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6月30號上午10點,許駿香帶丁丁當當參加幼兒園大班畢業典禮。丁丁當當班上,年滿六歲的小朋友,下半年就要上小學,丁丁當當要到明年這時候才畢業。作為同班同學,丁丁當當大概知道,今天之后,班上的很多小朋友,就要離開幼兒園,跟他們分開了。但是,他們可能不知道,有些人,也許這輩子都很難再見面。
坐在丁丁當當身旁的許駿香,看著小朋友一個個走上臺講話,恍惚中有種自己大學畢業那年,上講臺領畢業證的錯覺。
那也是六月的事情吧,許駿香想了想,卻怎么也想不起來,大學畢業證到底是什么時候發的,五月,還是六月?
許駿香只記得,那天,天也很熱,比西安的今天還要熱。長沙的夏天就是那樣,沒有空調的房間,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像火爐一樣熱,熱得人無處躲藏。不像北方,夏天大部分時候,早晚氣溫相差很大,白天熱的時候,找個背陰的地方,就會涼快下來。
那天,整個漢語言文學專業四個畢業班,老師和學生,都坐在中文系的大教室里,給即將踏入社會的畢業生們,舉行畢業典禮。許駿香坐在座位上想著心事。許駿香很迷茫,比考上大學還要迷茫。考上大學,就去上,可是畢業了,去哪呢,干什么呢?許駿香為這個問題感到苦惱……
許駿香——
聽到主持人李潮老師叫自己名字,許駿香才回過神來。臺上頒發證書的是中文系兩位德高望重的老師李授魚和夏知恒,兩位老爺子一左一右,站在講桌兩旁。房飛老師站在講桌后面,幫忙拿證書遞到兩位老爺子手中頒發給畢業生。拿著畢業生名單的李潮老師站在房老師旁邊,一邊念畢業生名字,一邊幫忙傳遞證書。
許駿香微笑著起身,走向左邊的李老爺子。另一位同學剛好從夏老爺子手中領完證書,從另一邊走下來。李老爺子雙手接過房老師遞過的畢業證和學位證,頒發給許駿香。許駿香看著李老爺子手中的證書,伸手準備接,卻又遲疑了一下。主持人正好念完下一位同學名字,見狀趕緊給李授魚老師耳語了幾句,拿回學位證。許駿香這才安心地雙手接過李老爺子手中的畢業證,鞠了一躬,回到自己座位上。
別人都有畢業證和學位證,許駿香只有畢業證,沒有學位證。許駿香覺得,這件事讓自己底氣不足——萬一以后工作單位的領導問起自己學位證,該怎么回答呢?實話實說,還是撒謊說丟了?
現在想起這件事,許駿香覺得自己那時候真是多慮。畢業十一年了,無論在哪上班,根本就沒有人問自己學位證的事,有的用人單位只問什么學歷,看看個人簡歷和畢業證復印件就可以,至于畢業證原件,連問都不問。
想到這,許駿香微微一笑,年少時敏感多疑,大學畢業后,到現在十幾年了,卻變得粗枝大葉,甚至沒心沒肺。這樣也挺好,許駿香常常在心里這樣對自己說。
畢業,對許駿香來說已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小學畢業,初中畢業,高中畢業,大學畢業,許駿香數了數,自己居然經歷了四次真正意義上的畢業。可是前三次,小學畢業,初中畢業,以及高中畢業,許駿香似乎已沒什么印象,唯有大學畢業,當時那種不舍的感覺,到現在仍記憶猶新。
許駿香不記得自己到底是六月多少號離開長沙的,只記得那天是流著淚坐上出租車的,坐在車里,眼淚仍不停地流。許駿香不記得離開學校那天,有沒有讓誰送自己到火車站,只記得那次旅程,只自己一個人,沒有人同行。許駿香不記得那次旅程的終點,到底是杭州還是蕭山,只記得那次離開長沙,再回去已是十年之后。
六月畢業季,丁丁當當大約還無法理解畢業吧?看著臺上哭得那么傷心的小姑娘,許駿香猜測,小姑娘是不是因為理解畢業意味著什么,所以才哭得梨花帶雨,讓人心疼?小姑娘是不是知道從幼兒園畢業后,就無法再回到幼兒園?小姑娘是不是舍不得幼兒園的同學?小姑娘是不是舍不得幼兒園的老師?
小姑娘肯定是不舍,就像許駿香當年一樣,因為不舍,所以傷心,所以哭。
小姑娘是今天畢業典禮上唯一哭泣的小朋友,她是不是也敏感多疑?應該不是吧。但愿她能一直像今天這樣勇敢,敢于表達自己的情緒,就算哭,也不怕面對眾人,敢于做真實的自己。
小姑娘,你畢業了,祝你多年后,仍純粹如初。
小朋友,你們畢業了,祝你們一切安好,好好學習,天天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