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知,言。
晏綰伸手,指尖輕輕略過這一行蒼勁有力的行書。精致的紫檀木盒子發出幽幽的清香,微風拂過,四散開來。深吸一口氣,她仿佛感受到了異域森林的清新。
雖說哥哥已從北疆回來,可晏綰依然過著在她看來十分無趣的生活——歲月靜好,悠閑且無聊。母親并沒有因為哥哥的偶爾求情而放松對她的看管,她依然沒機會跑出去溜達。也就隔幾周能去芷蘭家里小坐,有時能碰上來家里的其他姐妹話話家常聊聊八卦。而以前常來的長寧公主現在也被一堆師傅和教習嬤嬤絆在深宮,不便相見。
“唉,沒有長寧來活躍氛圍,我覺得這八卦都不好聽了。”晏綰長嘆一口氣,百無聊賴地繡著女紅。
芷蘭身邊剛講趣聞的小侍女尷尬地住了嘴,芷蘭見狀,使了個眼色讓其下去,放下手中的書卷坐到晏綰身邊:“你最近是怎么了?總喊著無趣。”說著仿佛想到了什么,掩嘴輕笑,“我知道了,莫不是我們小綰開竅了,瞧上了哪家的公子,等著上街偶遇一番呢?”
“芷蘭姐姐!”晏綰羞紅了臉,丟下手中的手帕作勢要去揪她耳朵,嗔道:“姐姐怕是大了,沒兩年就要及笄嫁人了,言語間都開始取笑我了。我看那陳府的公子與姐姐你青梅竹馬,往來甚密,男才女貌很是相配,我可是要提前賀喜姐姐了?”
“小綰!彥禾是我兄長!”芷蘭紅了臉。平日里她最受不得旁人拿她與陳家公子玩笑,只得連連討饒,又是一番嬉笑打鬧。
直至日薄西山,晏綰才從顧府回來。剛到正廳,發現哥哥少見的準點坐在了飯桌前,連爹娘都還未前來。她走到紹卿身邊坐下,甜甜地叫了聲哥哥。
“剛從顧小姐那里回來?”
“是呀。”晏綰歪著頭看他,“難得看你這么早忙完軍務。”
“我有這么忙嗎?”紹卿有些不好意思,溫柔地摸摸妹妹的頭頂以示歉意,“我答應回來后帶你去看荷花,剛回來可能的確比較忙,把這一茬給忘了。等過了這幾天,我抽空帶你去城外去賞荷?!?/p>
“好的。”晏綰眼睛亮起來,撐著臉點頭想答應,又想到怕耽誤哥哥當差,于是體貼道:“沒關系的,以大局為重。等你忙完也不遲的?!?/p>
“我的小綰長大了,知道為他人考慮了。”紹卿感慨地看著妹妹乖巧好看的小臉,“我知道了,謝謝你,小綰?!?/p>
大概是不想讓妹妹等這個承諾太久,不出幾日,紹卿身邊的隨從就來晏綰處替他傳話,說是明日便可以帶她出城游玩,讓她早做準備。
聽到消息后,晏綰本打算隨便帶點東西便罷了,畢竟不是出遠門。結果月歌顯得倒是比她還要興奮,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堆,忙里忙外的裝了兩個鼓鼓囊囊的包袱才算完。
晏綰見此,扶額無奈地說:“月歌,我們就出去一會兒。你這......一些吃食點心、蒲扇手帕也就罷了,怎的還有兩套衣服和些簪子?”
“萬一小姐游玩時不慎落水,帶著這些也好有些應對措施,不至于手忙腳亂讓您受寒?!痹赂枵f完,立刻感覺到了一絲殺氣彌漫。她暗叫不妙,趕緊尋了個借口躲了出去。
看來是她平日里太好了,月歌這丫頭說話越來越......就不能盼著她點好嗎?雖然明白這話的實際意思是什么,晏綰還是憂愁地扯亂了自己的頭發。
第二日一大早,晏綰就醒了,她說不清自己是期待還是興奮,亦或是兩者兼有。待她準備好,就帶著月歌和兩名小廝一同坐上了早已等在府外的馬車。
今日天氣正好。雖是清晨,但晨曦初露,微風輕起,天空清澈湛藍,太陽也早已穿透過云彩,為萬物披上了金紗。
因為起了個大早,晏綰還沒來得及用早膳,好在有點心能夠填飽肚子。雖然路比較平坦,但馬車走起來還是有些顛簸。她略吃了幾塊芝麻酥,便沒了什么胃口,于是就靠在座位上閉目養神。
陸知言站在橋上,凝神看這清水芙蓉,在這炎炎夏日里也能開的嬌艷明媚,似乎為周遭環境也添了幾分涼意。遠處漸行漸近的馬蹄聲移開了他的注意力。陸知言抬眸,就看到了前方小路上慢慢悠悠的馬車,車檐下那個寫著“晏”字的小燈籠格外醒目。
他看了看手中新鮮摘下的白色梔子,便邁腿向將將勒馬的馬車走去。駕馬的車夫是從前軍營里晏將軍的隨從,見到他來,恭敬地跳下來行了個禮。陸知言揮手示意他退下,看著馬車里沒什么動靜,有些疑惑。他剛想輕叩門扉,就看到一個侍女打扮的小姑娘撩起簾子,張望了一下,然后看向他,眸子里帶著驚疑。
陸知言頷首,向她自我介紹:“在下陸知言,是晏將軍的部下,今日晏將軍臨時被禮部請去詢問北疆突厥還禮事宜,暫時由我來接待你們,午后將軍便來?!彼D了頓,猶豫道:“晏小姐她......”
“原來是陸大人,奴婢月歌,是晏小姐的侍女。小姐她今兒起的有些早,這一路上又比較靜謐顛簸,比較困倦,所以打了個盹,還未醒?!痹赂柘聛硇卸Y,有些為難地看著陸知言,“奴婢現在喚小姐起來吧。”
陸知言皺了皺眉頭,低聲問她:“你們小姐就這樣睡著?”看著月歌不知所以的點頭,嘆了口氣,說:“不必了,現在還早。她這樣靠在馬車里睡也不是個事兒,我家在此處有座別院,我抱她去那里歇息吧?!?/p>
“呃,這樣會不會不太好。”畢竟男女授受不親,小姐醒了知道后會不會怪她呀......
“她這樣睡著不太好,還容易受涼,只能去廂房休息。那么,你還有其他辦法讓你家小姐轉移到床鋪上去嗎?”陸知言一本正經地看著月歌,眼底的笑意卻出賣了他,“若有什么麻煩,后果我來負責。”說完,便跨上了馬車。他看著她的頭歪到了窗邊,臉上浮現出可愛的酒窩。那一瞬間,陸知言晃了晃神,仿佛看到同樣笑容甜美、酒窩淺淺的那張臉。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戳了戳,又捋了捋她有些散亂的秀發,將梔子花放在她手里,輕輕的抱她入懷。
晏綰迷迷糊糊中感覺自己被誰抱在懷里,自覺地蹭了蹭,找了個舒適的角度繼續靠著。朦朧間,她看到對方堅毅的下巴和好看的脖頸,陽光籠罩四周,曬的身上暖洋洋的。晏綰素來怕熱,不耐地掙扎了一下,便又陷入夢鄉。
陸知言哭笑不得的看著懷里的姑娘一會蹭衣服一會兒掙扎嘟囔,只得加快了步伐,領著侍從們往陸家別院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