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夏天開始在小區門口值班,值班室設在小區入口處,眼前、身后的草坪里,栽植了數十株玉蘭樹。直徑三四公分的玉蘭樹真不算大,枝條纖長細弱,倒顯得那些本不算闊大的葉子有些碩壯了。
小城里不少地方種有玉蘭樹,每年春天會開出白的、粉的、紫色的花朵,不是花期的時候,我無法從葉子和枝干上看出哪棵樹開哪種顏色的花,于是便有點日盼一日地期待它的花期。
秋去,冬來,那些常在眼皮子底下隨風搖擺的玉蘭樹顯然讀懂了我的心思,葉子剛剛落完,它們的枝條頂端就開始鼓起了小小的花苞。整個冬天,那灰蒙蒙、毛絨絨的小鼓包一直在悄悄地長大,每過一段時間,它就會脫下緊裹在身上毛大衣,換上更合適的新外套。過完春節,小鼓包已經膨脹成了一寸多長的毛犄角。
這時候,那些玉蘭樹的花苞外形上已經有了差異。路口西側的兩三棵,花苞圓胖,靠近值班室門口,樹上的花苞更瘦長。我猜想,它們的花朵大概不是同一種顏色。
植物對春天的感知許是比人要敏感很多。陽歷三月上旬,靠近路邊的幾棵玉蘭花瓣撐開了花苞外面的硬殼,現出了如白鴿羽毛一般溫潤典雅、不沾染一絲塵埃的白,那是我鐘愛的顏色。這時間,財政局門口那幾棵長勢旺盛的粉花玉蘭早已經滿樹霞光,常常經過的希望街綠籬里的粉花玉蘭也是霞光滿樹了,完全可以不必再因玉蘭花開驚喜,可近距離面對這一樹樹飛舞的白鴿,我心里依然流淌出無盡的歡喜。于是,朝陽下,夕光里,雨霧后,風起時,樹下常有我佇立的身影。
值班室門口幾棵玉蘭樹上的花苞仍然在輕睡著,與路邊隨風搖曳的白玉蘭形成了明顯的對比,盡管這時候它的頂端已經探出了紫色的發絲。它們還在等什么?春雨打窗的呼喚還是春風的輕柔撫摸?春姑娘深情的擁吻還是麗日暖陽的熊抱?也許,它們想得到的還有更多,只是我沒有猜到。
紫玉蘭是哪一天從花苞變成花的,我實在沒有印象了,好像它們突然就以盛放的狀態出現在了眼前。它的花瓣比白玉蘭的厚,稍稍帶著一點點蠟質,如果把白玉蘭當作穿著白色紗裙的小仙女,那紫玉蘭該是身著紫色緞的國風少女了,雖少了幾分飄逸,卻多了幾分神韻。
小城里的玉蘭以粉花的居多,最早出現在政府大院和財政局門口,,最近兩三年開始大量出現在小城街頭。財政局門口的幾棵,種在向陽背風的地方,長得好,開花也早,最能給人驚喜。去年夏天,有兩棵春天開過花的玉蘭樹,葉子正茂盛時候又開了一茬花,隱藏在層層疊疊綠葉中的,分明就是奇葩。
我對玉蘭花真說不上有多偏愛,寫玉蘭花也是借著文字歸整一下自己對玉蘭花散亂的印象。古人倒是很有一些喜歡玉蘭花的,屈原寫“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王維寫“木末芙蓉花,山中發紅萼”,文征明寫“綽約新妝玉有輝,素娥千隊雪成圍”等等,借玉蘭花描景、記情、言志,留下的名句比玉蘭花的顏色還要精彩,雅稱別名比玉蘭化的顏色還要繁多,經典詩句里看到的“木筆、木芙蓉、望春、木蘭、辛夷、紫玉……”等等,說的都是玉蘭花。
玉蘭花開的春天,是植物萌生的季節,也是人們到田野里采青的時節,薺菜,白蒿,蒲公英……萬物皆可采,萬物皆可食,玉蘭花也不例外。我曾讀到過一篇文章,作者講他“小時候,家里附近的山上有很多野生的玉蘭樹,每年春天母親都會用紫玉蘭花做花餅”,這讓我有點垂涎,但也僅僅是想想它的美味而已,小城里的玉蘭花是觀賞樹,我一朵也不敢采摘。
我的生活里,沒見過吃玉蘭花的,但把它的干花蕾當作香料用于傳統烹煮,我倒真的見過。有一年帶女兒逛大名古城,在教堂對面的一家老店里看到一袋子毛茸茸的小犄角,閨女問“這個毛茸茸的挺好看的果子叫啥”的時候,店主曾介紹說過“這是辛夷,是玉蘭花的花骨朵。”很多資料中記載它“味辛、溫、無毒”,因其能行氣通鼻竅常被用作傳統烹飪。你看,這文化一但與吃聯結在一起,是不是連吃也充滿了文化氣息?
寫玉蘭花的想法,在我心里憋悶了很長時間,期間因為整理不出條理一直不曾著筆。兩天前,政府大院里的兩棵玉蘭樹上的花苞讓我突然有了靈感,雖然它和我想寫的紫辛夷白玉蘭完全不是一回事兒。
這兩棵夏天開白花的玉蘭是被稱作“廣玉蘭”的荷花玉蘭,葉子油亮肥厚,四季常綠,花苞、花型和花朵大小都很像素潔的白荷。我第一次見到這種樹是在南方的街頭,據說它原產于北美洲南部,喜歡溫暖濕潤的氣候,普遍種植在南方地區,在我們這個十八線以外的小城里能平安越冬并且年年花開,實屬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