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諦聽者，虎頭、獨角、犬耳、龍身、獅尾、麒麟足，貌似龍非龍、似虎非虎、似獅非獅、似麒麟非麒麟、似犬非犬。民間俗稱為“九不像”。
然而我這個諦聽并不長這個樣子。準確的說，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樣子的。我就像諦聽一樣，是個九不像。如果可以的話，你可以把我看做一團漂浮著的可以隨意變形的云團或者水流。不過又有什么關系呢？反正你也看不到我。
老實講，和傳說中真正的神獸諦聽相比，我還是太年輕了。今年是我的18歲生日。或者說，84年前，我就開始過我的18歲生日了。這短短的幾十年又有什么關系呢？我已經習慣了把一千年當成一歲來過了。
古時候的帝王都想追求長生不老，可是長生有什么好處呢？長生其實是場劫難呀！
這一萬八千年我是怎么過的呢？我想想呀，那要從很早很早以前的一個早上說起。
2
那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深夜，和往常一樣，我又失眠了。躺在床上，反復的催眠著自己，一定要睡著，因為明天還有許多事情要做。正如昨天和昨天的昨天一樣繁忙而無趣。
瞇著眼睛，側身，我朝著記憶的位置準備拿起床邊的水杯喝口水。
額，我的水杯呢？
我努力伸出手探了探。
天！我的手呢？
我睜開眼睛，整個屋子黑黑的，我卻清晰地看到一個“我”靜靜的躺在床上。而我自己，就像一個團水滴，漂浮在空中。
我靈魂出竅了？
我盡力的控制著自己飛回去，閉上眼，睜開。
我試著舉起手，那個“我”沒有反應，仍然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均勻的呼吸著。只有現在像水團一樣的身軀，逐漸涌出一個手臂出來。手臂很長，慢慢的長到可以拿到水杯的位置。我晃了晃這個新生的獨臂，它緩緩的左右搖擺，像從未發生接觸一樣，直接穿過水杯過去了。
到底發生了什么？我變成什么了？變成鬼了嗎？
屋子里靜悄悄的，只有一個安睡的身軀和一個漂浮的并帶有一支手臂的圓球。窗外，月亮和星辰在快速的移動著。更遠處，幾團發亮的白云在靜靜地飄著。
3
時間過得好快，不是感嘆，是真的好快！
感覺短短的一小段時間，天已經蒙蒙亮了。書桌上的時鐘，在快速的轉動。
我從驚恐中平息下來，開始逐漸適應著自己的新能力。我發現自己進入了一個新世界，仿佛可以感知到四面八方所有的景象。透過混凝土的樓房，我可以感知到幾乎所有的動物都發出一種奇異的光輝。除了我下方，那個安睡的軀體。
也許，它原本的光亮就應該是現在我吧。
房門被打開了，我看到母親快速的走進來，而我則以一個奇怪的形狀飄在她的面前，她并不驚恐，因為她看不到我。她要叫醒我那個安睡的軀體。可是一切都是徒勞的。因為床上躺著的，已經是一個單純的驅殼了。我也聽不清她的呼喚，只是莫名地懂得她的意思。
因為一切都太快了。
我感知到了母親的驚恐，感知到了急救車的飛馳，感知到了我的軀體被送到中國一家家最好的醫院檢查，感知到了親人的絕望和好友的悲傷。我還感知到了先前那個軀體被化成骨灰，以及我所有熟識，認識，知道的人，一個個的耗盡時光，被鎖在一個個盒子里，放入地下。
4
我是一個旁觀者，一個能感知一切的旁觀者。但是，我沒辦法改變任何事。
我親眼看到一些光鮮亮麗的明星，背后有骯臟的齷蹉。我目睹了，一個個政治陰謀的誕生和敗亡。我靜靜的感知著一個個生命的生老病死。
坐看海陸變換，生命更替，歲月變遷。
我游普陀山，逛龍虎山，在耶路撒冷看滾滾黃沙，到梵蒂岡聽首首頌歌。
我以為我可以遇到漫天的神佛，最后發現，世上只有孤零零的一個我。
我看眾生，身上都有點點光亮。而那泥塑的雕像上，什么也沒有。
我幾乎走遍了，不，飄遍了地球的每一個角落。只有在大氣層的最上層，和地幔的最深處到不了。仿佛厚厚的一層屏障，無論如何也無法穿越。
5
我還發現一個特別的能力，我可以變成任意大小，任意形狀。只要我愿意，無論變形金剛，葫蘆娃，坦克，航母，埃菲爾鐵塔，還是紅燜肘子，水煮肉片，我都可以變化。
可是，這又有何用呢？沒有人能夠看到我。
我最終，變化成我自己的模樣。那個失眠的夜晚之前的我的模樣。
時間對我來說沒有意義，我可以慢慢的研究任何事情。而現在，我最關心的，是人類的命運。
無論我現在是什么，畢竟我曾經屬于人類。我很好奇，我這些同族們，會做些什么？
6
如果把我變成這個鬼樣子的時候，算作自己的新生。把一千年的過往當作一歲的話。人類的編年史，其實非常的簡單。
在我一歲的時候，爆發了一場史無前例的全球大戰，很多地方被從地球上抹去。在我三歲的時候，地球人痛定思痛，終于走向大聯合。在我七歲的時候，人類的已經在月球，火星和金星上，建立了穩定的居民點。在我十五歲這年，人類統治了包括到天王星的太陽系。
而就在這個時候，科技的極度發展、人類壽命的極大延長和對新能源的無盡開發，讓人們對于自身未來的命運，產生了嚴重的分歧和劇烈的討論。
回歸田園的原始生活，遨游宇宙的星艦文明，人與機器合一的長生方法，基因培養出新型完美的身體。一個個方案被人們提出，一個個派系在不停的爭論。
十七歲這年，人類突破了能量和物質的界限。人類終于找到一個穩定的途徑，將物質轉化為能量，將能量轉化為物質。人類可以把自己的意識上傳到網絡，以意識能量體的形態存活著。雖然肉體會因此朽滅，但人們在虛擬世界中近乎永生。同年，人類史上最強的計算機在地幔中建立起來。它的鈦鉑合金，保證它可以幾乎不被腐蝕，而充分利用地核的能量，讓它可以永遠的運行下去。它承載著人們永遠幸福生活的希望。
本來，人類可以繼續百家爭鳴過去。可是，十八歲了，我的成人禮，人類卻遭遇了最大的恐慌。因為經歷多年后發現，宇宙正在以極快的速度加速膨脹，我們似乎已經被困死在太陽系中，將在未來和老年的太陽一起毀滅。
一時間人類的所有活動幾乎停滯。
雖然是幾十億年后的事情，可是覺得自己終將滅亡，并不是一件開心的事。尤其是我們創造出了理論上可以永生的法門。
很快，人類分出了倆大陣型。一派決定將自己的意識上傳到地幔深處的電腦中，用虛擬的方式快活的長生到毀滅。他們認為，既然都會滅亡，為什么不開心的多活一段。另一派則決定，利用現有的技術和宇宙探索水平，馬上組成宇宙艦隊。在宇宙還沒加速膨脹的徹底到不可挽回前，爭奪一線生機。他們認為，寧可死在路上，也不絕望的死去。
我靜靜的看著這群小輩。恩，像一個幽靈般漂浮在每一個爭論的地方。
我18歲末，人類通過全體的大投票。大部分人選擇將意識上傳，讓自己活在虛擬網絡中，剩下的人，幾乎卷走了人類大多數的科技成果，組成史上最強大的艦隊，朝著宇宙深處，悲壯的前行。
7
這一切種種，我依然只是個旁觀者。
只是，一下子，地球安靜了許多。由于人們將自己的意識上傳，肉體的存在已經沒有意義。地球，宛如一個大墓，裝下所有人的遺體。
同時，地球上也暗淡了許多。失去了每個人的身上都有的一點亮光，反而讓我發現，在動物身上的微弱的光芒更加明顯。每當一個新的生命誕生，似乎就有一點亮光亮起。每當一個生命死去，就有一點亮光熄滅。
“那是生命之火嗎？等等！”
我喃喃的聲音中，想起了地球人最后集體上傳意識的時候，每個人身上的光似乎以極快的速度飛向主電腦，形成一道耀眼的光路。
“如果人類上傳的意識會造成光芒的變化，那么其他生命的光芒又怎么解釋呢？”
我好像抓住了什么，習慣性的自言自語。
經過萬年的習慣，自言自語是我最喜歡的方式。我知道，無論我說什么，也只有我知道。
8
“你終于感覺到了么？如果按照你可以理解的說法，我們把這些叫做輪回！”
我身軀一振，多少年啦，第一次聽到有人和我交流。
“你，你是誰？你看的見我？”
我轉過身，隱約看到五個和我一樣的光球。
他們是我的同類么？那我到底是什么？
“傻孩子，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問題，不要急，慢慢和你說。”一個光球發出了奇怪的聲音，但是他的意思我卻十分清楚。
“你們也是人嗎？”我警惕的看著這些突然出現的同類。
“人類？嘿嘿，哪有什么人類之說，不過都是意識支配的動物罷了。”另外一個發光體發出刺耳的怪笑。
“什么意思？！”
“不急，我慢慢從頭給你講。雖然我們本來的物種不同，但是意識的交流可以自由轉換成你能懂得的意思。”幾個光球逐漸也變成了人類的形態，不過我知道，他們是在模仿我。因為作為“光球”，我們可以變成任何東西。其中，一個形態宛如老人的家伙，伸出手，指著人類意識存在的超級電腦說：“你知道那是什么嗎？”
“電腦？”
“不，那是我所說的，輪回系統的一部分。具體說，現在是第六個部分。”
“輪回系統？六個部分？你到底在講什么？”我終于發現，這個世界上居然還存在著比我自己還要詭異的東西。
9
“孩子，不要急。讓我來慢慢給你講吧。漫長的歲月，有一個新同伴，也是一件可喜的事情。”老人很新奇地摸著自己下巴長的白胡子。
“當科技文明發展到你所看到的這種程度時，便達到了一個新階段。生命開始懂得了物質能量意識以及宇宙的秘密。其實，早在很久遠之前，地球就誕生過智慧生命。而且還不止一次。不過，當文明到達這種程度的時候，就會發現一個重要的問題。宇宙在加速的膨脹著，而地球恰巧處于星球密度較低的宇宙邊緣。這就意味著，如果不離開地球，我們將會永遠被困在這個太陽系中，然后隨太陽而毀滅。可是，當人可以將自己的生命能量化后，理論上就是永生的啦。沒有人會忍受，自己可以長生不老，但世界卻會朽滅的事實。于是，他們全都離開啦。而到了我這代文明，便是第一個發現宇宙的膨脹速度，已經超過我們可以追趕的極限的時代。”
“所以，在我們這一代開始，就基本上已經沒有了逃離地球的可能。可是，仍有人不甘心。所以，我們也出現了你曾經見過的分歧。已經大部分絕望的人決定將自己能量化，長久的活下去。而剩下的人，仍然義無反顧的沖向宇宙。我們這樣的存在，就是從那時誕生的。”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們這群到底是什么東西嗎？告訴你吧，我們就是諦聽。”老者和藹地看著我。
“諦聽？”我努力思索著這個熟悉的名字。
“觀世間，分陰陽，斷善惡。這就是諦聽。我們就是始于諦聽計劃。”老頭指了指周圍的其他四個“諦聽”。
“具體情況是這樣的。當初人類選擇留下來，并將意識上傳到中央電腦之后。我們發現，整個社會一下子美好啦。只要不去擔憂終極的毀滅問題，每個人都可以幸福地長生著。沒有了貨幣，沒有了等級，每個人都是獨立而自由的，每個人都是絕對平等的。在這里，每個人的意愿都是可以被滿足的。人們可以選擇自身部分能量融合來產生新個體，可以選擇沉眠也可以選擇自我終結。人們雖然是意識能量體，但可以在虛擬構建的網絡中，獲得真實的感覺。于是，人類除了一些有特殊研究愛好的怪物，大多選擇了無憂無慮的生活在系統自動生成的網絡游戲中度過無比漫長的光陰。”
“但是，時間還是太過漫長啦。大概這種狀態持續了20萬年之后，有一部分人覺得永生的無趣，選擇了自我毀滅。還有一部分人覺得，在虛擬世界的游戲中，還是不夠真實。想回到地球表面，看看現在地球是什么樣子。出于保護等原因，中央電腦被放置在地核的深處。意識能量體很難無損的穿越過去。可是，那群科研狂魔們，居然搞出了一個新的東西。”
“他們發現，作為能量化的我們，經過特殊的方法，可以制造出一個和自身能量相互糾纏的復制體。而這一對能量，互為相反，但是不受距離限制，一個（A）做什么動作的時候，另一個（B）無論在什么地方都能感應得到，然后（B）就會有相同的表現。這樣，雖然我們無法把物質傳出去，但是我們可以把復制的意識能量傳遞出去。要知道，意識能量本來就是根據人類的神經系統轉化的，那么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再回歸到神經系統中來。這樣，以意識能量態存在的我們，就可以通過把自己的復制體傳到地表，來控制其他動物的神經系統。就可以通過其他動物的感官，來接觸外面的世界。這樣可比虛擬游戲真實多了。”
“可是，事實并沒有想象的那么好。因為很多動物的神經系統和人類的并不相同。那些附身到動物身上的能量復制體，能感應和控制動物的能力有限。畢竟神經的傳導機制各有不同，人不能期待控制的動物能做出自己想要的動作，發出自己想要的聲音，但這些已經足夠讓人們興奮的了。這時，越來越多的人選擇制作自己的復制體，來體會真實的世界。因為我們已經離開太久了，所有曾經的痕跡都已經被自然抹去了。但是，隨著人們附身控制的物種越來越多，適應鍛煉的行為越來越復雜。無意間加速了物種的進化。這就使物種朝著更像人類曾經的結構發展。于是，一種新的生命形式出現了。”
10
“人類通過另一種方式，又回到了地球表面。一方面可以以意識能量的形態長生，另一方面又可以通過新誕生的智慧生命，獲得真實全面的體驗。這是一個不能再美好的事情。由于進化了出可以匹配人類意識能量的神經系統，人類在中央主電腦中積累幾十萬年的技術可以很快適用出來。地球上智慧生命的文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發展著。人們盡情的享受這種闊別很久的真實。慢慢地，人們逐漸發現就算是能量復制體消亡，也不會對自己產生任何傷害。所以，早就習慣絕對自由的人們開始控制著身軀做著肆無忌憚的事情。暴飲暴食，刺激活動，互相殺戮以及性濫交。各種高科技事物以從未有過的速度被生產出來，暴力戰爭隨處可見。地球表面的生態系統，被搞得一團糟。與此同時，更大的問題來了。”老頭說者，皺了皺眉頭。
“由于幾十萬年，以意識能量狀態存在的個體數量不可計算。相比之下，能夠提供讓能量復制體附身的生物就少太多了。于是，就在主電腦中有大量的人們在排隊等候。而資源缺乏這種事情，在幾十萬年的時間里，第一次出現。”
“于是，在主電腦中就誕生了人們意識能量化后的第一部法規。法規的內容是這樣的：
第一，當資源不足時，資源的分配按隨機處理。
第二，關于地表的復制體，所有本體在操作過程中，暫時消除記憶。
第三，關于重大突發事件的處理，任務人員的選取也采用隨機原則。
第四，為保證第二條的實行，建立‘諦聽計劃’，隨機選出九人，授予其處理地表一切事宜的權力。
第五，“諦聽計劃”的人員可視實際情況，在保證中心電腦的安全下，自由行事。”
“隨機處理是一個偉大的思想，他使人們在思想上也正式進入了意識能量時代。當每個人都絕對的平等和獨立的情況下，隨機是世界上最公平的方式。同時，諦聽計劃也正式啟動了，而我就是第一位諦聽。”老者越說越興奮，臉上透出自豪的樣子。
老者停了停，看著我說：“中央電腦的決議出來了，可是已經有復制體在地表的人并不認可。在當時，中央電腦選出執行“諦聽計劃”的隨機人員只有我一個人。鑒于任何人都無權處理在中央電腦里絕對平等的意識本體，我為了保證以后計劃的實施，向所有人提交了地表清除計劃。”
“清除什么？清除所有的物種嗎？”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可以這么理解吧。”旁邊那位中年男子接過話來，"這里老頭講過好幾次了，這回就不要讓他難受了。事情無非就是就是它的計劃提交上去，幾乎被沒有人反對，于是就通過中央電腦精確的計劃和高超的技術，引發了地震、海嘯、洪水，并且引動了外太空的小行星群，去除了地表幾乎所有的意識能量復制體。"
11
我吃驚的看著他們，眼前慈眉善目的老爺爺，居然搞出過一次大滅絕！
如果殺人是魔鬼的話，那么他簡直就是個究極大魔王。
“傻孩子，被嚇到了吧。其實沒什么。那些被意識能量附身的動物，自己的意識早就不存在了，可以說他們在被附身的那一刻，就已經不能叫做活了。”那個老人搖了搖頭。
“等等，你不是說，一開始就是你們一個人嗎？怎么我面前有五個？”我狐疑的看著他們。
“因為隨機，不僅是空間上的隨機，還包括時間上的。多少萬年過去了，你也僅僅是主電腦‘諦聽計劃’隨機到的第六個人罷了。”站在邊緣，一直沒說話的那個青年人突然插了一句。
“好了，聽我把故事講完。上次給你講的時候，是好久之前的事了。”老人對青年人擺擺手，說：“那場清除計劃很久之后，生物們又逐漸繁盛起來。當人們判斷，地表的信息能量復制體全部消亡了的時候，主電腦的輪回系統開始隨機選取想體驗地表生活的人，將他們接到固定的區域沉睡，然后傳送一個已經消除了記憶的復制體到地表，進入一個剛剛出生的動物的體內。讓這個復制體經歷這個動物的一生，等這個動物死亡后，復制體自動崩潰，參與的人員蘇醒過來。一個輪回游戲就這么結束了。每一次地表的經歷，就如同真實的夢境一樣，只是醒來后會保留全部的記憶。然后，人們就可以再等待下一次隨機是否能被選中。而我們這些‘諦聽計劃’的人，則更加的復雜，不予許附身，但可以永久地在地表存在。”
“本來一切都是無比完美，可是大自然的奧妙更加難以琢磨。慢慢地，又一種智慧生命誕生了。雖然意識復制體被消除了記憶，可是由于智慧生命的神經系統及其接近，很快，這些智慧生命的文明就快速發展起來。直到，他們也發現了物質能量意識以及宇宙的奧秘。在我們沒有干擾的情況下，也建立了一個中央電腦類似的東西，并且經過漫長的歲月，也發展出了能量復制體的技術。最終成為我所說的一個新的輪回系統。”
“就像為了防止夢里的人發現自己在做夢一樣，我控制主電腦逐漸取消了對智慧生命之外其他生物的復制體投放。空出大量的生物留給這個新文明。很快，這個新的文明，就把這些空缺填補好了。所有的發展經歷，幾乎和我們當年的種種一模一樣。只是他們似乎天然的就遵守著消除記憶的有關規定。并且在這個文明發展的過程中，誕生了第二位‘諦聽’，也就是他。”老人指了指身邊的另一個年紀大的人。
“可是，你們不覺得荒唐嗎？自己在夢中做夢？自己會遇到夢里的自己？”我差點叫出來。
“其實并不荒唐。事實上，這樣的循環到你身上的時候已經是第五輪了。而第六輪很快就會到來。”
12
“那你們叫我做什么？告訴我，我是一個‘諦聽’，然后和你們一樣在這等下一個嗎？我已經等了萬年了，可不想這樣再下去萬年。”我突然感到一種寂寥的恐懼，比我一個人獨處的時候還要恐懼。
“本來是這樣的，可是中間出了一點問題。”
那個年紀大的人向我飄近了一點，“當經歷一次又一次智慧生物誕生和建立‘輪回系統’后，我們發現，主電腦只有當一個新的文明發展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才會再次隨機出一個'諦聽'的。”
“那我是什么？是個復制體嗎？”
“不，當你被隨機選中的那一刻。你這一系列所有的的復制體自然就消亡了，主電腦會耗費能量，把你本身的能量體發過來。只不過作為‘諦聽’，出于未來公正的判斷，你之前的記憶作為燃料被銷毀了。就在那天晚上，我們都在旁邊看到你作為一個新‘諦聽’的到來。”
“你們都在？那為什么這么多年我從未見過你們，也沒發現過你們所說的主電腦？”
“每一代建設主電腦的時候，出于安全，都會放在地球深處，都提煉當時地球上最堅固的金屬，構建一層保護帶。所以，后來人找不到先前的文明。如果你把地球切開，你會發現到現在為止，六個'輪回系統'是從里向外排列的。當然，這也有每一代的能量復制體中潛意識的作用。至于不讓你發現，是因為只有不受任何干擾地觀看過一個文明發展壯大全過程的‘諦聽’，才有權限做出最公正的判斷。”
“額，還需要我做什么判斷？”
“其實，本來是不用的，但是，現在情況有些復雜。”老者收起笑容，開始皺起眉頭來，“因為時間已經太久遠了，主電腦中大量的意識能量體選擇終結自己的生命。而進行虛擬游戲和地表輪回系統的人，由于累積了大量不同的記憶，很多人已經難以做出準確的自我認知了。所以我們要做一件事情，而這個事情只有湊夠六個‘諦聽’才能開啟。”
“你們要我做什么呢？”
“很簡單，單純的輪回和重復，已經不能做出任何創新和改變。多少萬年了，人們一次一次做出了相同的選擇，與其說是逼不得已，不如說后面的生命其實從誕生之初，就被我們殺死了。與其這樣痛苦的永生，不如就此解脫，給地球未來一個未知的希望吧。”老頭一臉認真地看著我。
“孩子，你要知道，永生不是幸福，會是一場劫難呀。這一萬多年，你已經受不了了。可是你想過沒有，我們幾千萬年是怎么過來的呀？我們其實一直在考慮，生命的永生到底有沒有意義。如果人類像現在這樣永生下去，再來幾億年又有什么意義呢？”
“所以，我們需要你的認同。主電腦規定的第五條，只要最少六位諦聽的同意，就可以終結輪回系統。那樣，我們就可以結束這一代又一代的錯誤。”五個人齊刷刷地盯著我。
“那這是不是意味著要殺很多的人？”我突然間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
“那你以為，這一代代輪回系統累積下來，現在這群人真的還算活著嗎？”
沉默，死一般的寂靜。五個人都看著我，我低著頭。
13
又一條魚試著從水中踏上陸地，太陽金燦燦的，路上靜悄悄的。
它嘗試著呼吸新的空氣，風靜靜的吹。
它不知道，這片大陸曾經發生過什么？它不知道，這里曾有一個計劃叫做“諦聽”。
它不知道。其實，它可以決定，未來將會發生什么。
我是宇再，我在這里，我在宇宙中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