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時候開始,我變得很笨。努力想好的事,做起來總是不盡人意。想要證明給某些人看,卻也是以失敗收場,最后僅僅得到一個不屑的眼神。
我也曾自我安慰,盡力就好,不用想得太多。可天生是個敏感的人,難以擺脫周圍事物的影響。嘗試過很多次,就差把自己搞得精神分裂了,只好作罷。這時,我會常常陷入回憶——在過往中探尋這種性格形成的原因。
在我看來,一個人性格的養成絕非偶然 ,而是在眾多環境作用下的必然。人們有時會弱化環境的作用,認為一個意志堅定的人,總會做到出淤泥而不染。那么請問,這個人堅定的意志難道是生而有之的嗎?顯然不是。歸根結底,與他所處的環境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我無意苛責我所處過的環境。每個人的過往都是上天給我們的恩賜,即使被痛苦煎熬,也應慶幸我們還活著,我們仍有改變一切的希望。有時我想,上天的寬容大概就是,他對改變從不設限吧。你可以好到極致,也可以壞到極致,最終的結果也只是自作自受罷了。
前些日子因為無聊,便在買過的書中亂翻。看了一篇日記體小說,是川端康成寫的,名字叫《十六歲的日記》。
這篇小說源自作者十六歲寫的日記,二十七歲的他,一次偶然機會,在舅舅家的廢棄倉庫中尋得它們,當時被封存在父親曾用過的破舊皮包中。也就是說,作者再見到它們,已經過去了整整十年光景。
日記里,主要記錄了作者在祖父去世前半個多月的日常。那時,相依為命的祖父已經癱倒在床,由“我”和傭人美代一同照顧。作者同情祖父,但心中偶爾也有怨憤——他的祖父曾為了自己私心敗光了家產,家庭的重擔讓年輕的作者難以承受。可就是這樣一個祖父,在彌留之際,卻為自己孫子的未來表現出深深的憂慮。
巧合的是,我的祖父也是在我十六歲時過世的,我記得當時臨近中考,算算日子與文中祖父去世的日子——五月二十四日,差不了幾天。
所以,我自然會想起自己的祖父。與之不同的是,我不是與祖父相依為命,在他生病的歲月里我也不曾照顧他。僅僅在他去世的那天,從模考考場中沖出,含著淚奔向八十公里外的老家,別的就不大記得了。
作者說:“然而,我發現這些日記的時候,感到不可思議的是,日記里所寫的每天的生活,我已了無記憶。要說了無記憶,那么這些日子我到哪兒去了?又消失在哪兒了呢?我思索著這樣一個問題:人是不斷地消失在過去的日子了的。”
我沒有寫日記的習慣,也就不可能像作者那樣,能夠了解那些日子具體發生了什么。我是真的消失在了過去的日子里,僅存的那些記憶也只能證明我曾存在過罷了。可我不甘心消失,我想將過去的時光回憶起來,他們是我極其寶貴的財富。
二十多年前,我出生在農村,在那里度過了八年時光。我曾有一只白色獅子狗,她因為護崽咬了我一口,后來死在了某家的老鼠藥下;我有群小伙伴,我們整天“打仗”,上山摘棗下水摸魚,我被河水沖走了好遠;我有一個哥哥,給我做過把木劍,最后死于白血病,被葬在某個山坳里;我的爺爺總是在夕陽里歸來,用扁擔挑起兩個籮筐,瞇著眼對我笑,拿著集市上的糖果哄我……
后來,我隨父母到了城里。我有了新的朋友,我們每天玩卡片,在大街小巷里晃悠;我有了第一本課外書,坐在門口臺階上,津津有味地閱讀;我有一個語文老師,很多同學討厭他,卻對我很好;我成功考入一中,親友總是贊揚我,我卻越發孤獨;我曾暗戀一個女孩兩年,卻始終不敢表白,最后各奔東西……
現在想來,的確是那些人那些事促成了我。無論喜歡與否,我都不應再繼續遺忘。即使繼續遺忘,我想,在徹底遺忘之前,也應用文字將他們記錄下來。畢竟從某種意義上講,他們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