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輩子很短,能做到的、能說到的并不多。陪你做過的事,說過的話太多太多,脹滿了我的大半光陰。我已經,厭倦去跟其他人做同樣的事,說同樣的話,因為,她不再是你了。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致,我們終將睡過的人
“老公,你為什么從來不跟我說‘晚安’呢?”
雨夜,翻云覆雨后,女友又問莫離這個問題。
莫離側過身,寵愛地撫摸著她的秀發,笑了笑,沒有說話。女友知趣地沒有繼續追問,似乎也不在意是否有回答,只是剛好想到了就問一問。她沒有注意到,當她把頭埋在莫離臂彎后,莫離的笑容漸漸變得苦澀。
是啊,他從來沒有跟女友說過晚安。不,準確說是從‘她’以后,他再也沒有跟任何人說過‘晚安’。
他認識她的時候,她還是一個孩子,當然,他也是一個孩子。她叫林依,和他第一次見面是在他們第一次去幼兒園的路上。
他永遠都忘不了,扎著馬尾辮的她蹦蹦跳跳地闖入了他的視線,活力四射的她是那么耀眼,耀眼到讓他忘記了哭泣,條件反射般向散發光和熱的她靠攏。
“你,你,你,你好,我,我,我,我叫,我叫莫,莫,莫離。”
這是莫離人生中第一次搭訕,盡管他那時并不知道什么叫搭訕。
“你,你,你,你好,我,我,我,我叫,我叫林,林,林依。”
林依模仿著莫離的神色語調回答他,連停頓都一絲不茍。說罷,大笑著蹦跳離開。
莫離傻呆呆地愣在原地,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捧腹大笑,笑得再次哭出了眼淚。
他并不知道,這個美麗的邂逅,將會讓她在他的人生中,待滿足足二十年。
幼兒園絕對是漫漫人生路中最最“色情”的地方。男男女女同吃同住,睡覺時十多人抵足而眠,甚至可以赤裸相見。
莫離人生中第一次跟人談條件,就是跟幼兒園園長這樣說的。
“我要跟林依睡在一起,不然我就跟媽媽說不要再來了。”
園長是一個和藹的老太太,花白的齊肩發,眼角的魚尾紋像戈壁中的溝壑,似乎是干裂形成的。她笑著摸了摸莫離的頭。
“可以啊,但是你要告訴園長,為什么要跟林依睡在一起啊?”
“我要跟她結婚啊。”
園長聽后笑得眼鏡都要從鼻梁滑下來了,她答應了莫離提出的“條件”,甚至連吃飯都安排他們倆人在一起。不為別的,只覺得這倆孩子,或許,可能,大概,有緣分吧。
“嘿,你做我老婆好不好啊?”
莫離睡午覺時偷偷問林依。
林依歪著頭,沒有明白莫離的意思。
“就是,你做我老婆,我做你老頭。”
那時莫離還不知道老婆和老公才是一對兒。
“是過家家嗎?好啊,我喜歡玩過家家。”
林依笑嘻嘻地抓住莫離的小手說:“老頭,我們還要有個孩子呢。”
莫離感受著手中的柔軟與溫熱,臉“噌”地紅了,低下頭“嗯”了一聲,下一秒就睡熟了。
林依拍了拍莫離的小腦袋,見他沒有反應,也閉上眼進入了夢鄉。
倆人的手就從這一刻牽上,足足牽了二十年。
莫離和林依沒有上學前班,都是念了兩年幼兒園就直升小學,他們毫無意外地念了同一所小學,甚至還分到了同一個班級。
莫離長得比同齡小朋友高大一些,略有暴力傾向,班里沒人敢惹他,他是公認的“扛把子”。
拖了他的福,林依自然成了“大姐頭”。
有一次,鄰班轉來一個“不開眼”的家伙,竟然敢在走廊“調戲”林依。莫離知道后,帶著幾個“弟兄”,趁著下課的間隙,扛著拖把沖到鄰班給那個“不開眼”的家伙一頓暴揍。
這件事毫無意外地被同學告到班主任那里,莫離和林依的家長都被叫到了學校。
“莫離,你告訴老師,為什么要打鄰班小明?”班主任不溫不火地問。
“他調戲我老婆!”莫離冷冷地說。
“你老婆?你知道什么是‘老婆’嗎?”
“林依就是老婆!”
“你才多大就知道叫老婆!你……”
班主任見莫離油鹽不進的樣子,氣得渾身顫抖,轉過頭問林依。
“他為什么叫你老婆?”
林依想都沒想就回道:“因為他是我老頭。”
班主任看著倆人,一臉的懵逼,哦,當年還不流行懵逼這個詞,不過現在想來,這個詞很適用。
莫離和林依的母親被班主任告知倆人“私定終身”的事情,并沒有班主任想象中的暴跳如雷,大驚失色,只是彼此微微一笑而已。
其實她們早就知道這兩個孩子對彼此的稱呼,在幼兒園時就聽園長提過,就覺得好玩,也沒在意。后來接兩個孩子放學回家的時候,他們也會這樣揮手告別。
“老婆再見!”
“老頭再見!”
在班主任語重心長地教育下,雙方母親象征性地“責罵”了兩個孩子一番。出了校門后,兩個母親點頭道別,倆孩子依舊這樣說。
“老婆再見!”
“老頭再見!”
初中,他們依舊在一個學校,只是不在一個班級,沒有什么特殊的故事情節,波瀾不驚地過了三年后,他們考上了同一所重點高中,緣分讓他們再次分到了一個班級。
多年的感情,勝過了其他同齡人口中所謂的“愛情”。雙方父母也早就默認了他們的關系。他們已經知道了與“老婆”對應的稱謂是“老公”,但是,依舊這樣稱呼著彼此。
“老婆。”
“干嗎呀老頭?”
高三沖刺的時候,林依跟莫離進行了一次很深刻的談話。說到最后林依突然抱住了莫離,緊緊地抱住不肯撒手。
“莫離,我們一定要考到同一所大學。”林依說。
“嗯,放心吧,我們一定會在一起的,我保證。”
莫離信誓旦旦,卻沒想到因為一分之差,他和她去了兩個不同的城市,一南一北,從此最多的聯系就是QQ和打電話。
林依從小就是美人胚子,如今更是出落得膚白貌美大長腿。莫離不在她身邊,總怕她被蠅營狗茍騷擾,每天準時三通電話,閑時聊QQ,有空就視頻,狂刷存在感。
沒有人比他們更能體會到異地戀是多么的痛苦,他們從幼兒園開始就沒有分開過太長的時間,幾乎每天都可以見到彼此。但這大學的四年,除了視頻聊天,他們就只有假期才可以見面,
林依已經記不得有多少個夜晚,關掉視頻聊天后,含淚入睡,次日清晨枕巾依舊溫濕。
莫離也記不得有多少次酩酊大醉后,哭著鬧著跟朋友說,要打車去看林依,再不見到林依他就要死了。
就這樣,就這樣,兩個人在大三時終于抑制不住思念之力,一幕只有在電影或者小說中才存在的橋段出現在了現實生活中。
他們在同一天請假曠課,買了去對方城市的車票,默契地沒有通知對方,互相裝作一切如舊,什么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當倆人抱著激動興奮思念等等一系列該有的情緒到達目的地時,本應驚喜的電話的兩頭只剩下沉默。沉默過后是雙方歇斯底里地嚎啕大哭。
車站內,人們來來往往,縱使二人哭得如何精彩,也最多迎來一個側目,留不下一個“觀眾”。他們始終還是一個過客,只是不那么匆匆了。
后來,沒有什么后來了。
他們冷靜下來后,打著電話走著彼此大學生活里走過無數次的路,說著近日里發生的平淡小事,就像他沒有來到她的城市,她也沒有去到他的城市,就那么簡單地交流著,打了一天電話,走了一天路,到了晚上各自坐著來時的火車,回去了。
大學畢業之前,他們再也沒有去過彼此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