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八月底去的三門峽。
在此之前對這個城市并沒有很深的印象,甚至一度認為三門峽與三峽之間肯定有什么不一樣的聯系,直到碰上三門峽的朋友,再三的解釋之下大概明白,三峽和三門峽不是一個地方,互相之間也沒有必然聯系。
從西安坐綠皮車出發,到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朋友等了很久,所幸不是急性子,沒有不耐煩,出了站臺,一眼就看到了他,身邊有個女孩,是他的女友。
時間有些晚了,夜風陣陣吹過,散了一整天的燥熱,聽說三門峽的夜景很美,這樣一想反而來的很是時候。
朋友開車而來,這樣就有了驅車賞景的機會,夜色下的三門峽各色燈光交相輝映,白天的熙攘總是帶著忙碌,此刻蒙上了一層朦朧,沒有了奔波,自由中夾雜一絲神秘,一閃而過的街道,光亮連成一線,在夜色中尤為璀璨。
我們穿過市區,進入河堤路,道路很窄,比單行道稍寬,僅容兩車同時行駛,道路兩旁樹木濃郁,路燈井然有序矗立,橘色的燈光連成一片,樹枝和樹干的影子綽約,在地上劃出一道道陰影。
腦子里立馬跳出了頭文字D的場景,盤山公路上追逐的場景與河堤路出奇的相似,不同的只是少了那一輛豆腐車。
河堤路過去是三門峽的一塊核心,那是一條大江,從整個城市穿過,不遠處是連綿的南山山脈,山不算高,上邊蒼翠覆蓋,峰巒疊樟,充滿了中原地區固有的靈秀和浩然。
依山傍水,山清水秀,從風水來看這便是一塊風水寶地,登上南山頂,放眼望去,三門峽整個市區呈長方形,以南山頂為中心齊齊分為兩半,完美沿襲了從古至今中國人秉承的中庸之道。
朋友家就在河堤路附近,夜已經很深,今天的行程就此落幕,一路送回了女生,然后就此回家。
與朋友的父母見過幾次面,作為知識分子二位給我留下很不錯的印象,我剛好處在人生的分岔路口,所以這一次來,與叔叔阿姨交流得失,聆聽經驗也是很重要的目標。
阿姨很慈祥,知道我今天到,特意留了晚飯,本來已經到了休息的時間,但忍不住拉著阿姨聊了一會,慈祥的人總是更加親切。
2
昱日,天上淅淅瀝瀝飄著雨,一大早出門,昨夜的一切沒有了痕跡,感覺像是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也不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每個地方的白天和黑夜都像是兩個世界,就算是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鄉,比起白天我依然覺得夜晚更加可愛宜人。
三門峽到底還是陌生的多,是初識的朋友,它很慷慨,剛欣賞了夜色的撩人,一轉眼又把它引以為傲,欣欣向榮的白天全景展現。
“來三門峽可不能不去黃河公園。”朋友聲音中有難掩的自豪。
此前沒有聽說過,我充滿好奇,“黃河公園難不成還真有黃河?”
“那是自然,黃河公園依附黃河而建,在這里看見的黃河如假包換,真的不能再真。”
我是山西人,生長在黃土高原,與黃河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可是長這么大一次都沒見過這黃色的大河。
細雨飄搖,微風透過車窗撫在臉上,遠遠望去,曲折蜿蜒的遼闊河流已經隱約可見,但是它卻并不是黃色的。
我終于看到了黃河,遠看它不是黃色,近看也不是黃色,不遠不近看來整個河面黃澄澄,混濁無比,甚是奇妙。
我們沿河行駛,河面曲折多變,兩岸覆蓋著滿滿的植被,蒼翠中不時有蟲鳴鳥語傳出,不知何方傳來陣陣馥荔花香,深深呼吸,濃郁的清新氧氣簡直讓人飄了起來。
黃河經過三門峽,也學到了它的慷慨,婀娜的身段盡展無余,蒼翠與芬芳更是讓人心醉。
行至半途,一道鐵門橫在當路。
我們只好下車步行,雨依舊在下,落在臉上清涼爽快,我素來愛雨,喜歡在雨中放飛思緒,如同《泰坦尼克號》片頭的蘇格蘭風笛,悠遠又空曠。
現在正是這樣,雨不大,路上行人卻空了,一路上少了人影,看著旁邊的黃河,難得的寧靜。
走了很遠,仍然不見盡頭,朋友告訴我,這條路會一直通向他省,步行到達需要很久,我們只好作罷。
這一次已經認識了黃河,留些神秘,給下次再見留些期待倒也有趣。
終點在一處小謝,河面上一條獨木橋,上了橋往前走,天鵝慵懶的振翅,向著行人引吭高歌。
“快看!”順著朋友所指,一只藍中帶綠的小鳥一飛而過,留下一溜弧線。
來不及慨嘆,我的眼睛很快又被牢牢吸引,那是一攤荷花,過了清晨,本來應該發蔫的荷花,此時正亭亭玉立,展露玉顏。
流連荷花從,整個身心都被凈化,這倒要拖了雨的福,若不是這細雨,又怎能看到這么美的荷花?
于是我抬頭輕輕吻了吻這雨,涼絲絲的感覺,細膩而溫柔,它仿佛明白我的心意,調皮的拂過我的面頰。
繼續出發,獨木橋的終點是小謝,小小的亭子坐落在濃密的草叢,抬頭可以看見河面和荷花相映成趣,坐在里邊,大自然的和諧撲面而來。
我們從另一條路返回,青石板上滿是落葉,細雨落下,濺出細碎的水花。
走了好一會,我遠遠看見地上有一塊白色的碎塊,亮晶晶的,幾步上前,這竟然是一只蝸牛,白色的殼下隱約可見血肉。
這里的確是一個神奇的地方,三門峽人大力發展現代化城市的同時沒有忘記對大自然的尊敬,開辟這方天地,為這些鳥禽花木留下凈土。
而這些大自然的使者也不忘回饋,慷慨好客,與三門峽的精神遙相呼應,形成三門峽獨有的特色。
時間過得很快,一天匆匆過去,晚上找了一家地道的燒烤店,幾道燒烤上桌,別說,味道真不錯。
3
轉眼來三門峽已經幾天,這期間認識了幾個新朋友,他們秉持著三門峽一貫的風格,讓我感到了三門峽滿滿的熱情。
我們整天駕車遨游,三門峽不算小,我們逛了個遍。
晚上和叔叔阿姨聊了很久,二位都是學霸,我的學業無法企及,但是好多人生經驗的分享給了我啟發,解除了好多眼前的困惑。
今天我們又要出發,目標是三門峽特色旅游景區,地坑院。
昨天晚上突然想起這個極具特色的景致,朋友大呼這絕對是個值得一看到好地方。
阿姨點頭,深深贊同:“這確實是個好地方。”叔叔附和:“去看看吧,挺不錯。”
作為一個外地人,我沒有任何發言權,但憧憬之心溢于言表,迫于黑燈瞎火,正逢深夜,只好提前百度,做些攻略。
路途不算近,走了將近一個小時,出了三門峽市區總算抵達。
我們一行四人,輕裝出發,第一眼看見的是一面巨大的百家姓石墻,上面用漢字和甲骨文分別篆刻了上百個中國從古至今的姓氏。
濃烈的民族特色撲面而來,地坑院正是一處反映民族特色的景點,土黃色的大門像是勞動人民的皮膚,也是勞動人民賴以生存的土地的顏色。
過了大門,里邊是二十多個建在坑里的窯洞四合院。
走過一條窄細悠長的甬道,眼前是一處方方正正的四合院,院子四周的房子都為弧形屋頂,典型的窯洞建筑,進了里邊發現屋子很深,最里邊不見光亮,頗有幾分陰森。
墻上貼了很多七十年代的黑白照片和報紙海報,那個年代的年輕人,眼睛里總是閃著光,照相時聚精會神,眼睛瞪的老大,神態嚴肅。
《平凡的世界》中的孫少平立馬躍入眼前,不管是時間還是狀態,與眼前照片中的青年簡直神似,路遙先生看見了恐怕也會笑稱巧合。
朋友告訴我,我們已經身處坑內,我抬頭看了看絲毫沒有異常,我自然不信,為了證明我們沿著一旁的臺階拾級而上。
院子確實在坑里,在地下,直到親眼看到我都覺得不可思議,要知道不到十年前這里邊還有人居住。
我們回到坑里,再次穿過細長的甬道,到了另一個院子,同樣的四合院,同樣的窯洞,感覺卻不一樣。
走了很久我才發現,這是一片規劃極其合理的建筑群,一共二十個坑,每個坑都有甬道相連,每個坑都有臺階直通坑外,每個坑都濃縮了不同的民族文化。
剪紙,硯臺,電影,皮影,婚俗,灶臺,臉譜等等,每個坑都是一種文化精髓。
我們一直把二十個坑全部走完,在這里時間仿佛停止,住戶搬走,作為景點在維護和修繕時完美的保留了人們日常生活的氣息,我甚至感覺屋子的主人只是暫時出去,不久之后他就會回來。
拿著他的鋤頭去耕地,豐收的糧食屯在糧倉,賺了錢買上二兩紅頭繩,在煤油燈下為女兒扎上美麗的辮子。
那個年代的生活情景在我眼前徐徐展開,我想起了余華在《活著》里寫的富貴兒,他的生活大抵就是這樣,我還想起了《北風那個吹》里的楊白勞,勞碌一年只是在過年為女兒買上一根紅頭繩。
我們要感謝出身在一個美好的時代,要知道那些年能吃飽是多大的奢望。
我們從后門出來,眼前是一條古色古香的小吃街,由于并非旺季,大多商鋪沒有開張,朋友告訴我在這條街道上有很多三門峽甚至整個河南餐飲界的“扛把子”。
最好吃的驢肉火燒就起源于此,我來的不巧,店家沒有開門,想了想我就釋然,還是那句話,留些念想,給下次見面留下期待。
回來時夜色再次降臨,美好的時光總是走的飛快,明天就要離開這方水土,離開這個靈秀而慷慨的城市。
心中或許也是不舍的,可是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好在我留下許多遺憾,黃河公園的路我還沒有走完,最好吃的驢肉火燒我還沒有吃到,這個慷慨的朋友我還沒有處夠。
好吧,不說再見,有緣自會相會,歸途中吃上一碗正宗的羊肉湯泡餅,為這路途畫上圓滿的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