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曾以為的世界末日,原來都只是不想再提及的往事。往事越久越讓人心痛。
認識耗子是2012年,那年剛好是瑪雅歷法中的世界末日。我仍記得那年冬天風雪很大,雪花是從中午開始飄的,到了傍晚整個校園都被包裹在一層厚厚的白色的棉被里。那天晚上我們照舊聊天,插科打諢地說:世界末日就這樣過去了。那時我們都不會想到其實真正的末日還未到來。
新年之后,我和耗子分班了,他是理科我卻去了文科。開學后沒幾天,耗子周六晚上找我去操場,他坐在草地上面無表情地告訴我他母親得了重病,醫生說最多只有六個月的時間了。那時他十六歲,命運之門尚未開啟就早早關閉了。這時他才告訴我他的家事,他說的風平浪靜,在我聽來一句一句卻字字如針,把我的心刺地鮮血淋漓。
他說他一直以為幸福是不遠的事情,明天,后天;明年,后年。我不知道他的內心有多悲傷,他沒有哭,只是眼神昏暗沒有光芒。
就這樣熬過了一個學期,耗子每次回家,都希望能多待一會,他知道能和母親待在一起的日子早已進入了倒計時,他想多回家幾次,可母親不讓,只說讓他專心學習。他想休學陪她,而母親卻生氣地把他攆回學校,他不想在最后的日子再讓母親生氣,他在去學校的車上對著車窗不動聲色地哭泣,眼淚沒讓任何人看見。
又一個冬天到了,這一年雪下的有點晚。有一天他在班里看見表哥來了,他的眼神驟然變了,他在心里告訴自己這一天還是來了。他飛快的坐上車去醫院,想和死神賽跑,掙下最后一點時間。可是死神哪會如你所愿。
一星期沒有見到耗子,我知道他在家處理母親的后事?;貋淼臅r候他變得更沉默,每天早起晚睡,努力學習,要把這一年落下的學習補回來。就這樣在期末的時候他的成績終于有了氣色,考進了年級前三十。
高三的時候,我們倆在學校外面租了個房子,每天晚上從學?;貋恚诖采嫌至钠鹆颂臁K@時告訴我他最終沒見上母親最后一面,在她彌留之際,病榻之上沒有她的兒子陪在身邊。他看到的是母親閉上的眼睛和心電圖上平穩的直線。他不怨母親,不怨別人,只怨自己。
高考他發揮的不太好,最終還是決定去了外地的一所二本學校。他走的時候,在母親墳上磕了三個頭,取走了一抔土。從此他也過上了背井離鄉的日子,可是他心里從沒放下過母親那已經長了荒草的墳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