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智(下)】A.D.2015
這哪里是在斗智?這分明是在斗勇!
那人并沒有進一步行動,我聽到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也許是因為我已按他計算好的路線走了一遍,他覺得沒意思?如果他殺死我,那么他豈不是按我想的那樣來了嗎?所以他沒有殺我。可我不敢貿然離開,我要讓他一直以為我認定他要殺我。越是如此,他越不會動手。
這夜,我干脆蹲在充滿霉味兒的廢紙箱中睡了,次日清晨再跟做賊似的溜出樓,他好像已經離開。是啊,誰有耐心等我一夜?再說他已放過了我。
路過垃圾房,我心有余悸。之前發生的一切如同噩夢,我不敢再多管閑事鉆進垃圾房一探究竟。
下午我從家里窗戶向下望,發現垃圾房四周圍滿了人,警車停在一旁,讓我心頭一震。
終于還是……
據說在垃圾房中被發現的只是被啃食得殘缺不全的人類四肢。尚無人找到頭和軀干。這件事一時鬧得小區人心惶惶。我也低調地過日子,生怕那人后悔,過來找我。
夏季炎熱,沒幾天,被棄他處的受害者軀干也被發現——就在我那天藏身的紙箱旁!
從頭到尾,我都被他算計了。
至于頭部,我想,它一定會出現在更叫我意想不到的地方。會在我家嗎?我終日惴惴不安,把家里徹底打掃。無論這是否在他的算計之內,我都要這么做,就算是給自己心理安慰也好啊。
又幾日,他給我寫信:“人頭在七號樓三零六室。”
我思索片刻,后背濕透。
那里……就是我曾想嫁禍的人家!
第二天,又來信:“別報警,報了他們也破不了這案。我只想收藏仇家的人頭,不會再殺人。”
我根本沒有報警的想法。
忽然又拿來打火機,將兩封信都燒掉,燒成了灰。
全身冰涼,冷汗洶涌。
我輸得很徹底。從一開始就輸得很徹底。
【蟲洞】A.D.?
說不清是多少年以后的未來,蟲星人開始了它們的蟲洞旅行。
什么是蟲洞呢?蟲星人是這樣解釋的:
比方說一只蘋果上有A、B兩點,從A到B,如果直接從蘋果表面過,距離肯定比從蘋果內部過要遠。從蘋果內部過依靠的是通道,吃蘋果的人叫它蟲洞。蟲洞大大縮短了空間上從一處到另一處的距離。
故事就這樣開始了。
蟲星人進入蟲洞。
蟲星人離開蟲洞。
然后,“啪嘰”一聲摔落在地,進入與原來一樣的新世界。
“媽媽,有蟲!”小女孩哭著扔掉手中的蘋果。
人類,何嘗不像蟲星人。
【夢】A.D.?
最近她總是夢見自己揉一只小黑狗的腦袋。
她還記得七歲那年她從路邊救下一只小黑狗,取名“小黑”。五年后,小黑狗為保護她而亡。她再沒養過別的寵物。
五十歲的她已寡居多年,膝下無子女,或許因為太孤單,才夢見了小黑狗;可夢里那觸感又太過真實。
這樣的事已持續有一周。
警察上門,對她說明來意,她臉色煞白。不過一會,她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從家里找出一二十來歲行為似狗的男子,押送回精神病院。
“他從出生起就幻想自己是一條名叫‘小黑’的狗。”警察解釋道。
只有她明白,他沒有在幻想。
他只是分不清前世今生而已。
【靈異】A.D.2015
什么是靈異?我向學姐請教了這一問題。學姐思索片刻,回答我:“就是有鬼的奇聞異事吧。”
我看了看平凡的學姐,心想,這么說的話,學姐的故事就不能算靈異了,頂多是“一只女鬼的日常”。
學姐察覺到我猥瑣的小眼神,連忙向后飄了飄:“田園你要是再盯我,信不信我弄死你?”
這話說的,弄死就弄死吧,終于有了點靈異故事的感覺呢。我不禁自行腦補學姐張著血盆大口從廁所里鉆出來怒追我十層樓的場景,那一定很刺激。
“學姐,要不你去嚇嚇學弟學妹給我點素材寫唄?”我哀求道。
“不!”并不樂于助人的學姐生生回絕了我。
所以我寫不出恐怖故事,只能寫點這種靈而不異的日常。
【青燈】A.D.2005
小學時有陣子家里人比較忙,放學后我只能一人走回家。回家得過一段沒路燈的小路,漆黑一片,沒車沒人,連貓狗都沒有,不用擔心黑暗中踩到狗屎。那時候我膽子小,第一天走到一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就那么蹲路上抽泣起來。
恍惚間聽見一位姐姐的聲音:“小妹妹,你怕黑?”
我點點頭,一把鼻涕一把淚,在這里哭成什么慫樣都無所謂的,反正別人看不見。
那聲音沒再響起,我瞪著一雙淚眼見得路兩旁亮起燈來,不是電燈,而是那種復古的紙糊的燈籠,浮在空中,里頭火焰發青,跳躍著,燃燒著,勉強照亮小路。
我被嚇怕了,拔腿就跑,跑上有路燈的大路,回頭一看,那里又是漆黑的。
之后的幾天,每天晚上走過時,都見這條路浮滿青燈。直覺告訴我青燈無害,漸漸地我竟將它當作風景欣賞,走小路總要放慢腳步。
不用獨自回家之后,這條路再沒亮燈。偶爾做夢,還能夢見那幻境般的場景。路的盡頭有一青衣女子,我看不清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