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了八十四號書店的大門,徑直穿過街道走向另一側的人行道。我記得穿黑色風衣的女子頭發是栗色的,我記得當時有風掃過,楓樹又拋灑下幾片殘葉。然而隨著一聲突兀而仿佛有預謀的刺耳的剎車聲音,我的視線被拉向了天空,有暖流在在雙腿上蔓延,想要掩蓋疼痛,結果欲蓋彌彰。應該是出現了幻覺,早上家門口的烏鴉在枝頭看著我,黑暗從眼角開始侵蝕著我的視野,直到全部消失。我低聲自語:哦,今天不宜出門。
事情要從今天早晨說起,聽朋友說楓樹大道兩旁的偏僻處有一家書店,名叫八十四號,想來書店老板應該也是讀過《查令十字街84號》,或者只是數字的偶合。但畢竟現在獨立書店并不多見,而且也許書店老板是一個氣質優雅的文藝女青年呢,在書店有一場艷遇一直是我所向往的。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幻想,正好閑來無事,我便前往了八十四號書店。
站在八十四號的門前我還是很抵觸的,因為門面上來看八十四號給我一種哥特的詭異,在大門的正上方只有84兩個數字,恰逢陰天,不知書店老板是什么怪脾氣,竟然還不開燈,從外面看里面什么也看不清楚,如果不說這是一家書店估計沒人愿意進去,當然說他是書店更沒人進去了,然而此時我獵奇的欲望將我推進了書店。
“有人嗎?”我向黑暗深處一抹昏黃的燈光喊道,“啪”有人撥弄了某個開關,我頭頂的左右兩側的光亮起來了,仿佛這就是對我問話的回應,暖黃色的燈光照在燙金的書脊上,顯露出誘人的光澤,這本是《追憶似水……“有何貴干?”一個略顯不耐煩的男低音驚擾了我的思緒。“難道這就是你對待顧客的方式,怪不得你這書店開的死氣沉沉的。”對于沒禮貌的人我的回復也一樣不客氣“我又不指望靠這個書店賺錢”男子似乎意識到自己態度不太好,嘟囔著說。我一聽樂了,如今還有不想賺錢的人。
踱步到一把椅子前徑自坐下,那男子也很有默契地走到對面的位子上坐下,我大致掃了一眼,五官端正,頭發很凌亂,最值得注意的是他的雙眼,像兩顆黑曜石,你看不清他眼神的波動,他卻能看清你的內心。“我叫于墨,是一名作家,嗯,算是一名作家吧,聽朋友說這里有一家書店我就來看看。”“樊羽,這家書店的老板。我并不指望靠這家書店賺錢,我只是自己比較喜歡看書,書太多了就開了這么一家書店。”經濟自由之后開一家書店,這不就是我所希望的嗎?“這么說,這里的書你都看過咯?”“差不多吧。”后來在交談中我證實了書店的名字果然取自《查令十字街84號》,后來我們聊了很多,我們發現彼此都對西方小說有著狂熱,卡夫卡卡爾維諾毛姆加繆米蘭昆德拉喬伊斯…..,在經歷過如馬爾克斯式修辭般綿長的交流之后,我和他都選擇了緘默來緩解舌頭和大腦的疲憊。
“我一直很費解,我讀了那么多書,也寫過不少書,磨練也夠多了的為什么沒有成為一名暢銷書作家?”我率先打破了沉默,說出了這個我壓抑于心中許久的問題,“也許,你缺乏的是一些想象力。”樊羽突然抬起頭,盯著我說。這時我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起,是介紹我來這里的那位朋友,他說有急事找我,我只好向樊羽告辭到:“下次我來的時候請告訴我,我缺乏的是什么想象力。” 我走出了八十四號書店的大門,然后……
“親愛的,起床了哦。”我睜開眼,看到了我可愛的妻子,我禁不住給了她一記法式熱吻。穿著阿瑪尼的睡衣,我拉開落地窗的床簾,看著樓下的泳池,我總是有種不真實感,雖然我已經成為有錢人很久了,但是因為之前的生活過的很慘,所以時而還會有不適應的感覺。我吃著培根煎蛋,無力地看著滿桌子的早餐,其實我對早餐沒什么特別的要求,但是我妻子卻總是喜歡讓廚師做滿一整桌。
我的助理布萊克今天來的很早,站在我的旁邊向我匯報:“查爾斯先生,今天您的第十三本書第十三次占據亞馬遜銷售榜第一名,現在您是超級暢銷書作家了;另外關于您的病情,我們現在對外宣稱進一步嚴重,這無疑對您未來的書籍出版有更大的好處。”我一直搞不懂,為什么越是有病的作家仿佛越值錢,然后死了的作家最值錢,這就是死亡的價值?我想我現在已經很有錢了,為什么還要裝作患病的樣子,不過我的助理仍舊認為我應該保持患病的形象,畢竟我能有今天這么多錢也離不開他的打理我就沒說什么。
“好的,知道了。現在我要去書房寫作了,梅蕾黛絲,一會把我的貓屎咖啡端上來。”我推開椅子,走上了二樓。我把自己陷在高背椅中構思著我的故事,其實他們都不知道我之所以能夠寫出那么多引人入勝的故事,是因為那都是我夢境中的故事,我有一種每天都做夢的能力,我所做的事情只是將我夢境中的故事寫出來,直到30歲的時候我才意識到這個可以作為發財之道,夢中于墨被車撞到之后應該是什么呢。
“親愛的,你的咖啡好了。” 梅蕾黛絲把咖啡端到我的面前,看著我滿滿飲盡,總感覺她今天有點怪異。這時布萊克意外地走進了我的書房,我有點困惑問道:“布萊克,你來做什么?”布萊克將手放在我妻子的腰間,悠悠地說:“我來看看你啊,我親愛的老板。”剛才妻子怪異地看著我的目光閃過我的腦海,我的手已經拿不住咖啡杯了,任由他綻放在地板上。“為什么!布萊爾,梅蕾黛絲,你們為什么要背叛我?!”我絕望地咆哮“因為我不再愛你,遇到布萊爾之后我才發現我愛的是他。” 梅蕾黛絲說完回吻了一下布萊爾,“無所謂背叛,只是忠誠的代價不夠罷了,查爾斯。”布萊爾輕撫這我妻子的秀發。
“我死了,你們就能脫得了關系嗎?!”“查爾斯,你現在知道我們為什么一直對外宣稱你重病了嗎,至于醫院和警察那邊我們已經事先處理好了,對不起了查爾斯,愛情是自私的,你本不必死,但你卻擋在了我和布萊爾之間,那么抱歉了。”我倒在地上,看著梅蕾黛絲的嘴在開合,但我已經聽不清她說的話了,我從來沒想過《消失的愛人》中的毒婦竟然是我的妻子。
慘白的燈光伴隨著施耐德醫生丑陋的面孔出現在我的眼前,“你終于醒了,我的大作家。這次的夢境之旅怎么樣,幾重夢境?能寫一本書嗎?”施耐德急不可耐的聲音中透露出赤裸裸的欲望。“只有,只有兩重,估計寫不出書的。”我膽怯地說。“哦,那你明天不用吃飯了,什么時候能夠再寫出一本暢銷書的時候再讓你吃飯。”施耐德醫生陰冷地笑了笑,關上了我房間的門,也關上了燈。
不給我吃飯算是比較好的情況了,之前我寫不出來書他們就瘋狂地虐待我,然而因為疼痛無發入睡我就無法寫作,當我饑餓的時候我就會昏睡以減少體能的消耗,所以他們就不讓我吃飯來逼我。我是一名多重夢境能力者,之前被送到精神病院的時候并沒有什么差別,但是我總給其他病友講我的夢境,一次偶然被施耐德醫生知道了,他就將我囚禁起來,讓我依靠我的夢境寫書,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成為了暢銷書作家,然而大家并不知道他的一切作品都是由我來完成的。
于墨,查爾斯,我,我在精神病院已經待了太久,我已經忘記了我叫什么名字了,對于什么是真實的世界也產生了嚴重的懷疑,對于我們這種能力者是最容易相信唯心主義的。有人會相信《盜夢空間》的真實性嗎?但我一直覺得盜夢空間的編劇很可能和我是一種人,都是多重夢境能力者。我的視線凝結在天花板,突然有人打開了燈,突然的燈光刺痛得我閉上了雙眼。
我睜開雙眼,拿起筆準備開始,我相信我會成為一名暢銷書作家,畢竟我是多重夢境能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