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傳統節氣中的“白露”,天氣漸涼,朋友們早晚添衣。
近期一直在做“淮詩”,關于淮安的古詩詞。在這個節氣里,單獨來聊聊唐朝楚州淮陰(今江蘇淮安市)人張耒(lěi)的詩。一組關于白露和秋天的詩。
關于張耒
張耒,字文潛,號柯山,人稱宛丘先生、張右史,楚州淮陰人。因其儀觀甚偉,魁梧逾常,所以人復稱其“肥仙”。生于北宋至和元年(1054年),歿于政和四年(1114年),享年六十一歲。其著作被后人多次雕版印行,名為《柯山集》。
張耒是“蘇門四學士”(秦觀、黃庭堅、張耒、晁補之)之一。縱觀詩人入仕后的履歷表,可見其以聞道蘇軾自負,終生恪守不移。盡管政治環境惡劣,生活困窮,但詩人并沒有向腐朽的蔡京集團屈服。多次遭受打擊也不后悔,且引為人生最大的志趣。
拉拉藤梳理下張耒與淮安的關系。
其一,出生在淮安,他在《思淮亭記》中稱“予淮南人也,自幼至壯,習于淮而樂之”;
其二,仕途末期曾回淮安,崇寧五年(1106年)冬,他自黃州經潁州,回到故鄉,大約住了一年多時間;
其三,去世后歸葬故土,乾隆《山陽縣志》載,詩人去世后,葬于故土淮安“治北七里”;
其四,今日道路用其號,清江浦城南有條東西向“柯山路”,以詩人號為名。
張耒的詩
張耒的詩學白居易、張籍,并提倡文理并重,以為“文以意為車,意以文為馬,理強意乃勝,氣盛文如駕”(《與友人論文因以詩投之》)。
身為淮安人,張耒自然有不少關于淮安的詩作,這個拉拉藤稍后會在淮詩中再作介紹。今日來讀讀他關于白露和秋天的一系列詩。
《秋》
日落星稀河漢微,清秋一點水螢飛。
涼風白露愁先覺,可待梧桐報即知。
《不寐》
荒庭雨多秋草侵,秋蛩相語秋夜深。
草蟲暗飛羽格磔,星河影高天淡白。
騷人多懷夜不眠,老松微吟風颯然。
山川浩蕩何日還,晚空漫漫白露寒。
《晨起》
曉色淡朦朧,園林白露濃。
寒叢蛩響畔,秋屋葉聲中。
更老心猶壯,雖貧尊不空。
浮生仗天理,不擬哭途窮。
《年年歌》
年年西風白露天,爛醉村釀秋池原。
今年杜門不復出,為愛我庭風日寬。
東西相望兩叢竹,正色森森立青玉。
朝煙暮雨恣陵奪,翠鳳文章終郁郁。
石榴新栽果不實,下有蕭條冒霜菊。
人情雖欲薦我酒,物意豈愿贏君菊。
東欄黃葵色貴麗,氣壓滿欄香撲蔌。
月桂凄涼何足數,蛛網掛蟲窘如束。
安能卒歲不改芳,正自榮枯隨眾木。
陶陶吾意方有在,瑣瑣眼前安足錄。
朝來默坐有佳思,病去身輕如脫梏。
從來北客忘江南,何用登樓傷遠目。
《秋興三首》
八月禾黍熟,登高望川原。
山河豁清霽,風日開明鮮。
晴光散草木,馀爽厲淵泉。
飄飄孤飛鶻,擊搏無留拳。
幽獨感搖落,端居驚歲年。
誰為知心者,賴有濁醪賢。
秋日照荊榛,空山莽蕭索。
人稀雞犬閑,古道轉城腳。
旗亭數家市,炊煙起籬落。
牛羊暮求群,歸烏紛落泊。
菅麻已在漚,黍稷行可獲。
歲豐農工勤,膏火通夜作。
嗟余何為者,愧與眾同樂。
南畝亦易謀,咄嗟我力薄。
寒日在東屋,鄰家晚雞啼。
闌班黃葉地,白日蟲鳴悲。
揚揚舊香草,白露雕華姿。
雖悲就搖落,所喜實離離。
幽雅敘衣食,備寒戒先期。
薪芻既收斂,酒醴亦時施。
嗟我無一廛,薄游倦東西。
眷言及農畝,歲晚空咨嗟。
《發岐亭宿故鎮三首》
我別竟陵時,楚稻如碧絲。
秋風發齊安,稻穗如植旗。
流年去荏苒,客路何逶迤。
弛擔終未卜,永負山中期。
乘月入秋山,月午山蹊靜。
森森松竹林,夾道散疏影。
陰風留暗壑,白露蒙朝嶺。
耿耿村雞鳴,坐感單衣冷。
征人不敢安,蓐食待明發。
潤沖石上云,冷踏松間月。
艱難付一笑,歲月驚屢閱。
偃亞道傍松,茯苓應可掘。
張耒關于白露與秋的詩,絕不止于上述幾首。拉拉藤在編發文章時候,把這幾首詩的詩名連起來,竟然也感受到一點點“白露”的秋愁。
“秋,不寐,早起,秋興三首,年年歌”
除了詩作,張耒也有不少詞,還有文,如《送秦少章赴臨安簿序》(秦少章,即秦覿[dí],著名詩人秦觀的弟弟),首句引用《詩經》中《蒹葭》的詩句“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送秦少章赴臨安簿序》
《詩》不云乎:“蒹葭蒼蒼,白露為霜。”夫物不受變,則材不成,人不涉難,則智不明.季秋之月,天地始肅,寒氣欲至。方是時,天地之間,凡植物出于春夏雨露之余,華澤充溢,支節美茂.及繁霜夜零,旦起而視之,如戰敗之軍,卷旗棄鼓,裹創而馳,吏士無人色,豈特如是而已。于是天地閉塞而成冬,則摧敗拉毀之者過半,其為變亦酷矣。然自是弱者堅,虛者實,津者燥,皆斂藏其英于腹心,而各效其成。深山之木,上撓青云,下庇千人者,莫不病焉,況所謂蒹葭者乎?然匠石操斧以游于林,一舉而盡之,以充棟梁、桷杙、輪輿、輹輻,巨細強弱,無一不勝其任者,此之謂損之而益,敗之而成,虐之而樂者是也。
吾黨有秦少章者,自予為太學官時,以其文章示予,愀然告我曰:“惟家貧,奉命于大人而勉為科舉之文也。”異時率其意為詩章古文,往往清麗奇偉,工于舉業百倍。元祐六年及第,調臨安主簿。舉子中第可少樂矣,而秦子每見予輒不樂。予問其故,秦子曰:“予世之介士也,性所不樂不能為,言所不合不能交,飲食起居、動靜百為,不能勉以隨人。今一為吏,皆失己而惟物之應,少自偃蹇,禍悔隨至。異時一身資養于父母,今則婦子仰食于我,欲不為吏,又不可得。自今以往,如沐漆而求解矣。”予解之曰:“子之前日,春夏之草木也。今日之病子者,蒹葭之霜也。凡人性惟安之求,夫安者天下之大患也。遷之為貴,重耳不十九年于外,則歸不能霸,子胥不奔,則不能入郢。二子者,方其羈窮憂患之時,陰益其所短而進其所不能者,非如學于口耳者之淺淺也。自今吾子思前之所為,其可悔者眾矣,其所知益加多矣。反身而安之,則行于天下無可憚者矣,能推食與人者,常饑者也;賜之車馬而辭者,不畏步者也。茍畏饑而惡步,則將有茍得之心,為害不既多乎!故隕霜不殺者,物之災也;逸樂終身者,非人之福也。”
選自《張耒集》,中華書局1990年版
這篇文章的中心句是“夫物不受審,則材不成,人不涉難,則智不明”。文章大意為秦覿為官后不得自由,張耒勸導他不經歷風云怎么見彩虹,苦難是對人生的一種磨礪,比如古代伍子胥、晉公子重耳等都曾出逃國外飽受磨難,才成就一番大事。
如今讀來,尤其在這白露時節,別有滋味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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