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今年三十三歲了,這個年齡的她算是把自己結結實實的剩下了。
她和許多大齡女青年一樣,從二十五歲開始就經歷了一波又一波洶涌的催婚浪潮。父母的擇婿標準也從“年輕有為、有房有車、顏值高、人品好”逐步降到“男的、活的,性取向正常”,就差簽個合同把她賣給隨便哪個愿意娶她的人。而七大姑八大姨也會在各種場合毫不掩飾的擔心起她的婚姻問題,并不厭其煩的介紹各種各樣的男人給她。小米起初對此不勝困擾,堅決抵制,最后在父母失望摻雜著擔心的幽怨眼神中乖乖繳械投降。為了給父母一個交代,她老老實實交出自己的照片,讓父母像促銷廣告似的一張又一張發出去。她接受父母安排的一場又一場相親,飯館、茶樓、咖啡廳,她聽從父母的指令指哪打哪。可最后的結果仍是令人失望。
到三十歲生日的那一天,她也并沒有遇到一個令她成功走入婚姻的男人。周圍的人看她的眼神都變了,仿佛她真成了一袋滯銷的小米。可是小米反倒松了口氣。她心想,該著急的她著急了,該努力的她努力了,這就算是給父母親朋一個交代了。你們看,不是我不想找,是我沒遇到Mr. Right。漸漸的,無奈的父母不再催她,親朋好友也沒誰再熱心給她介紹對象。小米優哉游哉的享受著單身的生活。一轉眼,又過了三個沒有情人的情人節。
淡定的小米并沒有覺得三十三歲還沒嫁出去是件多么可恥的事,當然,也不值得驕傲炫耀。她只是,很平靜的接受了這個事實而已。她不是沒有幻想過一場足以令她神魂顛倒忘乎所以的愛情,她也曾無比期待和對的人相遇在街角的咖啡店,那個人最好是和她有一點共同語言,有一點共同的愛好,能在她深夜醒來睡不著時陪她聊聊天。可是,從過去那兩段失敗的戀愛中,從一次次不成功的相親中,她越來越清醒的意識到,找個不靠譜的男人結婚,比單身還可怕。這么想的時候,她腦海里又忍不住浮現某次相親遭遇的極品男,小分頭,大黃牙,隔老遠就能聞到的冒牌古龍水味,她差點吐了。哪有姑娘不想嫁啊,小米想,是這世上靠譜的好男人太少太少了,少到她至今也沒有遇到一個。
小米不是那種驚為天人的女神,顏值中等偏上,身材不胖不瘦,丟在人群里就是一枚普通姑娘。她看起來不溫不火,骨子里卻有份倔強。小米覺得,如果非要把沒嫁出去這事說成是一場長久的等待,她都等了這么久,最后卻將就著和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過一生,那不是拿自己的人生開玩笑嗎?她又不是大白菜,過了季就得降價出售。再說,她也沒信心從一段一開始就打了折的婚姻中獲得幸福。
因為這點倔強和堅持,小米不緊不慢不急不躁的過著自己的小日子,似乎要把單身生活進行到底。她時常能感覺到周圍人的異樣眼光,似乎她頭上貼了一個巨大的標簽,上面寫著“滯銷&loser”。特別是同部門的那幾個已婚的大姐,每次提到有關戀愛的話題都刻意回避,生怕她聽了會受什么刺激。她心想,她哪有那么脆弱,愛情和婚姻又不是生活的全部。已婚就一定比單身有優越感?她現在不是也過得挺好?
她有喜歡的工作,有一套屬于自己的小房子,銀行有存款,逛街有閨蜜,想要的東西自己可以買,沒有擰不開的瓶蓋,偶爾心情不好可以馬上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這樣的自己,即使單身也完全有能力好好照顧自己,她真的不是那么著急。可無論她表現得如何淡定,還是沒人相信她,他們腦補她每個晚上獨坐孤燈以淚洗面的凄慘情景,認定她一定是強顏歡笑,好像沒結婚的她,除了找男人再也沒有別的事情可做。
小米可做的事情多了。從小熱愛讀書寫字的她是一家雜志社的編輯,她對這份工作既熱愛又投入,每天上班下班忙碌得像只小蜜蜂。工作之余,她在公眾號上分享自己的心情故事,和粉絲互動,常常沒空去感受一個人的孤單無聊。
前不久她拿著自己攢的首付在單位附近買了套小戶型,剛拿到鑰匙她就找了裝修公司,成天琢磨著按照自己理想家的模樣來捯飭房子。聽著裝修的敲敲打打聲,她想象著自己每天下班后在自家的廚房系上圍裙對著菜譜試做新菜,想象著每個晚上窩在書房的躺椅上安安靜靜的讀一本好書,心情愉悅得像長了翅膀。
周末,她總是買上一大堆菜去父母家蹭飯,陪他們聊聊天,去公園散散步,享受天倫之樂。父母雖然偶爾還會提起她的終身大事,關心她找沒找男朋友,卻不再態度強硬的逼婚。
小米覺得她想要的生活都在自己手里,有時候滿滿的,有時候慢慢的,可無論是什么樣子,她自得其樂甘之如飴,并不覺得要每天難過遺憾于某個人的缺席。要說孤單,偶爾也會有,可只要她拿起手中的書或筆,就不再感覺到寂寞無聊。
也許某一天,有個懂她的人會讓她愿意走入婚姻。小米承認,遇到那個對的人,她的生活也許會變得更美好,那是不同于一個人的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有不同的精彩和快樂,當然,也會有不同的壓力和煩惱。在那個人出現之前,她只需要順其自然,過好一個人的生活。小米相信,連一個人的生活也無法過得精彩充實的人,即使走入婚姻,也沒法適應和享受復雜的二人世界。
小米的生命中的確有人一直在缺席,可缺席也有缺席的好,至少不會有失望,還能讓她一直保留著對于愛情和婚姻的美好想象。想象是比現實更加純粹動人的東西,它能帶給她的力量遠遠大于一個將就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