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回來。從一座橋回來,從前世回來,從春天的早晨歸來。
風是溫潤的,空氣是溫潤的。昨夜的雨打濕了路面。這個春天的清晨被籠罩在一種灰蒙的色調里,曖昧與糾纏理也理不清。這樣走向自己的清晨,走向這座屬于心靈的橋。
橋頭,當熟悉的橋門呈現在眼前,入眼的那四個字“水國安瀾”,大氣沉穩。這春天的橋,在云霧里蜿蜒。兩岸,都是綠的。觸目所及,幾乎是綠的。深深淺淺的綠,就那樣鋪開去。草色遙看與近看,都是綠的。肆意地潑灑著綠顏料的人兒,躲藏在何處?
走在青石板的橋面上,一路走去。不知,是否踏響了自己的某個腳印,或者重疊了別人的屐痕。橋安然沉默,千年過去,還會有下一個千年。
望著兩岸獨自繁盛的草木,想起它去冬的枯萎冷寂。突然想,枯萎與繁茂的都是橋上人各自的內心世界。當你走過,這個充滿生機的春日清晨的橋,內心欣喜恬然,也就應了這良辰美景,而內心若是憂傷難撫的,又會覺得這春天絢麗得有些過分,徒然增添了一絲郁悒;當你走過,灰暗的孤絕的冬天的橋,那的確是應和了內心的蕭索無奈,心里若是活潑盎然,又覺得冬天的橋亦是富有生氣的,畢竟它孕育著春天。是啊,這些無名的草木,在這里獨自繁茂與萎謝,從來不期待路人的欣賞和他人的在意。它們只是率性地開和敗,不枉費春光,也不強留年華。而我,一個路過的女子,卻要為它想了又想。反正都是浮光掠影罷了。悲喜的是一個路人的內心。
在中亭的佛祖像前,虔誠地雙手合十。輕輕的佛樂縈繞,難得的安寧。一老尼正與晨練的人低聲說話,今日是三月初八了。不過是個平常的日子吧。這一年,這一日,這個素顏的女子,皆是再平常不過的。
返回時,佇立橋畔,看一朵野花,小花瓣是個小喇叭,根部有一小孔。小時候,經常用線穿成一條金黃的小項鏈。在手指上輕微揉搓,有涼涼的汁液,一聞,熟悉的味道越過時光從童年那兒穿越而來。那是草木的芬芳,也是被遺忘的味道。
然后,回來。車水馬龍里繁華的塵世。誰在意,此刻是春天呢?過了一條公路,回到這條破舊沒來得及改建的老街。又稱“算命一條街”,心生一念:能不能去算一算我的前世呢?前世打這條街上走過的女子,著怎樣的布衣羅裙?有怎樣的際遇與悲歡?
海潮庵從清晨開始,許多人來上香,塵俗的人總有這樣那樣的需求。他們是否求到?求到了心靈的安慰和久遠的期望;熟悉的小吃攤,已經有了不少食客;老街轉角,年輕夫妻炸油條的鍋已沸騰;老街的店門陸陸續續開了……一天,這樣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