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嗜甜,為此我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大學那會兒,在宿舍排行老大,我愛吃甜食,妹妹們都知道,但凡幫了她們點小忙,都會不約而同買來蜜三刀犒勞她們的老大,這是我大學生活最甜美的回憶之一。可就在畢業那年,我一次補了五顆牙。
因而痛下決心,與甜食絕決。
現實是,繁忙的工作,疲憊的生活,也再沒有誰記得給我買蜜三刀了。
直到生大女兒,月子里聽從過來人的說道,喝稠稠的小米粥,還要加紅糖,終于找到個理由肆無忌憚地吃糖了。于是,大女兒不到倆月,我牙疼得厲害,不得不去補牙,于是,又補了一顆。
二胎了,因為奶水缺乏,喝中藥催乳,藥苦,加糖,似乎又名正言順了。結果,小女兒剛到倆月,晚上牙疼又開始了,牙疼真不愧是十級疼痛,比生孩子疼多了,疼到最厲害那一剎那,簡直是難以忍受,生不如死。
長痛不如短痛,第二天立馬來到了牙科,在外候診時,耳邊又響起了機械鉆牙那熟悉的聲音,心里一陣一陣地發毛……
終于躺到了診斷床上,醫生經過診斷說左下側7號牙齒患牙髓炎,而我分明覺得左側上牙疼得要命,原來此處神經為三叉,疼痛的感覺是混淆的。看來,跟著感覺走的說法在很多時候是不正確的。
雖然事先跟醫生說明,我膽小,對疼痛敏感。可是,仍然出乎了醫生的所料,她手中的儀器一動,我就嗷嗷直叫,她正告我,你不堅持一下,我們的治療就沒法進行下去了,我哼哼著發聲表示我忍耐一下,可還是忍不住出聲,結果本該40分鐘的治療,硬是斷斷續續給拖到了70分鐘,在疼痛和恐懼的間歇,我腦海中總會想起兒時看過的宰豬的場景,宰完后還要往肚子里打氣,再抬到鍋上刮毛……
一時間,我明白了:在死亡和痛疼面前,人和豬,毫無差別,談不上任何尊嚴。
待到我起身,上衣后背全濕透了,醫生半開玩笑說:“看來你是真害怕”。
我羞赧極了,沒對上話。心想:“這害怕,還用裝嗎?再說,裝也裝不了這么情真意切啊!”。
不經意間,我看到了隔壁另一位就診的患者,眉頭緊鎖,嘴張得極大,雖然不出聲,也可感受他的痛苦。再對比鬼哭狼嚎的自己,當年吃蜜三刀掠過舌蕾的甜絲絲的香醇,以及一塊下去忍不住再來一塊的沖動,所有的這些在今天悉數化作了恐懼和永遠不知終結的疼痛。剎那間,幡然醒悟,自己在甜食面前不自律的樣子,真的是好丑。
慶幸我帶著女兒來就診,本想順便問問醫生她的牙需不需要整,結果目睹過我剛才狼狽不堪的就診全過程,小女孩變得格外懂事,給我背著包,輕言細語地問我是不是很疼,我含著眼淚點頭,那一瞬間,我們娘倆似乎互換了角色,回去的路上,她一直緊緊拉著我的手,晚上我看見她在日記本上寫道:“今天我陪媽媽去看牙了,媽媽很痛苦,我一定要愛護好我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