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歲的我，失業了。

抱著一箱子破爛的我，站在熟悉的街角，人潮洶涌，來來往往。除了密集癥帶來的眩暈，我內心還有不停澎湃的迷茫。

我把箱子扔在街角的垃圾箱了。工作都沒了，抱著這些書、圖紙、還有雜七雜八的工具有什么用？棄之，圖個痛快！

我很想無視眼前的紅燈，肆無忌憚的穿越過眼前的斑馬線，甚至幻想洪荒之力爆發，把眼前穿梭不停的汽車震到外太空去。

1

兩個月前，我還在和女友小可，在溫暖的大床上擁抱著。虛長這么多年，我第一次喜歡上一個女人。她不算很美，卻別有風味，上挑的眉眼一直緊緊抓住我的心，讓我想和她擁有未來。我對心愛的女人許諾：年底把她風光娶回來。

我把放在老媽那邊的存折拿過來了，工作三年，拼死拼活，存了10萬。老家愛子如命的老媽一聽我要買房結婚，雖然不滿我的結婚對象是小可，可還是湊了20萬，讓我在這個三線城市能貸款安個家。

我把存折鄭重的交給小可，這是我們結婚的基礎。小可感動的淚水漣漣，一個勁的點頭。

這個月，因為新接了一個別墅的室內裝修設計的活，我天天連軸轉的忙碌，幾乎大半時間吃在單位，睡在單位，就等忙完了，和小可一起去看房。每次累的快要撂擔子的時候，想想我賢惠、漂亮、善解人意的女朋友，我又渾身充滿了干勁。

圖紙就快要完工了,心里松了一口氣，隱約聞到了身上的酸臭味。兩個星期沒回家洗澡睡覺了，也該洗洗收拾，請小可吃頓大餐，再看場電影。這段時間，因為忙碌，我忽視她了。

打開房門，一股霉味撲面而來。屋內一片狼籍。我的衣服、鞋子扔的到處都是，大學用了三年的臺式電腦不翼而飛了。我趕緊拉開衣櫥，空的；跑向衛生間，除了我的牙刷和漱口杯，空的；打開抽屜，只有一個岡本的空盒子，什么都沒有了。

心沉到谷底，這是遭賊了嗎？被掃蕩的夠徹底啊。

不對，家里進賊了，小可呢？有沒有受傷？

因為太忙碌，已經好幾天沒和小可聯系了。趕緊撥打小可的電話，機械的移動語音提示說是空號。

我一片眩暈。迷迷糊糊想起，小可是大連的姑娘，因為距離蘇州較遠，相處快一年了，我還沒正式登門拜訪過，也沒有她家的具體地址。

跑去銀行，三十萬早已從我名下取走了一段時間了。

去報警。報上夏小可的大名，戶籍檔案里查無此人。

這他媽的什么狗血劇情？一個活生生的女人從我的世界消失了，連帶著我買房結婚的三十萬。那里面還有爸媽省吃儉用的20萬，我怎么和爸媽交代？最讓我抓狂的是，我那談婚論嫁的媳婦，我竟然連真實名字都不知道。

內心抑郁的我，無法集中注意力，和甲方匯報設計方案時語無倫次，預算又發生了嚴重失誤，老板沖我大吼大叫，我一沖動又辭職了。

此刻，我靜靜的坐在路口邊上的花壇上，猶豫著，是把自己殺死，卷入車輪中，換取父母安度晚年的費用，還是換個城市，換個心情，重新開始？

我，趙家瑞，28歲，失戀失婚失業。因為一個不知道真實姓名的女人，夏小可，還把父母本來養老的退休金，一并葬送。

可我，連追問結果的勇氣都沒有，窩囊的跟條蟲沒有兩樣。

2

我在一陣可以震倒整棟樓的“砰砰”聲響中醒來，耳邊嗡嗡作響，后腦勺隱隱作痛。睜開宿醉依然腫脹的眼睛，映入眼睛的是頭頂的慘白的天花板。

邊上還有七八個青島啤酒的空瓶子。一轉身，倒了兩個瓶子，又是一陣抽冷子的玻璃劃過的尖銳聲響。

門是直接被踹開的。

“起來了，別睡的像個死豬一樣。不就失業了嗎？換個公司重新開始！”

男人婆欣燦收拾著我邋遢的殘羹冷炙，一邊收拾，一邊嘀咕。我恍若隔世的聽著，感覺靈魂漂浮在我的上空，塵埃在陽光中跳躍。

“欣燦，別說話,我腦袋疼。”我有氣無力的低哼著。

“趙家瑞，你趕緊的滾起來，別一失業就變成一個扶不起的阿斗。”欣燦走到沙發邊，擰著我的耳朵，還不忘踢我兩腳。

“我只是醉生夢死，還沒真死，不用這么早弄殘廢我。”在欣燦面前，我總覺得無端的變成一個孱弱的男子。她身上的陽剛氣息過于濃厚，從小被欺負長大的我，總不自覺的弱了幾分。

“趙家瑞，起來，請我吃飯，你這個狗窩收拾的姐姐快殘廢了。”暴力姐拉扯著我。

“別想了，我身無分文。錢被女人全拐走了。除了這個肉體，現在一無所有。”這姐們力氣太大了，我半邊身體都拉的離開沙發了，有種要直直墜在地板上的趨勢。

一片寂靜，彷佛一瞬間演了一場啞劇。撐開迷蒙的雙眼，我仿佛在欣燦的臉上看到一絲震驚，貌似還有一些竊喜。

這個丫頭，又想怎么樣？

“趙家瑞，你真的失業失戀了？錢也沒了？”

廢話，老子胡子拉渣，酒氣熏天，滿身寫著的失意和頹廢，難道是為了演戲，扮可憐？

“嗯，我就這么慘，沒錢請你吃飯了。你別想美事了。”

“太好了，你終于落難了。我有希望了。沒錢，別怕，我養你。來來來，這里有一千塊。不夠再跟姐說。”欣燦春風滿面，豪氣萬丈的甩給我一小打粉紅色的毛爺爺。

這歡快的語氣讓我頭暈眼花，摸不著頭腦。老子人生低谷，一無所有，你不抱著我痛哭，鼓勵我、安慰我、支持我，你他媽的甩一堆錢給我，這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有本事你怎么不多甩點，你敢么？拿一千張毛爺爺狠狠砸我，拜托，對準我的臉砸！

3

欣燦是我發小。貌似每個英氣逼人的男人，身邊總圍繞著一些貌不驚人的發小，還是異性發小。

這個發小跟我一樣大，28歲的老處女，聽說連初戀都沒有。不過她的初吻沒了，我被動造的孽。10歲時，我長的過于清秀，這姑娘沖動的咬了我的嘴唇，很不要臉的告訴我媽：趙家瑞太好看了，阿姨，你能把他嫁給我嗎？

小鎮的女孩沒什么文化和眼界，頭發短，見識更短。不知道女人得嫁給男人，不是娶。更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比我帥氣的真心沒幾個。

我媽樂呵呵的當場拍了這門親事。本來我是懵懂無知的，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越長大越魁梧的欣燦，身高竟然超過一米七，體重竟然超過120，頭發比我長幾寸，力氣比我還大，推倒我推倒的隨心所欲，我經常被她扭著胳膊，壓在墻上嗷嗷大叫：救命啊，救命啊，不就十塊錢啊，我再也不拿你的零花錢了。好吧，是偷拿，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啊？

這么彪悍的姑娘，完全不在我的審美范圍內。更何況大學她念了警校，畢業當了一名女交警，整天在我這個三線小城的十字路口耀武揚威，指手畫腳，我就更看不上了。

我喜歡嬌小、可愛、皮膚白皙、棕色波浪卷發的女孩，例如夏小可。

我被男人婆欣燦虎視眈眈的盯到27歲，還是單身，還很可恥的是個處男。

我大學的時候，由于英氣不凡，學業精英，雖然窮酸了點，但是還有幾個女生看上我的顏，還有我純潔無暇的靈魂和肉體。那幾年，總有幾個可愛的女孩子若有若無的在我身邊打圈，我時不時能收到一些涵義深邃的秋波，我也打算鼓起勇氣接受秋波，情意綿綿的開始初戀。

可每次都被室友老朱出賣。他竟然是欣燦高中的同班同學，一個大寫的眼線。每當我開始收拾自己，準備出門撩妹，他就堵住門口：”趙家瑞，許欣燦說你要是敢談戀愛，她就打斷我的腿。”

老子的一棵桃樹，還沒開花，就被老朱連根把樹拔了。后來，清心寡欲的我游蕩在游戲和學習的廣闊天空。一畢業，心一橫,去了一家裝飾公司搞室內設計。

26歲，公司和一個甲方聯合搞了一個慶祝合作的小型聚會，我在聚會上遇到了夏小可，一個眼角都有濃郁風情的女人，我逃不開的魔咒，我拼盡全力追逐，三個月后她成了我的女朋友。

13個月后，我一無所有。

哎，情路坎坷，這是我趙家瑞苦逼的漫漫人生路。我感覺我要孤獨終老了。

4

我拿著許欣燦給我的1000塊，去樓下理發店剪了個頭發，買了套衣服，吃了頓飽飯，就所剩無幾了。物價太貴了，我太窮了。

可我不能繼續裝死，緬懷我大齡男青年悲催的初戀了。我媽的養老錢，我得賺回來啊。

別問我為什么不去找夏小可，我真不知道她去哪兒了。她是誰，我也不敢去深思了。

許欣燦說她可能是商業間諜，雙面嬌娃，我被這個姑奶奶的想象力驚到了。我才華橫溢，霸氣側漏到這種地步嗎？

許欣燦這個姑奶奶，雖然脾氣霸道，性格剛烈，手腕粗壯有力，時不時嫌棄我，挑剔我，用一些如“我養你”“你聽話”“你努力”“我等你”“趙阿斗”“你這個非處男”等比較激烈的語氣凌辱我男人的自尊，還時不時弄個10張毛爺爺摧殘我，額，前后數數，大概有五六次了這樣的惡行攻城掠地，驚擾我受傷未愈的靈魂。我很多次想回嘴，反駁回去。

但是拿別人的手短，她又時不時給我燒兩頓紅燒肉，又有了吃人家的嘴短的新把柄，再加上我失業剛找到工作，在新公司還沒站穩，我沒有力量反抗啊。

更何況，每次錢包空了，口袋癟了，肚子餓了，那句“我養你”，簡直撫平了我內心的種種心酸的皺褶。

5

對于努力、帥氣、聰慧、機靈、多金的男人趙家瑞來說，苦逼的人生就是一場生活的插曲。

才三年，三十一歲的我就通過勤奮努力，日日夜夜在單位加班，通宵達旦的趕工作量，頻繁的出差換取了成功的碩果累累。

我把老媽的20萬還了，還多給了10萬的精神損失費。我被騙了，房子沒了，女人飛了，工作也砸了，還不肯告訴家人，這幾年更是很少回家，老人家也很擔心、害怕。還錢的時候，老媽老淚眾橫：兒子啊，你辛苦了，我知道欣燦一直在幫助你，她等你等了這么多年，你也該把她娶了吧。

我懷揣著15萬，這是剩下的全部積蓄。雖然賣了老命工作，可工薪一族，我還是個窮人，除了顏，還有這15打票票，我還是一無所有。

6

欣燦老家離我家200米遠。來到她家，她正在廚房里忙碌，健碩的背影如山一樣可靠，依然還是短頭發，陽光透過窗戶，照射在她烏黑的短發上，我突然很矯情：和這個女人在一起，哥們我心安啊。

忍不住，直直的走過去，忽視客廳里欣燦爸媽呆呆的表情，情不自禁的抱住欣燦的腰，臉不自覺的蹭著欣燦的背，溫暖得我鼻腔有股熱氣上涌。

“趙家瑞，找死啊，鼻涕弄我衣服上了，我今天穿的可是女神專用的雪紡上衣。”許欣燦一頓戰栗，想惡狠狠的轉身反撲我。

拜托，我是男人，雖然柔弱，可還是力大無窮啊。我抱緊了她的腰，不許她轉身，看到老子的兩行熱淚，以后豈不是永遠抬不起頭。

一個大寫的哭包？我可承受不起。

“許欣燦，不許轉身，我不想看到你男人婆的臉，雖然現在好看了很多，但是這會，不許轉過來。”我箍緊了她的腰。哥們要告白了，不能被這婆娘掃了興。

“許欣燦，雖然你個子高，只比我矮一點點。身體壯，老是摧殘我。皮膚黃，比我黃多了。脾氣大，老是欺負我。而且這么多年，你也很辛苦，老是追著我跑，滅掉了我很多的桃花。我被騙，失業時，你還拿錢砸我，凌辱我男人的自尊，掃蕩我男人的威嚴。可是經歷了這么多，和你一起風風雨雨的扶持，我感到很溫暖。許欣燦，我老大不小，你也老成黃花菜了，不過我不嫌棄你，你做我女朋友吧？啊啊啊啊啊……”

我的手臂被一只母老虎掐的一片通紅，嵌在手臂上的指甲印觸目驚心。這娘們，想謀殺親夫啊！

“趙家瑞，你才又丑又窮又挫，還超級自戀，眼睛高度近視，眼瞎被人騙…你不愛我，不許和我表白，不許說這么動情的話。”許欣燦紅著眼睛，抽著鼻子，這大漢，竟然也有一絲楚楚可憐的韻味。

我這小心臟撲通撲通的跳著，又有些想把她好好抱進懷里的憐惜。

“誰說我不愛你，不愛你我就不告白了。”我氣勢洶洶的叫到。我要繳械投降了，不過還要爭取最后一絲尊嚴。

“你說我不好看，你說我脾氣壞，你說我管的多，你就沒說我一樣好。不行，我拒絕。”這女人傲嬌了。

算了，為了表示誠意，表示我真的被欺負慣了，被凌遲到可以被她任意俘虜，我也做了一件我一直想做的事。

我把15打紅票票從包里掏出來，砸在了櫥柜的臺面上：“女王，這是我的全部家當，全部交給你。以后我每個月賺的錢全給你，什么都聽你的，只求你繼續包養我。”

女王大人感動的眼淚鼻涕一起流，摸摸我的頭發，順便把鼻涕擦我頭發上。看在你不停點頭的份上，我認了。

為了未來的幸福，我完全放棄了主權。誰讓這個女人當初用錢砸開了我的心，用時間溫暖了我的人生，陪伴我走過低谷，迎來光明。

我得承認，那句霸氣的“我養你”，是我聽過最動人的情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