚伯留下的骨骸其實只有一截指骨,埋在古蜀遺址的一大堆青銅器里,當研究所決定與考古隊合作,將基因和記憶提取出來,并由我來牽頭完成課題時,我就決定這個難得的“穿越”機會一定要留給自己,雖然大哥一直在嘲笑我的歷史知識儲備趨近于零。
魚伯最早的記憶,是在一場葬禮上,他是戴著青銅面具手持金杖的大祭司,主持了這場葬禮,風吹過隙,青銅神樹上的鷹銅鈴叮當作響,仿佛在奏響古蜀樂章;他也是托孤大臣,扶持年幼的蜀王登基,他一直作為攝政官員出現在蜀王身邊。另外還有位號為望將軍的將領,與魚伯配合默契,兩人可謂一文一武,維護著古蜀的江山。
起變故的開端,是有使者自秦嶺以北而來,這段記憶也是我唯一一次看清楚古蜀的王宮,和中原的建筑風格差很遠,和我能在博物館里看到的模樣也差很遠。
魚伯步履匆匆,穿過富麗堂皇的長廊,來到了一座森嚴的大殿中,還未等他行禮,中央便有人在說話了:
“大祭司來得正好,孤與將軍正說你呢!”
在魚伯旁邊的不遠處,立著一個人,他的裝束與魚伯不同,順著記憶里的印記,我知道他來自殷商。
“大王請講。”
“你的這位好兄弟,不肯奉命出征,可是我已經答應人家使者了,怎么辦呢?”
年幼的蜀王言語中帶著一絲稚氣,說到這時,使者俯首道:“謝大王!”
“那,臣,想聽聽望將軍的意思。”
這時,魚伯才抬起頭來,望向前方跪在不遠處的望將軍。望將軍顯然只是他的封號,而他的名字,從魚伯口中喊出來時,只有兩個字。
可是這兩個字,我一直沒聽懂。
“臣以為,我蜀國雖有上天庇佑,物產豐富,國泰民安,但并不代表就是一片祥和。臣是怕大王此舉,將主力軍都派往了孟津渡,會導致瞿上城內空虛,無人能守。”
顯然望將軍的理由并不能說服這位年輕的蜀王,他緩緩走下來,繞過了將軍,徑直來到了魚伯的面前。
“大祭司,你是王叔,也是父王的托孤之人,你覺得呢?”
這一次魚伯抬頭時,他的雙眼便正對著面前的這位少年蜀王,他的年紀很輕,不過十三四歲的模樣,戴著金帶抹額,上頭鑲著玉飾,雕著魚鷹的紋路,他的頭發梳得整整齊齊,垂向后腦,最后束成一根長辮,發絲之間,同樣點綴以金箔;耳垂上也綴著金鑲玉飾,華貴非常;他身著的服飾雖是黑色的,但繡紋極其精密,方寸間透露著貴氣和莊重。
這就是古蜀國的王!我的思路飛轉,雖然我不擅長歷史,但家里時常會提到歷代蜀王,他們的名字早就被刻進了我的記憶中。
而且現在望將軍還提到了兩個地名:瞿上城,孟津渡。
瞿上城就是古蜀的國都,或許是現在的雙流,也可能是現在的三星堆。
孟津渡所包含的歷史事件就更明顯了,孟津之會,牧野誓師——這意味著蜀軍出征參加的戰爭,正是載入史冊的武王伐紂。
魚伯的思緒也在飛快地轉動,從心里所思而言,魚伯和望將軍站在統一戰線,他不愿意出戰,怕這場千里奔走的戰爭會拉跨蜀國的實力,但他又有些猶豫,蜀王軍驍勇,非腐朽的殷商可比擬,因此,如果蜀軍參戰,那將會更有勝算,蜀王軍的也會名震天下,是否也可以此來震懾住西南一方蠢蠢欲動的各種勢力?
“臣,聽大王的。”
聽他如此回答,望將軍回頭差點用眼神射死他。但蜀王卻很開心,小心翼翼將地上的使者扶起來,說道:
“周公,您就安心回去,告訴你們大王和太公,孤這就點兵奔赴孟津渡,與天下諸侯一起,誓師!”
當時我在整理筆記時,女友東吉阿果曾開過我一個玩笑,考我這個歷史白癡:在著名的蜀王中,哪一位派兵去參加過牧野之戰?
當時我只搖了搖頭,表示答不上來,而她則挑挑眉毛驕傲地說,是望帝杜宇。我當時也腦殼打鐵,回答了一句:那為啥被封侯的是魚伯,不是杜宇呢?質疑女朋友,下場可想而知。
后來我們兩兄弟討論筆記時,認為當時在蜀王宮里決定出征的蜀王,理應是末代魚鳧王,魚伯是前代魚鳧王的弟弟,是古蜀的大祭司,魚伯肯定不是他的名字,是接受西周封侯后的封號;至于望將軍,身份還有待考證。
現在我把這個問題交給了魚伯自己,他卻淡淡一笑,答道:
“可接下來的事情,卻和我預想的未來,一模一樣。”
金戈鐵馬的嘶喊聲越來越清晰,當我看清自己的一雙手時,才發現奔騰的士兵和呼嘯而過的戰馬紛紛與自己擦肩而過,而自己則站在一輛戰車上。
魚伯的視線看過一望無際的戰場,山呼海嘯的人群踏過,揚起的塵土遮天蔽日,前方有旌旗飄揚,但我看不清旗上寫的是什么。魚伯的記憶并不算太連貫,待他思考完畢后,畫面已經變成了策馬奔騰了,而此時,大戰應該剛剛停下,烽煙滾滾,他一路驅馬前進,呼喊著幸存者歸隊。
“在呢,別喊了!”
突然,身后有人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他回頭看去,只見望將軍的鎧甲頭盔全都是血污,但血污之下,是他自豪的笑。
“都好好活著呢,挺好!”望將軍問他。
記憶碎片式又起了變化,還是烽煙漫天的戰場,不過,較剛才環境已經不同,視線可及之處,除了斷壁殘垣,就是殘肢斷臂,魚伯心情焦躁,甚至可以感受到頭盔壓在頭上的重量,拿著青銅劍的手已經在發抖,顯然他已經苦戰很久了。
突然,有人向他匯報。“伯爺,已經清查完畢,大王一行已經抵達大殿,正在清剿商王,太公也請各路諸侯趕緊匯合了。”
“知道了。”
魚伯仍在喘息著,收起手中的青銅劍,驅馬朝著宮殿方向奔去。這些建筑,和殷墟有些像,又有些不像,隨著馬蹄腳步放慢,周圍的人越來越多——能匯聚到這里的,已經不再是士兵了,而是各路諸侯和將領了,聽著旁人說話似乎不那么容易懂,連魚伯都需要仔細分辨,才能判斷出他們在說什么。
“咋就提前回去了?大將回去了,留個祭司在這里有什么用?獻祭作法嗎?”
魚伯的目光只斜過去瞄了對方一眼,對方明明看見了,卻又假裝沒看見,繼續說道,“還帶走了一批兵力,誰知到是不是臨陣脫逃啊!”
“可人家大祭司也是個驍勇善戰的人啊,不僅如此,他還獻計太公,這次……”
“不就是蜀地那個閉塞的山鄉里出來的嗎!蜀國雖富饒,但極其閉塞,再富裕也不過腦袋空空,只會守著山里那一畝三分地,說他獻了計,誰信?”
魚伯早已笑了,笑得很從容,從容得令旁人看了不禁望而生畏,他就這么驅馬從這群竊竊私語的人群中走過,徑直走向了前方白發蒼蒼的老人。
“太公。”
魚伯行禮的手勢和周圍人完全不同,雖然也引來了陣陣發笑聲,但他自己依舊從容。
“魚伯來了,”太公笑道,“你是大祭司,主司祭祀,關于廢帝,大王想聽聽你的意思。”
其實早在城破之時,廢帝就已經一把火點燃了宮殿,魚伯看看被燒得烏黑的飛檐斗拱,不禁感嘆真是暴殄天物。火勢很快得到了控制,當救火的士兵將大火撲滅時,宮殿里尚且活著的宮女下人紛紛呼著救逃出來。有人抓著問她們,她們只哭著說,大王在大殿的后面。
魚伯握緊了青銅劍,緊跟在另一個身穿鎧甲全副武裝的人身后,前后一直保持著兩步的距離,仿佛時刻在保護著對方的安全。
這個人——一身青銅鎧甲,手里執著一把銅鉞,背上還背著一張弓——我感覺心里頭咯噔一跳,明顯是自己在緊張,和魚伯無關的那種緊張——我第一回覺得,自己距離這千古一帝,如此地近!
我也看見了前方那位已經發狂的末代商王,他瘋狂地拿著手里的燭臺,一下、一下地砸向身旁妃子的頭!
未等魚伯開口,前方的銅鉞已經遞到了他的手中,他恭敬地用雙手接過來,只見前人的箭已上弓,穩穩地扎在了廢帝的手臂上,緊接著第二箭、第三箭,一箭穿喉,一箭貫胸,廢帝已口不能言,手中的燭臺徑直落地摔得粉碎。
而此時,弓也遞到了魚伯的面前。魚伯接過弓,挽上,雙手又將銅鉞呈上,同時單膝跪地,朗聲說道:
“請大王執此銅鉞,砍下暴君的頭,血祭亡魂,方可終結這亂世!”
他心懷敬畏,仍舊沒抬眼去看面前這位帝王的臉。銅鉞被拿走了,隨著青年帝王的腳步,來到廢帝的面前,手起落下也就在眨眼之間,廢帝驚恐的眼神便凝固在他的臉上,隨著他的頭一起滾落下來,滾到了魚伯的面前。
我被廢帝那死不瞑目的眼神驚了,突然心口上被重拳一砸,我便醒了,還保持著原狀被困在這條椅子上,至于心口上挨的那一拳,是我那差點過門的嫂子打的。
“沒事兒,活著!”
她的中文依舊那么標準,只是,為什么不直接把繩子給我解了。
“你們父母沒事,我已經悄悄送他們去大使館了,但是,外頭人很多,我不能放你們,就算出去了,你們也打不贏。”
確實打不贏,我們兩兄弟一個拿試管一個拿洛陽鏟,就沒一個能打的。
“沒事兒,亦寒,你先走,不要讓你家里人發現你放走了人。”
我一聽我哥那深情款款的聲音,就真的很想踹他一腳。你這越南前女友挖大坑,邀請咱們全家人過來喝喜酒,新郎還不是你,咱們跑來了,喜酒沒喝成,卻按頭被綁了,現在你還給她說,沒事?
她沒事可是我有事啊!我心里一陣哀嚎,暗自喊道,魚伯啊魚伯爺,你連牧野之戰都打下來了,我相信你的戰斗力一定爆棚,要不,你帶我打出去?
魚伯苦笑。
“蜀亦寒,你等等!”
我喊道,她轉頭望著我,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為什么綁我們?”我問,“是因為……天火嗎?”
蜀亦寒的眉頭一抖,吃驚地望著我,“他告訴你的?”
“他?”我哥有些詫異,“誰?魚伯嗎?”
“天火,究竟是什么?”蜀亦寒問道,“我只知道家族一直追尋的就是天火,但是,沒人告訴我天火究竟是什么。”
一路打下來,伐紂聯軍前進的速度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快,魚伯和望將軍偶爾也會商量,計劃到了戰爭后期,為聯軍贏得壓倒性優勢之后,他們兩人之一可以不必跟隨到最后,直接在中途折返回蜀國去,以保證國內的穩定。
可當細作匯報殷商軍隊多達十七萬時(大哥說史書記載的是七十萬,不過,我覺得魚伯的情報更靠譜),各路諸侯都有些膽怯,更不幸的是,聯軍的統帥,史書中的周武王,在這時候病了。
我愣了,還有這段插曲?我只知道演義里的周武王為破紅沙陣而犧牲,但沒想到現實中,他也曾病倒過——也對,同樣都是普通人,誰還沒有個多病多災?魚伯和望將軍只是對望了一眼,仿佛這已經是意料中的事情了。
“可否讓我,去見見大王?”魚伯問道。
周公旦表示可行,回頭看了看德高望重的太公望,“大祭司自有巫醫之法,想必,可行。”
營帳之中,周武王并沒有露出病態,而是一如既往地在部署戰略。行禮之后,魚伯才開始仔細的觀察著這位威震天下的周天子。
他的比周公旦年長不了幾歲,三十多歲的人,看上去卻比周公旦要憔悴太多,顯得更加滄桑。歲月仿佛是把利刃,在他身上一刀,一刀,割出累累傷痕,現在,本應正值壯年的他,卻提前踏入了風燭殘年。
“關于我的病,大祭司可瞧出了什么端倪?”周武王問道。
魚伯拱手道,“其實,心病還需心藥醫,大王這心病,是為戰況所困,不過,臣想說,其實,大王已享有天時與地利,大王不必為此焦慮。”
“何為天時?何又為地利?”
“天時,乃天下歸心,殷商暴政已使得眾叛親離,再加之連年的征戰,早已民不聊生;地利,乃殷商這十七萬大軍。”
這十七萬大軍正是周武王心頭的一根刺,是阻攔聯軍前進的巨大障礙。
“愿聞其詳。”
但魚伯接下來說的話,卻驚呆了我,他絲毫沒有提過自己與太公望對殷商大軍人員構成的推演,更沒提他已經提前潛入敵方干了些什么,而從那玄之又玄的天象開始說起:
“臣與太公夜觀天象,三星鼎足,且有天火降臨。”
天火?這是我第一次聽他在記憶里提起這東西,也是他自述變異的開端。
“略有耳聞。”
“臣愿親去為大王取回天火,將其焚之以祭天,以克殷商大軍,使之軍心渙散,倒戈相向!”
這話聽得我冒了一頭冷汗,對方可是以睿智聞名橫掃天下的周武王,豈是你這幾句話可以打發的?
但周武王竟然笑笑,并允諾了魚伯若取回天火,必將拜相封侯。魚伯謝過恩后,轉身退出了營帳。
“玄之又玄啊!”他自言自語道。
哪知在這時候,他的腳步停下了,很快他的身后便跟來了周公旦和望將軍,兩人一人問一句:
周公旦:“你為什么肯定殷商大軍一定能倒戈?巫術之說你哄哄大王就行了,你給我必須得說實話!”
望將軍:“開玩笑吧,天火你也敢取!你不要命么!”
正說著,身后傳來了太公望的輕聲一笑,魚伯躬身行禮。只聽太公望說道,“其實,在前些日子里,大祭司已經只身去探查過,現在的殷商主力軍全部在東征,留在牧野等著對抗我們的,不過是用戰俘和奴隸組建起來的軍隊,并且,該埋的種子,大祭司早已經埋下,就等大戰打響時,在殷商戰士們心里生根發芽了。”
心理戰啊?我心想。你就不能實話實說,就直接告訴周武王,你已經想辦法策反了那十七萬大軍?
“那……周武王這病?就不治……啦?”我問
沒人回答。
“那……天火?”
目測這望將軍更關心的是這件事。
“照取啊,大軍開戰之前,用天火祭天,多振奮人心的事兒!”
魚伯淡淡一笑,轉身往暗處走了去,記憶的碎片頓時又變了,魚伯和望將軍為天火之事發生了爭吵,魚伯執意要只身前往天火墜落之地,望將軍說什么都不同意他一個人去,理由是,作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需要有武力支援。
我啞然,他明明可以提著刀槍劍戟駕著戰車在牧野之戰橫掃千軍,手無縛雞之力這一說法從何而來?
周公旦也表示同往,理由是,這是為武王祈福之事,他作為親兄弟,理應前往。
至于太公望表示同往的理由就更無法反駁了,這是為自己親女婿祈福的事,作為老丈人……
可我怎么覺得他們其實是想監視著魚伯?其實他們并不特別信任這個來自古蜀的大祭司吧。
但最終取下天火(其實是隕石)的,仍是魚伯本人,他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凈后,脫下身上的斗篷,將它包裹起來,抱在懷中。全程望將軍都跟在他的左右,甚至幫他包裹好天火。
后來魚伯以古蜀祭天的儀式為周武王祈福,獻祭了天火,并為大軍開戰祈福,同時他自己也接受了周武王的冊封,成為了西周諸侯,封地魚國,就緊挨著岐山。
“所以,在牧野之戰前,你就已經是西周諸侯了。”我感嘆道,“難怪啊,最后跟著武王殺進商王宮的是你,而不是你的那位戰友。那……他為何,中途又折返了?”
魚伯的臉色一沉,“不要和我提杜宇!”
我驚了,“望將軍就是杜宇?”
魚伯冷冷地說道,“或者你應該叫他,望帝。”
“那杜宇也和你……一樣嗎?”
“有道是,人活百年,樹壽千年,”魚伯苦笑道,“獻祭天火之后,我感覺自己就好像變成了一棵樹,生長得越來越慢,衰老仿佛也距離我原來越遠,我雖會流血,卻失去了痛覺。我為武王送葬,為成王平息三監之亂,甚至替成王送了終,至始至終,我都沒有變過。而且,這種變異最早是我妻子發現的,不僅如此,周公旦與太公望,都顯現出了這種變異——那就是,我們,所有接觸過、靠近過天火的人,都在逐漸往樹的方向轉化,如你所知,他們的壽命,其實都很長,遠遠超過了普通人的壽命。”
“那杜宇呢?”我突然記起,當時取天火的人,共有四人,魚伯和杜宇,才是直接接觸天火的兩人!
“在你的認知中,望帝在位,多少年?”魚伯反問。
我搖頭,“具體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絕對超過了正常人的壽命。”
魚伯淡淡一笑,“如你所知,魚鳧王是作為一個世襲的封號,代代相傳,但是,望帝,真的有且僅有杜宇一人。”
在聯軍攻入朝歌之前,魚伯和杜宇接到了蜀國傳來的消息,瞿上城危矣!他們立即按照之前的計劃,由杜宇帶走蜀軍一半精銳,千里勤王;留下魚伯和一半的兵力,繼續為聯軍攻打朝歌效力。
“那么,杜宇是爽約了?”我問。
“杜宇不是爽約,而是我們得到消息就已經太晚了,”魚伯搖頭道,“杜宇他……并沒能趕上。”
“那他為何又成為了蜀王?他這樣算不算……”
這一直是魚伯的心結,杜宇登基后,他也曾想連夜趕回蜀國去,問個清楚。不過,這一次,是周公旦和周武王強行留下了他,為了不讓他回去送死,周公旦甚至將女兒嫁給了他。
我似乎感覺到,當年的古魚國在西周的地位非同一般,古魚國遺址就在當今寶雞市,距離西岐城(今岐山)不到一百公里,如此近的距離,擁兵自重,還娶了皇家女……他確實再沒有理由回去找杜宇拼命了。
蜀亦寒并沒有在這小黑屋里呆太久,只是幫我們兄弟倆解開了繩索。我揉揉被捆得發麻的胳膊,小心翼翼在窗邊望著,“你的亦寒沒有嫁人,所謂婚禮也不過是個陷阱。她說她是什么的后裔來著?”我說。
“蜀泮,開明王朝的末代蜀王,被秦惠王滅了國,南遷逃到了越南。”
說起古蜀史,大哥如數家珍。
“可開明的末年,距離望帝應該相差很遠了,為什么蜀泮的后裔,會知道天火的事?”我說。
“魚伯最后斷指的記憶停留在什么時候?”大哥反問道。
魚伯回答:“當察覺到杜宇也不老不死之后,開明架空了杜宇的權力,以武力逼他退了位。我得到消息時,戰爭已經打響,我連夜翻越秦嶺從魚國回到了蜀國,雖然救出了杜宇,但這時,我已經不是開明的對手了。”
“然后呢?”我又問道,“你和杜宇又去了哪兒?”
魚伯搖了搖頭,舉起了他的左手,那缺了一截的小拇指上,似乎依舊淌著血。
“我在這時斷了指,后面的事,我一無所知。”
大哥的眉頭一皺,若有所思,“左手,小拇指是斷指。”
“我不知道開明怎么記錄了杜宇的退位,大概,也和杜宇記錄魚鳧王之死,差不多吧。”魚伯苦笑道。
“《蜀王本紀》中寫道,魚鳧王獵至效山,便仙去,今廟祀之于涌。”大哥默默地背誦道,“至于望帝杜宇,傳說他退而隱居西山,死后化為杜鵑,望帝春心托杜鵑啊。”
魚伯冷冷一笑,“改朝換代,無一不是血雨腥風,哪有什么神話?”
“那蜀泮后裔奔著天火來,會不會也是為了……和你一樣?變成大樹?活的長久?”我打斷了他的思路,現在我不在乎杜宇怎么逃跑,我更在乎綁我的蜀家究竟要干什么。
“那天火在哪里?”大哥盯著我,仿佛正盯著我腦子里思路正活躍的魚伯。“寶雞的古魚國遺址里,并沒有發現所謂的天火,連類似隕石的東西,都從沒發現過。”
他仿佛知道這樣問出口,魚伯就一定能聽見——魚伯確實也聽見了,他只淡淡一笑,卻沒有再回答。
我向大哥搖了搖頭,表示魚伯不愿意回答,見大哥放棄了追問,我又開口說道:
“如果爸媽已經到了大使館,又應該怎么來救我們呢?該不會再上演一次紅海行動吧?”
可是大哥似乎沒怎么注意聽我說話,他拿著一塊小石頭在地上寫寫畫畫,不知道在復盤些什么。
“我覺得,有句話,挺耳熟。”他說。
“哪句?”我問。
“魚伯說的那句,”他回答,“人活百年,樹壽千年。”
這只是句俗語,我倒是沒覺得有問題。“你聽誰說過?”
“當你的檢測出結果時,你說,魚伯的骸骨殘留成分分析,有30%以上是植物成分,而且分析不出是什么植物。當時,他聽見這個結論后,就說了這句話。”
我:“他?”
大哥:“而且,巧的是,他姓余。”
我愣了一下,腦子里蹦出這個人物形象來:他的工作照貼在考古隊工作人員的第二欄“首席教授”里,職務遠高于我爸和我哥。我在考古隊里只見過他一次,印象頗深——三十多歲,留著披肩的長發,挽個半丸子頭垂在后腦勺上,左耳上還掛了個三星堆同款的花銅鈴耳墜,配搭他那種硬朗且兼具野性的長相倒是很協調,既古典又不乏時尚,我還曾和大哥調侃說他長得頗有藏羌風范。
“余首席?”我恍然大悟,“他不是你們研究所里的……教授嗎?他為什么會說這話呢?”
在當時的研討會上,大哥給現場與會人員分享了我的研究成果,專家們都大為震驚,都覺得從人的骨骸中提取出植物基因這就是個天方夜譚,更大的可能是我的研究出了錯。
但是,研究出錯解釋不了魚伯的記憶為什么會長達上百年,從古蜀末代魚鳧王登基,一直到商周交替,再到杜宇退位——至始至終,他都是見證者。
“他會是……后人嗎?”我有些詫異,這是巧合,還是陰謀論,令人毛骨悚然。我回頭去問魚伯,但很顯然他對同樣說出這句話的人也感到好奇,“魚伯問你,余首席的名字,叫什么?”
大哥想也沒想,開口回答:“余洋。”
魚伯愣住了,答曰:“我就叫魚陽。”
巧合不僅出現在考古隊的余首席身上,還出現在我女朋友東吉阿果身上。其實我倆一個學生物,一個學作曲,本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卻在留學的時候遇見她,她說自己對我一見鐘情,熱情似火的開始追求我這個師弟。
我得承認阿果這姑娘的確也是我心動的類型,美麗活潑,整個人洋溢著青春活力。和她在一起,感覺自己也開朗了許多,連父母都夸我整個人陽光了不少。回國之后,她找了個由頭前來投標考古隊的推廣曲,一投既中,然后開始光明正大的進出考古研究所。
巧合就是從這來的。當我開始實施骸骨的記憶移植計劃后,她剛好進駐考古隊,開始創作采風,每天帶著大量資料回家來,清理出一些我不清楚、但魚伯卻很清楚的歷史事件來。
第一次是我從記憶中讀出金戈鐵馬的畫面時,同事們幫我一陣瘋狂地查找古蜀打過什么仗,她一邊打著游戲一邊淡淡地說了句:“說不定幾代蜀王的改朝換代都是暴力豪奪呢?哪有那么多羽化成仙!”
整個實驗室里頓時一陣安靜,猶如靜幀狀態。其實,我們都覺得阿果說得有道理,說不定神話就是用來掩蓋戰爭的。
而后,我從記憶中看清戰旗時,把戰旗上的繡紋畫給大哥看,大哥則說是甲骨文“周”字。我正想說古蜀和西周是不是打過仗,阿果則脫口而出:望帝參加過“武王伐紂”。
但事實上也證明了,魚伯記憶里的這件事,確實是牧野之戰,和他并肩而行的戰友,確實也是望帝杜宇。
至于魚伯身為蜀王軍中的將領,為何會被西周封侯,她又玩笑似的冒了一句:
“川軍出川,片甲不留。”
這話當時就驚了魚伯,我問他是否有這么回事,魚伯則點頭,在當初的聯軍里,蜀王軍確實是一支裝備精良且實力強大的主力軍,戰斗力遠勝于其他的諸侯。
“為什么在這時候你會想起她來?”大哥有些好笑,是的,他的確覺得我的這一念令人感覺很好笑。
“巧合,”我說,“就像你突然想起余首席的那些巧合一樣。”
“這也是魚伯認為的嗎?”他又問。
我點了點頭。
“我不知道你植入了多少魚伯的記憶,才會使得他在你的潛意識里活過來,”他說,“但你要記住,復活魚伯并不是你們研究的本意!你要把控好和魚伯的交流,而不能讓他占了主導。”
我心里一驚,回頭看了看魚伯,他顯然也驚了一下,然后發出了一聲冷笑。
“我倒是想啊。”
“別光想,行動啊!”
突然,從頭頂傳來一聲俏皮的說話聲,我心跳陡然一頓,仿佛漏了一拍,抬頭一看,那天窗虛了道縫,東吉阿果正倒掛著腦袋杵在那道縫外,望著我咧嘴笑呢!
“你怎么來了?”我站起來,下意識往緊鎖的大門看去,大哥點點頭,確認安全了,我才往天窗走去。“你來干什么?”
“我來救你啊。”她笑著說道,“要不然,你啊,就快成試驗品了!”
眼看阿果身手靈活地從天窗夾縫里鉆進來,再小心翼翼從墻上輕手輕腳地跳下來,落地幾近無聲,甚至連一點灰塵都沒有驚起。
“好啦,聽我說……”
“聽你說什么?你這么跑進來,不等于自投羅網嗎?”
我看她這行為,簡直是傻得可愛,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哪知道她被我這么一打斷,干脆腳尖一墊,小嘴一翹,在我的臉頰上啵了個紅唇印。
大哥臉上立馬露出“非禮勿視”的表情。
“大哥好!”阿果自信道,“等我把你們哥兒倆帶出去了,我就去找悅老師提親!”
我心里吐槽了八百遍,隔了層皮囊都能聽見魚伯在笑。
“我說,阿果同學,”我把她拉過來,哭笑不得地說道,“你是打算讓我們疊個羅漢爬上去,從天窗走呢?還是正面突圍呀?你一沒帶繩,二我們都比你個兒大,擠也擠不出去呀!”
誰料她的白眼翻出了天際,“誰讓你沒事兒爬天窗啊,對你自己身材別那么自信!現在,是時候檢驗你這幾年體能鍛煉的時候了!”
體能鍛煉?我承認我本性宅,在認識阿果之后,一大早被她拖起來長跑、拖進健身房去擼鐵是常態,但我不覺得這些常規鍛煉能對現在的逃跑計劃起什么作用。
“怎么個……操作法?”我硬著頭皮問。
“問你啊!”
她的回答出乎我意料,大哥差點笑出聲,魚伯若是有實體,大概也憋笑很久了。
“問我什么?沖出去嗎?”我茫然。
阿果嚴肅道:“是沖出去呀!把魚伯放出來,對付外頭這些渣渣,綽綽有余!”
“不行!”大哥立馬反駁道,“魚伯只是一縷移植入國傲腦子里的記憶,哪怕他現在形成了獨立人格,但也僅限于和國傲對話而已。”
“你不把他放出來試試,怎么知道不行呢?”阿果抬起頭,望著大哥說,“國安大哥,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但你要記住,這兒是東南亞,嘎你腰子都沒處講理的地方,是人格重要,還是命重要?”
其實,我們三人拌了半天嘴,鬧出的動靜已經夠大了,外頭的人早已注意到我們的動靜,直接破門而入。
魚伯比我想象中的厲害多了,就地取材抽了繩子甩得如同長鞭一般,先打翻前方二人后,后面再進來的人行動就受阻了,他回頭直接拖上椅子,照頭就要砸下去,我大驚,叫道:“別砸頭,新世界這么野蠻是犯法的!”
于是椅子一歪,砸在了人的后背上,散架了,魚伯撿了根椅子腿當棍子用,噼里啪啦的敲人節奏我根本跟不上,只覺得手酸痛得嚴重。
門口這下總算是清靜了,當然,還有人在跑,阿果撿了根棍子飛過去,正中后腦,暈了。
然后我開始肉痛了,剛才凡是使用過的肌肉,現在痛得跟著火一般,我不敢想象在古蜀那安逸的天府之國里,魚伯這個當祭司的文官是怎么練出這種野蠻戰斗力的。
“那當然了,”阿果眉頭一挑,笑道,“連周禮都還沒有形成的時代,人們尚武很正常。你不是也說過,魚伯打過的仗,還挺多!”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胳膊疼腳疼,大哥見狀,一把將我拖起來,阿果也停下來拉我,翻了兩堵墻之后,才傳來了喊打喊殺的聲音。
“趕緊走,肌肉疼什么的,給克服一下,上車再說!”
車?阿果還開了車來?我有些不敢相信,這兒是越南,不是國內,她上哪兒去搞輛車?
思緒還未跟上,身后便傳來一聲槍響,我感覺滾燙的子彈擦著耳朵飛過去,緊接著高處就有人跳下來,直接將我撲倒。
“抓悅國傲,其他兩個干掉就行!”
抓我?不,他們想要的是魚伯,和天火!
沒等我想完,魚伯已經照腦袋掄棍子了,只不過槍這東西對他來說太陌生,他能做的也只有躲。大哥倒是沒有跑,一把抓住了我身后的人,下狠勁往后摔去,剛好給我減了壓。
拐彎的墻角很好地掩護了我們,阿果的車就停在這里,上車后她迅速開車奔走,這時候我才感覺世界突然安靜了,但也從未感覺她距離我這么遠,且這么陌生。
我想過求救,但在越南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我能想到的只有大使館,我從沒想過向她求救。
可最后從天而降的人,是她。
“阿果,有些事情,我們是不是應該相互解釋一下?”我說。
“逃命要緊!”她說。
大哥也一把擰在我大腿上,本就酸痛的肌肉被他掐得更痛,我差點叫出來。
“見到爺爺和余首席后,你們問什么都行!”
我們兄弟倆感覺腦子里頓時一炸,不約而同說道:“還真有他的事兒!”
“看來他和我同名,還真不是巧合。”
魚伯說道,看樣子他對這位余首席也一樣充滿了好奇。
“可是,”大哥又問道,“你來找我們,是因為國傲把來越南的事兒告訴過你,那余首席又怎么會……”
“我告訴他的!”阿果回答,“你們,悅家,本應該屬于余首席的勢力范圍;而我,東吉家,是以爺爺馬首是瞻。蜀老泮這派老盯著你,你還跑他地盤兒上來浪,不正是往刀刃上撞嘛?”
“你爺爺是誰?”大哥疑問。
“是杜宇嗎?”魚伯問。
“別多問,見了就知道了,”她說,“尤其是魚陽魚伯爺。”
魚伯冷笑,隨即望向了窗外,他現在對車這類現代化交通工具已經不奇怪了。
“看來,是蓄謀已久的,陰謀論啊。”
我驚了,大哥更驚了,這一句聽不懂的古蜀語從我口中說出來,是我們都沒想到的。
阿果似乎不那么吃驚,依舊認真開車。
“你好,魚伯,我聽的懂,請你繼續講。”
“那些我并不懂的,所謂的記憶移植、基因檢測,這些事情都匯集到一個人的身上,并且,知情者們都在注視著這個人,但當局者,卻好像毫不知情。”
魚伯說了一連串,我聽不懂但我大概知道他的意思,大哥大概沒聽懂,而阿果的神態則已經說明,她聽懂了。
“你的那一截指骨在這時候出土,確實是刻意為之,是為了讓國傲從中提取你的記憶甚至復活你,并且,這陷阱,多年之前就已經準備好了——從蜀亦寒到中國留學,成為國安大哥戀人的時候,就已經挖好坑,等著你們去跳了。”
“可是,”我打岔道,“那時候,我并不確定未來會做基因相關的工作啊。”
阿果搖頭道:“可你怎么知道,自己去留學,后面沒有推手呢?”
突然,一聲槍響,阿果踩下了剎車,我和大哥差點撞前排去,槍聲再響起時,前方車外有人倒下,然后,有人全副武裝前來敲車門。魚伯的神經頓時繃緊,準備動手反擊,但我掃了一眼車外,見武裝者衣袖上的國旗,頓時松了一口氣。
“得救了。”我對他說。
確實得救了,阿果被子彈擊中胳膊,大使館直接安排了擔架送走,我想陪著去,卻被父親攔下,最后由母親陪著去了。
“你得跟著去大使館配合一下后面的工作,”父親對我說,“記得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
記憶移植令魚伯穿越3000年復活,這是個天方夜譚,但也是事實,我不知道這算該說的還是不該說的,更何況在魚伯的記憶里還有那威力驚人的天火——我跟著他去親手取過天火,并獻祭于祭祀中,但天火殘片并不曾被毀掉,而是被魚伯收了起來,隨身帶著。其實,天火作為未被大氣層燃盡的流星、隕石,帶有不屬于地球的細菌或病毒之類實屬正常,魚伯作為直接接觸者,應該說是直接感染者,被這種細菌病毒異化成了植物——事實也證明,魚伯基因里的這種植物,在地球上,不存在。
“可你把遺留的天火做成耳飾長期戴著,除了變成有思維的植物,不是也沒有別的變化嗎?”我問他。
“可你能體會到,滄海桑田的空虛和孤獨嗎?”他卻這樣反問我。
“你不是說,杜宇同樣也很長壽?”
我又悄悄地問他,可他沒有回答,而是借我的眼睛,詫異地望著前方人群里的某一人。
長發飄飄,綰了半個丸子頭墜在后腦勺上,硬朗的臉上刻著雕像般的五官,當他回頭時,父親向他恭敬地點了點頭,他這才伸出手來,笑著和父親握了手,那一笑,映入我的眼睛里,也映入了魚伯的眼睛里。
“余首席,謝謝了!”父親對他說。
我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說不清是震驚,還是恐懼,魚伯也沒有再往前走,好久,聽得見他淡淡一笑,仿佛如釋重負。
我回頭看他,他就好像立在我的旁邊,穿著那身和青銅大立人像一模一樣的裝扮,且那張臉變得清晰可見,代入的不再是我的模樣,取而代之的,是余洋的模樣。
古典且帶著一絲祭司的神秘,他的左耳上垂著精致的花銅鈴模樣的耳墜,和余洋戴的那個一模一樣,漆黑的長發上綴著一點一點的金箔裝飾,最后將一半頭發束在后腦上,梳得很嚴謹、很莊重。
這才是真正的魚伯,他緩緩抬起右手,放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而在我對面的不遠處,余洋也做了個一模一樣的手勢,然后淡淡一笑,瀟灑轉身,消失在了人群中。
參考資料:
四川省博物館、成都市博物館、廣漢三星堆博物館、成都金沙博物館、寶雞古(弓魚)國遺址、西安豐鎬遺址、溫江魚鳧王墓、陜西歷史博物館、洛陽周王城天子駕六博物館。
《三星堆青銅之光照耀世界》《三星伴月》《三星堆文明》《史記·蜀王本紀》《史記·周本紀》《封神演義》《武王伐紂平話》《翦商》。
以及,1999年高考作文題《假如記憶可以移植》。
備注:歷史上的古(弓魚)國,由于(弓魚)這個字輸入法打不出來,因此在小說中全文采用了“魚國”。
小說中男主角兄弟倆的姓氏“悅”較為罕見,據不完整考察,魚鳧后裔中就有一支姓氏為“悅”,不過,人數相當少。更多的悅姓同胞屬于鮮卑族后裔,或者是明朝賜姓“悅”的四川沐川長官司后裔。
最后是魚陽伯爺將“天火”殘片制成的“花銅鈴”耳墜——的原型:
選擇這個花銅鈴作為“天火”的形象沒有別的原因,只是因為它很好看,我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