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巨大的人形石頭雕像屹立于森林邊緣,身上爬滿了藤蔓,眼睛眺望著遠方,像是在盼著某個未歸人。
文||跳動的心脈
在一片古老的森林里,不知名的鳥兒在夜的最深處哀鳴著,濃霧彌漫著整個森林。慘白的月光下,一位黑衣人悄悄放下一個包裹,匆忙離開。
隨著一聲嬰兒的啼哭,靜謐的森林躁動了起來。
“天哪,竟然是人類的棄嬰!”
“人類的孩子如何在這片森林里生活下去?”
“她還這么小,完全不具備生存能力,只能被活活餓死或者被野獸吞食”
“哎,這么可愛的孩子,真的好可憐啊”
大家正在為一個精靈般的生命即將隕落于這片森林而感傷,突然,從茂密的叢林深處伸出一雙手臂般的樹枝,輕輕撫摸著嬰兒。
“是古樹爺爺!”
萬物驚呼,古樹爺爺是這片森林最早且最長壽的居住者,因長年吸取日月精華,不斷進化而通靈,雖是樹身,卻可以隨意變換枝干的長短,粗細。除此之外,他還是這片森林的守護者,當他輕輕揮舞萬千枝條,便可以降下甘露,讓萬物得以肆意蓬勃的生長。
“這孩子天生心臟畸形,身體多處器官衰竭,已經沒多長時間了!”,古樹爺爺搖了搖頭,準備放下嬰兒。
“或許,我可以救她”
就在這時,從森林里走出來一個巨型石頭,這聲沉悶的聲音就是他發出的。
“這……”,古樹爺爺詫異道,“救她要耗費你許多靈力,少者會終身殘疾,更甚者你還會失去生命,你這樣做是否值得?”
“我已在此數百年,就算死了也沒什么遺憾的了。”巨型石頭堅定地看著古樹爺爺。
動物們紛紛勸阻巨型石頭不要魯莽行事,她只是一個殘疾的人類棄嬰。
巨型石頭擺了擺手說:“我已經決定了,只是我還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們,等這個嬰兒長大后,千萬不要告訴她我為之做的任何事情,我只希望她能無憂無慮地長大!”
經過數月的治療,嬰兒已經康復了。
古樹爺爺抱著嬰兒說:“既然這孩子與我們有緣,那就讓我們照顧她吧,未來會怎樣,均要靠她自己的造化了!看她眼睛明亮,眼中猶如萬千星辰,以后便叫她‘星辰’吧!”
從此,星辰便在森林里安家了。每天都有剛下過崽的動物前來喂她奶水,森林里的的精靈、動物、植物陪她玩耍。
晝夜轉換,季節更替,小女孩每日在森林里與小動物們嬉笑打鬧,古老靜謐的森林因為小女孩的加入開始熱鬧起來,星辰的童年也在歡聲笑語中結束。
時光如白駒過隙般飛過,星辰已然出落成了一位苗條女郎,發如金絲,眉若彎月,唇若含珠。每當閑來無事,小女孩最喜歡躺在溪水旁邊的大石頭上,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看夕陽西下,萬千星辰。
一日,小女孩照常來到大石頭旁,像以往那樣,仰望著萬里星河,述說著自己的心事。
突然,身下一陣劇烈的晃動,整個森林都輕微的顫抖了一下。森林里一片混亂,古樹爺爺不慌不忙地閉上眼睛,欣慰地說:石頭怪終于醒了。
星辰連忙起身,跳下大石頭,翻滾到一邊,驚訝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在潔白的月光下,大石頭慢慢站立,宛若一座雄峰巍然屹立在森林中央。
還沒等星辰緩過神,從四面八方飛奔而來的動物們圍著石頭怪又唱又跳,霎那間,各種鳴叫聲交織成一首歡快的夜曲。
石頭怪彎下身,伸出右手,滿眼期待地看著星辰。
古樹爺爺看著滿臉疑惑的星辰說:“孩子,他叫石頭怪,體型雖龐大無比,卻生來善良,從未傷害過森林里的任何生命。數千年前的一場森林大戰,石頭怪為守護森林身負重傷,一直昏迷不醒,直到今夜方才蘇醒過來,今夜我們的朋友終于回來了!讓我們為此狂歡,慶賀吧!”
話語剛落,森林里頓時灑滿星光,比天上的星河還要璀璨千倍,萬倍。動物們簇擁著石頭怪,歡鬧聲此起彼伏,草木們也扭動著身體,加入這場盛世狂歡。
或許只有石頭怪自己知道,在他沉睡的數年里,是她一直在給他講故事,述說心事,讓他得以度過痛苦煎熬的夜晚。而他為了她,寧愿折壽,也要提前舒醒。
天邊漸現魚肚白,動物們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酣睡,石頭怪看著手心里熟睡的星辰,望了一眼天邊,便攜帶著星辰去往森林深處。
橘紅色的陽光籠罩著星辰的身體,像一只溫暖的大手在輕柔地拍打著她。星辰緩緩睜開眼睛,眼前的一切美得有點不切實際,微風柔和,陽光溫暖,小草柔軟,天邊布滿了七彩云霞,日月同輝,猶如一幅巨大的畫卷。星辰看得有點癡迷,似睡非睡,全然沒有留意到身后投來的一束柔情的目光。
不知過了多久,云霞開始消散,刺目的陽光開始普照大地。星辰方才坐起身來,揉了揉睡意昏沉的雙眼。石頭怪用食指輕輕碰了一下星辰的肩旁,星辰這才發現一直在自己身后的石頭怪。
在陽光下,星辰終于看清了石頭怪的模樣:他身上像穿了一件石頭鎧甲,鎧甲上刻滿了神秘的符號,在部分鎧甲的縫隙處,密密麻麻地生長著綠色的地衣。他雖具人形,雙眼卻空洞無神,喉嚨也不能出聲。在如此龐然大物面前,星辰卻感到了溫暖與善意,還有點點欣喜,像是久別重逢的故人!
石頭怪伸出右手,左手同時指了指森林的一邊,示意她:該回去了。
星辰點了點頭,靈巧地跳了上去,石頭怪順勢將星辰遞到了肩膀上,往回走。
星辰站在石頭怪的肩膀上,第一次如此清晰的俯瞰這片森林。
石頭怪所到之處,都會有各種各樣的鳥兒落在他身上或歇腳或歌唱。他的雙腳像有魔力一樣,踩踏過的地方生命力愈發強盛。
自從石頭怪醒來后,森林里到處充滿了歡聲笑語,他們或奔跑嬉笑打鬧,或坐在石頭怪身上俯瞰整片森林或嘰嘰喳喳討論著石頭怪自己都不清楚的身世。
她生活過得無憂無慮,可是,每到夜晚降臨、夜深蟲靜時,她那無比強大的好奇心就會悄無聲息地來到她身邊,強迫她去往森林的外面,探索人類居住的地方??v使森林里的動物們都言人色變,她還是想多了解一點和她一樣的人類的生活。石頭怪便成為了她最忠誠的聽客。
幾乎每日黎明、黃昏,石頭怪都會帶著星辰去看日出日落,星辰看風景,石頭怪看星辰。星辰永遠都不會知道,石頭怪一生的美好都停留在那段短暫而又漫長的歲月。
一日傍晚,石頭怪照常帶著星辰去看日落,只不過,要去的地方與之前不一樣。星辰只顧仰頭看著天空,沒有注意到今日與往日有什么不同。
“都這么久了,怎么還沒到?”。星辰依舊仰著腦袋,玩弄著手中的樹葉。
石頭怪輕輕拍了拍星辰,暗示她:快了。
不知過了多久,夜幕已經降臨,星辰都差點睡著了,突然被石頭怪推了一下。
眼前的一切,似夢如幻。山下燈火闌珊,河水清澈,魚兒嬉戲,楊柳依依,炊煙裊裊,人類扛著農具披星而歸,山歌嘹亮,孩童們你追我趕,一派祥和!
星辰睜大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切,這就是她日思夜想的人類生活的地方!
星辰剛要走近一點,立刻被石頭怪拉住了。
“人類并沒有你們想象中的那么可怕,這片森林雖救了我,但我想要去世界的另一端看看。”星辰指著山下,淚眼婆娑。
石頭怪看著星辰倔強的神情,慢慢松開了手。輕輕撫摸了下星辰的頭發,用手指推著她離開。
“我會回來的,謝謝你!”。星辰抱了一下石頭怪的手,便頭也不回地走了。星辰不知道,石頭怪的生命之火即將熄滅,她此生都不可能再見到他。
石頭怪在原地站立了好久,直到遠處的黑影一點一點地消失。
此后,石頭怪日日夜夜地站在那里,眺望著遠方,幻想著星辰最近生活的怎么樣,有沒有想念森林的生活,有沒有……想他。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時間猶如風沙,在石頭怪身上雕刻出無數的痕跡,石頭怪毅然站立在此,身上爬滿了藤蔓,眼睛眺望著遠方,像是在等待某個未歸人。
有人說石頭怪已經死了,也有人說他只是睡著了,等他的心上人來到他身邊,他便會醒來!
沒有人知道星辰是否回來過,只聽一只百靈鳥說:曾見到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來到森林邊緣,溫柔地撫摸著石頭怪,蒼老的眼中滿是星辰,嘴角微微動了幾下,聽不清說了什么。
世人有傳言說,有一位不知來處的少女,眼中藏著星辰大海,她走遍了天南海北,給人們講述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在一次探險中不幸遇難,臨死之際把自己的眼睛給了一位失明人,而她身體的其他器官也都捐給了有需要的人!
據那位得其眼睛的患者說:那位少女要求她今生務必替她去看一下森林邊緣的大石頭,說一句“對不起”。
不知過了多少個輪回,在某一世,一個少女滿眼星辰大海,拉著一個滿眼是她的少年看日出日落,夕陽西下,云卷云舒,花開花落!
少女名叫星辰,少年名叫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