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17年元旦假期過后的1月3日,再次拔掉了兩顆智齒,至此,兩側上下左右四顆智齒全部被消滅。昨晚躺在床上,疼得眼淚花嘩啦啦地直掉,左哼哼右哼哼,回想這半年三次拔牙的經歷,真是一段血淚史,必須要留存一下。
如果早知道智齒這個東西的存在,也許這幾顆牙早就不在了。最早開始作惡的是右下的那顆歪牙,記憶中應該早在上大學的時候就時不時發作,可是總以為是上火導致的牙齦腫痛,每次忍一忍,也就扛過去了,從來沒想到去看醫生。
一直到研二,某一次疼得實在厲害,就去校醫院。醫生幫忙清理了一下牙縫,我詢問什么原因導致的牙痛,醫生就只回了我一句“你這顆牙得拔”。聽到要拔牙,整個人都緊張了,于是很傻逼地問醫生,拔完后會不會再長。醫生說,拔完就不長了。我一聽到,想到自己從此之后會少一顆牙,立馬驚悚地逃走,竟然完全不知道這是多出來的牙。如果那個醫生能夠稍微跟我普及兩句智齒的知識,我也不會后知后覺到現在。
那一次看完醫生后,回去立馬神奇般地不疼了,于是我將牙痛歸結于牙縫太大,被殘食塞住而導致的疼痛。此時,因那醫生隨口的一句話,“拔牙”的陰影從此在心中落下。但是那次之后,每次飯后都會留心漱口。
然而,右下那顆,還是偶爾發作。我照舊忍著。
真正促使我去拔牙的是我的一位同事,她因為計劃要小孩,聽醫生說智齒在孕期容易發炎,尤其對于那些存在隱患的智齒,還是盡早拔掉比較保險。聽她描述了她智齒發作的種種現象,竟跟我有七八分相似,又上網查了一些資料,基本肯定右下這作惡的牙齒就是智齒。那個時候才恍然大悟,回想校醫院那位醫生,若我當初不那么緊張,再多問他兩句,也許那個時候就處理掉了。
于是,心中暗暗存下了看牙科的想法,可是對于拔牙的恐懼依然很盛。
第一回合
去年六月份左右,又一位同事推薦,說鼓樓社區醫院的一位王醫生拔牙技術高超,一點都不疼,同事還幫我約好了時間。學期結束后第一天,魏先生便陪我過去。一位很年輕的醫生,他檢查后告訴我,我右邊不僅下面有一顆智齒,上面也有一顆,如若只拔右下,右上那一顆沒有對應的咬合牙,相當于失去咀嚼功能了,以后還會慢慢往下伸長。因此,建議先拔右上。而右下這一顆,因為橫向長,比較復雜,他建議等右上恢復之后,去三甲醫院檢查,他這里的設備不夠。于是,聽從他的意見,當場決定那就先拔右上。
當時躺在就診椅上,緊張得不行。打麻藥的事情,還一直被魏先生當作笑話,說我看到注射器,那么細的枕頭,整個人嚇得往旁邊躲,太慫了。其實后來發現,打麻藥就那一下子,其實也不太痛,麻藥進去后,有點酸漲的感覺而已。
麻藥下去后,王醫生就開始和我閑聊,大概三五分鐘后,他說,你張開嘴,我看看你麻藥的效果如何。我很輕松地張了嘴,他一邊拿儀器探進去,一邊跟我說,檢查麻藥時會有一點“吱吱”的聲音,這是正常的,不要害怕哦。果然,隨著他的儀器在嘴巴里動,我就聽到幾聲“吱吱”聲,大概不到半分鐘。聽見醫用盤上“噹”的一聲,他說,好了,你可以起來了。
我一臉懵逼,什么?好了?已經拔完了?魏先生則在一旁咧嘴大笑,“都拔完了,你不知道么?”
終于知道王醫生的高明之處了,確實是高。不僅拔牙技術好,關鍵是相當懂患者心理啊,此處給他點一萬個贊。
最后,塞了一塊棉布咬著,發了一張“拔牙后注意事項”,繳費過后,就離開了。咬著棉布的一個小時內比較難受,一直不停地吐口水,吐掉棉布后,輕松一些了,但是滿嘴血腥味,還是想不停吐口水。回家后喝了一點稀飯,麻藥過后,稍稍有點酸痛,但不礙事,晚上一覺過后,第二天就感覺好多了。
大概一個星期后,到十堰,我哥做的潛江油燜大蝦,吃得爽歪歪,完全沒問題;再一個星期后,又到大西北,蘭州、張掖、敦煌、西安,一路什么好吃的都沒錯過。這顆牙真的沒給我留下任何不良反應。
感謝這位王醫生,讓我的第一次拔牙經歷如此順利,拔牙的陰影瞬間減去大半。
第二回合
也許是我太得瑟了,接下來的經歷簡直是噩夢。
一個月后,右上恢復得差不多了,我又開始計劃干掉右下這顆作惡多年的牙齒。當時糾結去省口腔還是市口腔,貌似市口腔的評價要好一些。于是,我想著這顆長勢這么奇怪的牙,一定得掛個專家號才放心。
然而,在“健康南京”APP上,市口腔近期的專家號都沒有了,省口腔倒是還有。于是繼續糾結中,是掛市口腔的普通號呢,還是省口腔的專家號?
記不清那時候因為何事和魏先生鬧別扭,他建議我掛市口腔的普通號,逆反心理讓我馬上決定掛了省口腔的專家號。我可不是隨便掛的,經過了好幾個網站的調研,選一位評價比較好的專家。
原本魏先生是要陪我去的,可是氣還沒消,那天坐上地鐵自己一個人就去了。唉,這么差的心情,注定了不會順順利利。
后來去過市口腔和鼓樓醫院,回想起來,才覺得省口腔那個環境實在不怎么好,連叫號都還是人工的。掛完號后,在診室外面等,護士說到我了,進去發現,其實大家都還在診室內排隊。那么碩大的診室,好幾個醫生都閑著,然而兩位專家號這邊都排著隊,尤其是我掛的這位專家,人尤其多,他甚至兩個臺子同時進行,在兩位病人之間來回。當時還在暗暗自喜,看來我真的掛到了一位不錯的專家。
終于到我了,醫生看了我一眼,問,怎么了?我說,右下牙痛,需要拔掉。他竟然問都沒問我具體情況,連拔牙前的身體狀況如何都沒詢問,馬上開了單子讓我去繳費。那時候,心里就有些不安了。
交完費回來,又繼續等了兩位才到我。直到我躺到就診椅上,醫生也沒和我說過一句話,躺下后,直接麻藥,幾分鐘過后,開始拔。我當時心里害怕極了,想著他什么都沒問過我,會不會給我拔錯了。那顆牙真的特別難弄,一旁的助手幫忙,拿著錘子,敲敲打打好幾個回合,才拔下來。幾次敲打中,我覺得下巴都要掉了,整個頭都是懵的。
不過前后應該也就五分鐘左右。最后給開了消炎、止痛的一堆藥,直接就結束了。
這顆作惡多年的牙,在和醫生的零交流中被敲下,我心里竟覺得好失落,原本以為應該要儀式感十足啊!看來是我想太多了。這個時候,我的噩夢也開始了。
回到家后,我還暢想著跟上次一樣,一晚過后就沒事了,自己還高高興興地熬粥吃,晚上早早睡下。然而,半夜被痛醒,起來吃了一顆止痛藥,又睡下。
第二天起床,繼續痛,止痛藥吃下,才慢慢緩解,白天就靠著三片止痛藥過下來。到了晚上,半夜又被痛醒,而且是痛得眼淚刷刷流那種,止痛藥只好繼續吃。那種痛是從牙根到太陽穴的半邊臉痛,真是鉆心。
這樣靠止痛片維持了三天,中間微信咨詢了第一次幫我拔牙的王醫生,他說可能是發炎了,建議去醫院再看看。當時不想跑省口腔,就去仙林社區醫院,可是當天牙科不上班。當時以為就是發炎的問題,而且第二天就要回汕頭了,就想著忍忍,有什么問題到了汕頭再說。
第二天汕頭的長途高鐵上,還好魏先生幫忙準備了冰塊,一路上靠著止痛片和冰塊扛到了家。當時到家很晚,止痛片已經吃完,醫院也都下班了,怕晚上疼得受不了,于是臨時到家附近的一個藥店,開了消炎、止痛的一些藥,挺過了一晚上。
然而,接著第二天依然不行,疼痛依舊。于是,到市區醫院牙科。
掛了普通號,等到中午臨下班才到我,也是一位很年輕的醫生。跟他說明了我的情況,他檢查了一下,診斷我為“干槽癥”。大概意思是,正常拔完牙之后的牙窩,會因血液凝固而長出肉芽,而我的牙窩是空的,沒有血液,所以導致病菌侵入。他的做法是,需要注射麻藥后,對牙窩進行騷刮清理,讓血液重新流出來,再用涂滿藥的紗布塞進去以抑制病菌。他警告我們,這個問題很嚴重,如果不重視,很容易引起其他問題。
于是,我又挨了幾針麻藥。那次也不知道為啥,第一針麻藥打進去后沒反應,第二針麻藥繼續打下去,我整個人就跟挨了一記悶棍一樣,直看到天花板在旋轉。后來緩過來,聽到醫生拿著利器在我受傷的牙窩里刮來刮去,我心里哀嘆,怎么這么倒霉,居然這么直白地撕開我的傷口……雖然麻藥狀態下不痛,但心里真是十萬分的痛。
很神奇的哦,當天回去后,就真的不痛了。醫生還給我開了三天的點滴,隔一天之后,又到這里,給我換新的紗布。記得第二次來換紗布時,醫生問我還痛不痛,我說上次弄過之后就不痛了。他的第一反應居然是,不會吧?我的醫術這么好?簡直被他萌呆了。至此,對年輕醫生的信任感倍感。
于是,在汕頭有限的幾日里,我大部分時間忙于奔走醫院。魏先生的表情一定是崩潰的。
臨近回南京,醫生還叮囑我,回來后要再去醫院復查一次,有必要的話,還要換一次紗布,甚至再做一次騷刮。
回南京后第二天,拿著病歷到市口腔,醫生看過后,說沒問題了,自己平時注意經常漱口就行了。
右下這顆作惡多年的牙,這才停歇。可是時隔半年了,這右下還是碰不得涼水,大概也是落下一些毛病了。
至于為什么會出現那樣的問題,我也說不清。或許真的是醫生操作過于粗暴,或許與我那陣身體、心情等狀態有關。
第三回合
第一次給我拔牙的王醫生當時就提醒過我,說我左上也有一顆智齒。因左邊從未有過任何不良反應,我也就沒什么想法。
然而,難道是兩邊不對稱了?沒多久左下又冒出來一個作惡的。
前兩個月開始,右邊腮幫子經常痛。我一直以為是因為這半年大部分時候都用左邊吃飯,咀嚼太多了,導致腮痛,或者是上火引發了口腔潰瘍。于是,買了潰瘍貼片,每次痛的時候貼一片。很神奇的,每次貼過之后,第二天就好了,然而第三天又開始。如此反反復復了一個月,我也沒怎么去理會。
直到有一天,一粒米塞在右下最里面牙窩里,我開著手電筒,拿著棉簽扒開腮幫子,居然瞧見左下邊一顆剛冒出來的小牙。看到后,我整個人都是崩潰的,一下子明白了為什么這一個月反反復復地痛。這顆牙明顯是歪著往外長的,所以才會頂得腮幫子痛。此后,我隔幾天就會觀察一下這顆牙,竟發現它一直往外冒,越來越明顯。
我是真的太年輕么,還是太聰明。這牙一顆接一顆地長。
于是,又計劃著要把這一顆使勁往外攢的牙齒給滅掉。
機會就在前天來了,借著到市區辦事,下午請了半天假到市口腔。現在對年輕醫生的信任感十足,直接掛了普通號,是一位年輕的女醫生。
她看過后,和第一次王醫生講的一樣,建議上下兩顆都要拔掉,并且說今天能夠一次性搞定。原本想留著上面那顆的,看來是留不成了。她讓我先去拍片,因為這顆牙還沒長出來,不便觀察。
片子很快就拍出來,非常明顯地看到右下那顆牙是歪著長的。于是這位醫生告訴我,因這顆牙埋得比較深,得要動個小手術,從邊上切開一塊,才能方便拔出來。聽完覺得好可怕,又開始緊張。
在拍完片等待的過程中,看到這位醫生幫其他患者看病的過程,覺得她是個新手。因為一旁一直有一位年長的醫生在指導她、叮囑她,于是我心里更加害怕。
到我了,還是先打麻藥,醫生的計劃原是想先拔上面這顆。難道我對麻藥反應比較遲鈍嗎?麻藥下去后,又沒啥感覺,于是又加了一點。她開始拔我上面的牙齒,每一次松動一點,我都覺得痛,在那嗷嗷叫,叫得她不敢下重手。這么兩三次后,一旁年長的醫生對她說,讓我來吧!
看到老醫生接手,我心里輕松了一些。這位醫生一邊幫我弄,一邊給她講解,告訴她應該要一步一步進行,一步都不能少,他先處理下面那顆牙。整個過程中,就覺得嘴巴張得老酸了,口水直流,各種工具在嘴巴里動來動去,但確實沒啥疼痛感。等到開始縫線的時候,才知道下面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縫完線開始拔上面那顆,又是兩錘子,最后用鉗子給擰了下來。那兩下敲得真疼啊!
老醫生幫我弄完,年輕醫生又接手,幫我進行最后的處理。這個過程也不長,其實說痛也沒多痛,比較難的是心理上的煎熬。
當天回到家,麻藥過后,就開始一陣一陣地痛。嘴巴完全張不開,說不了話。早早洗完澡躺床上,還是痛,前半夜翻來覆去睡不著,怎么著都痛。到后半夜,疼痛感漸消,才好了一點。
第二天醒來,摸摸臉,鼓起一塊,顯然是腫了。出去照照鏡子,媽呀,嘴巴里跟塞著一粒乒乓球一樣。早上走進辦公室,還半戴著口罩,同事看到我,盯著我的臉說,你是不是胖了?
想起上一次的噩夢,雖然腫,但好在沒有劇痛感。但愿盡快消腫,上一次的噩夢不要再發生。
結尾
魏先生昨天賜我一個外號——菜包子,確實十分恰當,于是欣然接受。
長這么大,這半年可能是我與醫院、醫生打交道最多的一次。這兩年,經常能從魏先生口中聽到一些他從宿舍兩位醫學專業博士生口中了解到的關于醫學、醫生、醫院的事,最近又因編刊認識一位在醫學院工作的人文課老師,還讀了她的一本新作,是以她的視角記錄的一些發生在住院醫生身上的事。
其實,常常能看到很多關于醫患糾紛的新聞事件。就我這次的經歷來看,有過對年輕醫生的不信任,有過對專家的失望。
現代社會,人與人之間要建立起可靠的信任感,其實特別難。大家都是基于自身利益出發去考慮問題,老醫生也都是從年輕醫生走過來的,無論哪個階段的年輕醫生都需要患者去給他們機會。
還記得在汕頭時,那位年輕醫生和我們聊天時說,世界上最不希望你死亡的其實是醫生,可是很多患者都不明白,都覺得他們的出發點就是賺錢。
那個醫生講得特別真誠,當時聽得十分動容。說到底還是信任感的問題,有時候自己也是這樣,很多事情非要自己親自做的、親眼看到的才能放心,其實多放放手,都有成長的空間。世界需要信任感,更需要溝通。
隱痛中敲下以上流水賬,謹以此紀念我的四顆牙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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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包子記于2017年1月4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