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前兩天深夜，大學上鋪突然發消息問我: 有沒有想吃什么西安的東西？
一看這話，我就知道潛臺詞是，想吃什么我給你寄過去。
看見她問，腦子里呼啦啦閃過涼皮搟面皮，肉夾饃，龍須酥軟香酥，柿餅，瓊鍋糖，羊肉泡，biangbiang面，甚至是她媽媽親手做的油潑辣子和咸菜。
還好晚飯吃得飽，不然深夜在屋子里找吃的加餐會撐到睡不著。
提到肉夾饃，離開西安快三年，忽然好奇肉夾饃的價格。
當初剛入西安上大學的時候，學校餐廳肉夾饃是兩塊五一個，肥瘦型的。純瘦肉要更貴一點。之后肉夾饃的價格以每學期五毛錢的速度上漲。每學期開學，先去食堂刷一個肉夾饃，便知道了這學期的飯菜價格趨勢。
于是問上鋪，現在西安肉夾饃什么價格？
她說，額知不道，額也好久木吃類（我不知道，我也好久沒吃了）。
剛好前一天中午我買了個肉夾饃。就說，我昨天吃了我這里的肉夾饃。
她問，海南的肉夾饃什么味？
哈哈，看到她這么問，就想逗逗她。于是說，這里的肉夾饃都是夾的海鮮呀！魷魚大蝦！
真的嗎？上鋪立刻來了興致:魷魚和蝦也都是臘汁鹵過的嗎？是不是很鮮美？貴不貴？
實在忍不住，笑了出來，跟她說，沒有什么魷魚大蝦肉夾饃，那是我編的。我吃的肉夾饃還是肉夾饃，不過是偏河南風格的肉夾饃，青辣椒摻在肉里剁碎，并非西安的純肉澆臘汁。
二
我第一次吃的肉夾饃，是在我們常去買菜的一個鎮上。大概八九歲，跟著我媽去上街。買完菜，準備回家的時候，路過賣鹵肉的攤子，我非鬧著要吃。那會兒也是真的餓了。我媽無奈，就買了兩塊錢的肉，真的是兩塊錢，我至今還記得是一張綠色的貳圓。讓老板把鹵肉切片，我媽又去買了一個火燒饃，把饃割開，把鹵肉片放進去。這樣，我人生中的第一個肉夾饃，也是傷我最深的一個肉夾饃，就做成了。
我坐在二八自行車的后座上，從鎮上到我家，六七里路，兩塊錢的肉吃了不到一半。好了，開始反胃惡心。食欲不振是小事，到了晚上，開始吐了起來。我媽說吐出來的還有小肉塊兒。到現在，我仍然記得嘔吐從鼻孔里出來的酸爽感覺。
鬧騰了兩天，一吃東西就吐。不吃也不餓，還是難受。大人們都知道我是“吃住”了。我們老家方言，“吃住”就是吃某一樣東西吃傷了的意思。于是，外婆就用土偏方幫我治病。
還去街上那家鹵肉攤子買了鹵肉回來，切碎，把瓦片放在爐子上燒熱后把肉放上去焙干，真的是肉干兒。然后放在蒜臼里搗碎，最好研成沫沫。把黃酒燒開，用黃酒撲了鹵肉沫沫，做成一碗黃酒肉沫湯，讓我喝光。果然，中午喝下去，下午就餓了，感覺人也恢復活潑有精神了。
三
再吃肉夾饃，就是十幾年后的大學。初到西安，各種飯食都要嘗嘗鮮。對肉夾饃的印象尤為深刻————不喜歡。
當時心里想，西北人就是豪放，饃饃和肉直接配在一起，都不需要青菜來過度嗎？不覺得太粗糙難以下咽嗎？不覺得嚼起來太干太費牙齒嗎？真是豪放派！
時間就是個神奇的東西，它能讓腐朽變為神奇，能讓鮮花綻放容顏老去，能讓愛變成恨，能讓原來的受不了變為后來的離不了。
在西安，肉夾饃之于我，就是這樣略帶奇妙的變化。大一，很少嘗，也不會想。等到大學最后一個學期，覺得留戀西安的還包括肉夾饃。曾經連著一周早飯都是肉夾饃，早上，邊吃邊走去圖書館或者教室，吃完最后一口吸滿鹵肉汁的饃，滿足感和幸福感都冒泡泡，對于開始的新一天，元氣滿滿。
提到肉夾饃，必然也要說一說肉夾饃的好拍檔，涼皮。在西安，豪華午餐是涼皮+肉夾饃+冰峰（瓶裝橘子味汽水）。一開始我也是吃不了這種干貨型的搭配的，總覺得不吃點帶湯的飯會不消化。一兩年后，才慢慢體會到這組合的地道。
曾經對于陜西飯食的干貨型問過我的高數老師，老師是陜西人。我問，為什么陜西的飯食都偏干呢？各種干拌面，肉夾饃等等。老師說，陜西的飯就像是柴油，燒起來勁兒足；其他都是汽油，不耐用。當然，這是開玩笑打比方，不過也生動形象。
不過我最喜歡的是拿肉夾饃配湯面，總覺得有干有濕，吃起來才相得益彰安穩踏實。
所以，來到海南，肉夾饃配粉湯。
四
目前對海南的粉湯研究不多，也分不清什么海南粉，后安粉，抱羅粉。就像在西安分不清涼皮，搟面皮，牛筋面一樣。但是我能感覺自己在慢慢接受并且喜歡這些飲食。原來覺得索然無味的東西，慢慢能夠品味出其中的細微差異。
這幾天偏愛粉湯，天天吃我竟能嘗出來里面所放白胡椒粉的量多量少。原先覺得粉湯味道寡淡，現在覺得這淡淡的湯水，回味居然有幾分悠長。呼啦啦吃完一碗，幾分暢快感覺遍布身心。
一方人喜愛的食物，大多與當地的氣候和環境有關。來到海南發現這里比較喜歡白胡椒，查過后發現原來白胡椒的芳香氣味可以增進食欲。海南天氣炎熱，容易使人食欲不佳，當時飲食中需要有提振食欲的物什。同時，胡椒還可以抑制細菌滋生，減緩食物菜肴變質。另外，很重要一個方面，胡椒可以解魚蝦肉毒。世間事物果然相生相克。
五
我曾寫過：你的胃比你更深刻的記憶你故鄉的模樣。
如今，許多個你遠離故鄉，身在異鄉，一粥一飯均有差別。有人愿意改變，很快接受，并且入鄉隨俗。有人難以適應，除了工作的不易，還要忍受食物的不合口。無論你怎樣選擇，生活都選擇繼續。
愿你穿越千里之外，也有一份安穩可口飯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