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了兩個月,巧雅的手好了。一副《青松白鶴圖》盈盈繡的只有右下角八分之一大小,還了巧雅,再不插手了。能做的自己已經做了,剩下的只是期盼命運眷顧,不要明珠暗投才好。
三丫壓低了聲音對她說,“吃了晚飯,去趟柴房。”
盈盈趁著小丫頭們不注意,悄悄的溜了出去。傍晚天氣清朗,月光鋪灑在地上就像落了一層霜。她小心推開柴房門,看到大呆坐在爐旁的小凳上正撥弄著爐火。見到她來,大呆一笑,說,“外頭冷,過來烤烤火吧。”
盈盈挨著他坐下,搓搓手,笑道,“這天怎么搞的,三月份了還這么冷?是每年都這樣,還是今年特別?”
“今年倒春寒特別厲害。往年這個時候玉蘭花都開了,今年還是小小的花骨朵呢。”
盈盈笑道,“我還以為每年都這么冷,全球變暖是以后的事呢。”
“你又說我聽不明白的話了。”
盈盈格格笑道,“我也糊涂了。”
大呆笑笑,盯著盈盈看了半天,說,“我是來告別的。”
盈盈愣住了,“啊?”
“我攢了一筆錢,給自己贖了身。我要走了,離開這里,去外面。”
盈盈緩緩綻放開一個笑容,“我早知道你不會一輩子呆在這里。你什么時候走?”
大呆萬沒想到她接受的這樣痛快,遲疑片刻,道,“一會兒就走,這里并沒什么可留戀。我臨走之前就想再看看你。我希望你知道,要是我但凡能在這里待下去,我會待下去的,我有不得不走的理由。”
盈盈笑道,“你能出去是好事啊!不要擔心我,我會好好的,我還有二傻、三丫,彼此也有個照應。”
“二傻也不會再待很久的,他也會想辦法出去,他一定會帶三丫走的。你……”
“我會照顧好自己。”盈盈微笑,“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對吧?你會去哪里?”
“我想去南邊看看,我去過一次江寧,還有杭州,去年辦采買的時候去的,那里氣候好,物產好,買賣多。我跟幾個朋友一起走,到了那兒先找個鋪子做工,然后自己做點小生意。要不了幾年,我就能在那里站穩腳跟。”
盈盈覺得說這話的時候該是充滿希望和憧憬的,卻不明白為何大呆兩眼滿是傷感抑郁。
“盈盈,我會回來接你。我不能給你二傻給三丫那樣的承諾,等你長大了,那樣的承諾會有別人給你。但是,我把你當妹妹,我不會丟下你不管。有一天,你要嫁人了,我給你準備一筆嫁妝,叫你嫁的風風光光的,叫誰都不敢欺負你!”
盈盈鼻子酸了,強忍著眼淚不掉下來,“你要走就好好走,干嘛說些惹我哭的話。”
大呆笑道,“你自己愛哭倒怪起我來。”
盈盈到底沒忍住,眼里還是掉下來,“是我自己不爭氣。”
“女孩子都愛哭,不愛哭就不是女孩子了!要爭氣的是我!就算為了你,我也會爭氣。你要好好的,一定好好的。”
盈盈自己拭干眼淚,低頭看他腳上一雙舊鞋,說,“早知道你要走我就再給你做雙鞋了。”
“上次你給我做的那雙我還沒穿呢。”大呆笑說,“還有你給我起的名字,這下,我用的上了。伯岱,我喜歡這個名字。”
盈盈笑了,“那你要姓什么?”
“我總會有自己的姓氏。四兒!”大呆望進她的眼睛,“我叫你四兒吧,你說過不喜歡四胖這個名字。”
“再說我也不胖了!” 盈盈站起來,“時候不早了,我再不回去她們要找麻煩了。”
默默走到門口,盈盈開了門,她很想說點“一路順風、前程似錦”之類的話,卻一句也說不出來,只有一句,“走吧,我看著你走出去。”
大呆看了看盈盈,邁出門去。
望著他的背影,盈盈終于喊出一句,“伯岱!”
春夜卻似寒冬,凍得人要流鼻子。玄月遠遠掛在天邊,微光照在兩人青澀的臉龐上,看不分明。大呆駐足卻沒有回頭,踏著霜月大步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