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被命名為莫凡尼亞的土地,高山猶如約希蒙德的動脈一樣密布在這位大地之父的浩瀚身軀上,而在這巍峨的群山之間則是茂密且充斥著危險的廣袤森林.一周前,這群鐵馭戰士剛剛通過統領阿格里恩打開的裂隙得以深入群山王國的內陸,然而這幾天的軍旅早已令他們發覺,這所謂征服澤阿坎特北方的第一站,并不是那么容易通過.這寥寥數日間,他們常常遭遇到森林里的猛獸襲擊,或是被狡猾的北方佬突然從想象不到的地方鉆出來狠狠來一下.再由于對地形的不熟悉,他們已經接連損失了近八千名戰士.誰也不知道這種惶惶不可終日的行軍還要持續多久,就在前天晚上,第四中隊在生火的時候.有足足幾十個倒霉蛋被從林子里竄出來的各種野獸拖進了黑暗深處再也沒有回來,目睹這一幕的幸存者們清晰記得擄走他們的熊如同二層樓的民舍一樣巨大,還有那活躍在樹上可以輕易將一個板甲士兵叼走的巨型獵豹.面對這些東西,就連他們身上的鎧甲也無法保護他們.啊,要是塔拉莫德知道祂的戰士被莫凡尼亞國土上的畜牲當做了獵物該多么暴跳如雷?
杜拉維克看了看身后長蛇般的隊伍,每個人臉上都露出了苦澀的神情,就好像是剛剛吃了一場敗仗.不過也能理解,他們已經被困在這鬼地方晃悠足足22個小時了.在這期間,他們除了在反擊中殺死了百來個莫凡尼亞非正規軍外一無所獲.而不間斷的游擊隊與野獸的襲擊已是讓他們疲于奔命,自從邊境出發以來,他們的數量已經由于各種原因減少了五分之一.最操蛋的是,錯綜復雜的地形讓他們與大部隊走散了,若是被莫凡尼亞人的主力發現了他們,不難想象這些憤怒的北方佬會對他們做出何等報復.最糟糕的情況,那些游擊隊的家伙已經向周邊的正規軍透露了他們的行蹤.吐出一口怨氣,杜拉維克又再度看向了已經很晚的天色,以及周圍看起來似乎無窮無盡的森林.停留下來是個壞選擇,但他們早已走投無路.
懷著這樣的想法,杜拉維克向自己的副手打了個手勢,同時表明了將營帳盡可能集中起來的意愿.得令的副官立刻飛速地跑遍了整支隊伍,很快,所有中隊便迅速地各自集合開始扎營.這一次,他們也吸取了先前的教訓,在一部分人工作的時候,另一部分人則負責放哨,這樣可以在敵襲時迅速做出反應. 看著訓練有素的戰士們有條不紊地執行著命令,杜拉維克本人也不由得放松下來,他輕舒一口氣,隨手從路邊搬起一塊符合自己巨大身材的石頭,當做凳子坐在了營地的最前端.與此同時,他那可靠的副官也來到了他的身邊,盡管隔著面具無法看清這個只有他膝蓋高的戰士的臉,但這位下級領主還是看出了下屬的不安.
“多米倫,你也覺得,我們現在的處境很危險么?”這位高聳的奧庫爾(奧克蘭人的一支,以巨碩的身形與強大的體質而聞名)軍官微微彎下了腰,好讓他的聲音能清晰地傳到對方耳里.
“我們已經被困在這片鬼森林里夠久了,杜拉維克.每天不是遇到莫凡尼亞的突擊隊就是那些林子里的野獸,你也看見了吧,昨晚的那頭黑毛畜牲比他娘的一座房子都大!”副官多米倫一邊罵罵咧咧地蹲下來用手清了清周圍,便隨地坐在了一片草地上.“結果這該死的鬼森林里使用不了傳送魔法,更沒辦法通信,要是不能及時趕到指定地點,賽卡倫那家伙又要發瘋了!”
“收斂一下你的暴脾氣吧,多米倫!再抱怨也改變不了眼下的困境,派出去的探子們怎么樣了?”一直知道自己副官的脾氣,杜拉維克索性沒有搭理他,轉而問起了正事.
“沒有,一點消息都沒有,前前后后派出去的人大概有十幾個,結果到現在別說人,就連他們的尸體也沒見到!”說到這兒,多米倫解開了腰包,從里頭掏出一瓶酒用牙齒咬開瓶蓋便猛地灌了一口.“要我說,還是別再派人探路了,再這么下去沒等跟莫凡尼亞人打起來,我們的人就全在林子里喂野獸了.”
“沒辦法,上頭這次行動顯然操之過急了,三萬多人的部隊,結果連張正經的地圖都沒分的著,也不知道那些酒囊肉袋潛伏了這么久到底干了些什么!”聽聞了偵察部隊全滅的消息,杜拉維克也不免變得急躁起來,他搭在石頭上的手微微用力,非凡的怪力便將一部分巖石捏得粉碎.滾落的碎屑頓時落在了下方的草地上,為這蔥蔥綠地增添了一抹白色.“過了今晚,加快行軍速度吧,就算不為了賽卡倫的命令,也得為我們所有人能不能活著走出去考慮.我們的軍糧最多還能維持三天.”
“該死的!阿格里恩統領還有高階領主們壓根沒把我們的命當回事!”杜拉維克發泄似的空揮出一拳,猛烈的沖擊頓時震蕩在空氣里,將距離這位鐵馭領主最近的一顆倒霉大樹硬生生攔腰截斷.這約有數百諾尺高的自然雄偉造物頓時轟然倒地,而這沖擊并未就此停下,而是延展至后方的森林,巨樹不間斷倒地的聲音一直傳播到遠處.這不僅驚走了大群的飛鳥,就連后方的營地戰士也不由得嚇了一跳,以為又有什么巨型野獸竄出來了.直到多米倫對最前方的人示意無事發生,后方緊張的戰士們才逐漸冷靜下來.
“冷靜一些,兄弟.但愿你剛剛沒把什么怪物給吸引過來,不過肯定給扎營的崽子們嚇得不輕.他們這些天過得可一點不容易.”多米倫從地上站起,拍了拍杜拉維克那足有數人高的巨大戰靴.
“抱歉,兄弟.這些天野獸襲擊確實是越發頻繁,今晚我們得繼續努力避免減員了.”聞言,杜拉維克也從巨石上站了起來,這位奧庫爾高大的陰影頓時籠罩了方圓數十諾尺的土地.“我先去巡視一下周圍,看看有沒有什么危險,勞煩你替我照看好營地.”
“........好吧,可別離得太遠,團長大人.”望著杜拉維克漸漸消失在森林里的身影,多米倫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便朝營地內走去.他知道,今夜也不會是一個尋常而易于度過的夜晚.
“自從我們加入這場遠征后,日子就沒太平過!”一個鐵馭戰士有些慍怒地將收集的柴木隨手丟在燃燒著的篝火旁,不滿地抱怨道.“再這樣下去,別說占領莫凡尼亞,咱都得困死在這該死的鬼森林里!”
“別耍嘴皮子了,年輕人,要是你真的碰到那些怪物北方佬.你就會慶幸我們現在面對的只是一些平凡無奇的野生動物.”聽聞他的話,一位看起來飽經風霜的老兵打斷了他.“要是見識過金石鐵衛或者炎神行者,你那淺薄的認知或許會刷新,當然,也可能你會因此瘋掉.”
“得了吧,少仗著你的資歷老瞎扯犢子唬我們!北方佬還能有誰比跟樓房一樣大的熊更可怕?”那年輕的士兵立刻不服氣地反駁.
“呵呵~你不是已經見識過阿格里恩大人的偉力了嗎?就算第一次上戰場也不至于覺得需要統領大人親自處理的北方佬是什么容易打倒的貨色吧?”老兵泯下一口青果啤,他的喉嚨隨之咕嚕了一下,便接著說:“路過法莫森林邊界的時候,你們也聽說了吧,很多人發現了拉索塔杰將軍被燒焦的尸骸.你是覺得,能殺死他的家伙,會是我們這群人一擁而上就能夠對付得了的么?”
聽聞老前輩的話,不少臨時被拉過來的新兵也趕緊湊上前,那老兵見狀隨手便把酒瓶撂在一旁,揭開了自己的皮甲,那駭人的燒傷痕跡不由得令周圍的新人們爆發出一陣驚呼,有些膽小的家伙甚至立馬捂住了眼睛轉過頭去.接著他開口了,但并非是炫耀勛章一般的口吻,而是好似回憶起了曾經所親歷的噩夢:“30年前的金火之戰,我與我的兄弟們一起奉命進攻帕多維城市瑪士米德爾.足足集結了二十八萬人、配備大量戰爭野獸與戰爭機器,軍中隨行多名重甲金屬術士的我們當時從來不覺得這是什么挑戰,但我們的傲慢很快便遭到了來自諾德萊恩的報應,提亞特烏斯啊,我一直想忘掉它......”
“我們浩浩蕩蕩地向著目標城市進發,披甲葛朗巨人那撼動天地的腳步猶如響雷一般炸裂在大地之上,烏云般黑壓壓的軍團猛士幾乎要將沙漠飛揚的沙粒也遮蔽起來.就連平日里興風作浪的沙蟲也被這股架勢驚嚇得不敢現身.然而,一個身影卻擋在了我們盛大軍勢的面前.”
“'我只警告一次,快滾回熔爐去,塔拉摩德的鐵渣子們.'他說.”老兵抬起一只手,手舞足蹈地努力復現著當時的情形.“開什么玩笑!作為驕傲的鐵馭戰士,這種低級的挑釁怎可容忍!哪怕有意識到可能是引誘我們的陷阱,弩手們與攻城機器的炮手們卻已經先行一步表達了他們的看法.瞬間傾瀉而出的鋼鐵與火藥組成的風暴幾乎蓋住了太陽,所有人都很確信,即便相隔約一諾里,也絕不可能有任何生物能在那樣可以夷平城市的打擊中幸存下來.”
“飽和的地毯式打擊結束了,但沒有一個人發出勝利的喝彩.因為我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個家伙竟毫發無損地一步一步筆直朝我們走來!接著,他伸出右手舉過頭頂,輕輕打了一個響指.”講到這里,老兵的瞳孔一瞬間收縮了起來,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地獄般的下午.顯然,這是一種無法治愈的戰后創傷.“他只是是站在那里,打了一個響指,只是一個響指!遠比任何火山爆發都恐怖的熔巖便憑空自天穹之上帶來了死神的熱吻,哪怕是其中最微小的火球也比一頭葛朗巨人還要大上數倍.隊伍里的金屬術士們用盡全力吟唱咒語保護自身,卻依舊在瞬間便被突破護盾氣化.治愈魔法完全無法在這樣的高溫下拯救他們可憐的性命.至于食人怪們、葛朗巨人們乃至那些更加龐大的、跟移動堡壘一樣的戰爭機器,或是哀嚎著湮滅在余燼中,或是被可怖熱力解構為空氣中的分子,最終全都在火焰之中盡歸塵土.”
“我不知道當時我是怎么活下來的,但當我回過神,沙漠被無窮的玻璃晶體取而代之,周遭除了部分戰爭機器那巍峨如山的遺骸外空無一物.浩劫過后,我看見唯一的活物也是始作俑者向我走來.盡管那是我一輩子最恐懼的時候,但那張臉卻如夢魘般刻在我的心底永遠那樣清晰.'看來,你是那個幸運兒呢.'那怪物逐步靠近,我幾乎能夠聽見他那宛如熔爐沸騰聲般的呼吸,就像一頭傳說中的惡龍.'去吧,告訴你的同伴們,倫蒂亞克守在這里.想要證明自己對塔拉莫德的忠誠或是自己愚蠢,那便過來吧'他如此向我說道,就好像剛剛只是隨手滅掉了一窩螞蟻.那家伙臉上那股對我們的蔑視之情,我記了整整三十年.”回憶結束,老兵舉起酒瓶一飲而盡,如釋重負地躺了下去."嘶~要是有一天還要面對那種怪物,我寧可在這之前就戰死."
"聽起來可真駭人."圍上來聽完故事的一個新兵聳聳肩,便頭也不回地回到了自己的崗位,顯然,這位年輕人覺得這只是老頭子喝多了說出來的瘋話,周圍的人也隨之散開.
“與拉索塔杰將軍的遭遇完全對的上,這些炎神行者確實是可怕的對手,如果他們真的大批加入對莫凡尼亞的支援,確實值得阿格里恩大人擔心.”另一個身材高大的鐵皮屠夫抱胸若有所思,顯然他經歷過許多傳奇的戰斗,也并沒有將老兵的話當作兒戲.
“無所謂了,自進入鐵馭以來,我的命就已經不屬于我了.被野獸所殺,被農夫所殺,被金石鐵衛所殺,被炎神行者所殺,又會有什么區別?”另一個戰士聞言沒有過多對此評價,只是繼續認真地保養著自己的武器.
“你們閑聊記得別太久,早點休息.沒有精力在戰場上出了岔子,我可救不了!”一位穿著精良鎧甲、全副武裝、威風凜凜的壯年軍官走了過來,顯然他便是這片營地的領隊.略微提醒后,他便朝營帳方向走去.
“也是,與其關心我們的敵人是誰,還不如先想想怎么走出這鬼森林.”一個士兵啃了一口隨身攜帶的干糧,說道.
“欸~你們說,其他與我們一起進入國境內的軍團都怎么樣了?”人群中突然有人問道.
“就算真比我們處境要好,我也心里希望他們在某個不起眼的山谷里碰上一百個金石鐵衛,哈哈哈哈!”一個不太正經的見習術士打趣著說道.
“嘿!你可真夠壞心眼的,不過可別被阿格里恩統領聽見了你盼望的這些事兒!”
“要是真的也只能算他們倒霉,我要是有能力許愿成真,那早該混個統領當當了!”
“要是你以后真做了統領,可別忘了兄弟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即便是處在這般危險的環境下,經歷了數次大量友軍傷亡,心理素質過硬的鐵馭們依舊是相互開著不著調的玩笑.霎時間,快活的氣息在營帳之中流竄開來.
但是,放松下來的他們并未意識到,令人不安的月色下,危險正在悄然臨近.
“簌簌簌簌簌簌簌簌”,黑暗的森林里,城墻般厚重的樹木被一股不可阻擋的蠻力推開.有什么巨大的東西正在從陰影中靠近.
幾個敏銳的士兵察覺到了動靜,他們昂起脖子朝聲音的源頭望去,但迫于環境過于黑暗根本無法看清發生了什么.“難不成是杜拉維克大人又在因為什么東西生氣了?”其中一人提出了自己的猜測.
但他話音未落,便被黑暗中的東西像拔出田地里的蘿卜一樣輕松拽進了陰影里,連聲慘叫也沒能發出.其他放哨的戰士立馬反應了過來,趕緊退回了視野更為清晰的營地中,并對其他人發出警告:“小心!林子里有東西!做好戰斗的準備!”
一時間,周圍的所有人都迅速地進入了戰斗狀態.正在準備夜宵的炊事員放下了勺子也拿起了武器,方才宿醉的老兵幾乎一瞬間清醒了過來、戴好頭盔便加入到了隊伍里,一直保養著武器的精英戰士沒有多話、第一時間守在了最容易受襲擊的方向,至于那高聳的鐵皮屠夫則是站在了隊伍的最前方,將自己的同伴保護在身后.整個營地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由于排在整個隊伍的最末,這里的情況并未第一時間被其他營地得知,但所幸吸取了之前的教訓,他們所有中隊之間扎營的間距縮短了很多,援兵不出數分鐘便會到來.
“吼~”林子里回蕩著那頭野獸的低吼,這不由得讓所有人繃緊了神經.一個大膽的家伙拆下了營地周圍的火把,朝著聲音來源的黑暗深處照去,但那里什么也沒有.
“哇啊啊啊!”一陣響徹黑夜的慘叫聲從身后傳來,營地的所有成員不由得朝后望去,那一刻,時間仿佛凝固.他們都認得眼前這個叼著他們同伴的殘忍兇手!這黑色的畜生正是昨晚發起襲擊的那頭野獸!它竟然如此大膽,敢獨自襲擊一整個營地!
“呀!”沒有多想,靠近那怪物最近的戰士立刻將鋼矛刺向了那頭怪物,但自熔爐中淬煉的精鋼卻輕易地斷裂在那頭巨獸粗糙堅韌的皮膚上,徒留虎口被自己力量撕裂的士兵握著受傷的手跪倒在地.
“吼!”巨熊顯然被惹惱了,它將叼著的可憐家伙吞入腹中,便猛地朝營地深處沖了過來.跪倒在地的那個倒霉蛋瞬間被踏成了肉泥,那兇殘的怒獸甚至連火焰也不能阻擋它前進的步伐,它直接沖過了營地內最大的篝火,火焰頓時在它的毛發上點燃,但這頭怒獸毫不在意,好似越發激旺的烈焰只在那千瘡百孔的巨體之上留下了淡淡的暖意.它撲向所人數最多的位置,一路上隨意碾碎了它周圍那些不起眼的、組成盾墻的士兵.此刻,全身燃燒著烈焰的它就彷佛是從地獄之中鉆出的.
“開火!開火!”領隊幾乎把嗓子都要吼啞了,子彈與弩箭也如狂風驟雨般襲向那怪獸,但卻連讓它沖鋒的速度變慢一些都做不到.為了提供火力掩護,鐵皮屠夫快步地沖了上去,宛如一座鋼鐵鑄就的小山,若是一般敵人恐怕已被這撼動大地的沖鋒震懾到,但此刻,他那六諾尺高的身軀,寬闊的臂膀在那如同地獄中沖出的怒獸面前,竟顯得如剛出襁褓的嬰兒一般,如此渺小.
發出野獸一樣的怒吼,鐵皮屠夫猛地掄起巨斧劈砍向怪物,足以撂倒一座塔樓的力量震蕩在那頭憤怒的巨獸小腿部位,產生的沖擊波頓時熄滅了惡獸身上的火焰.這一擊看上去似乎卓有成效,令鐵皮屠夫身后的戰友們也微微放松下來.然而巨獸只是略微停頓了一下,它低下頭,看向了這個讓它感受到一絲疼痛的古怪小家伙,似乎是在疑惑那柄巨斧究竟是什么東西,但僅僅是一兩秒的工夫,野獸便停止了思考選擇了行動.它猛地揮起巨爪向鐵皮屠夫橫掃而去,后者則彷佛感受到一顆數千克倫重的巨石以接近40諾尺每秒的速度狠狠地撞在了自己身上,他立刻倒飛出去,攔腰撞斷一顆比他自己還要粗壯數倍的樹木后摔落在地.掃清面前的障礙后,怒獸再度看向了射手們駐扎的位置,再一次開始了那可怖的沖鋒,它的目標十分明確.
射手們見狀更加拼命地裝彈開火,但依舊沒有起到絲毫效果.領隊于是拾起了地上的長矛,用他非凡的臂力將那沉重的武器像飛鏢一樣兇狠地瞄準那怪物的眼睛投擲而去.
“叮!”金屬膨脹的響聲蕩漾在營地之中,他成功了!那支精鋼制的長矛成功命中了目標!就算那東西再怎么厲害,眼睛也是每個生物必然的弱點!但他的狂喜沒能持續多久,那頭怪獸只是吃痛地嚎叫了一聲,便更加狂怒地繼續朝他們沖了過來.待那頭怒獸靠近,領隊這才發現,他那奮力針對弱點的一擊,僅僅只是讓這頭狂暴巨熊的眼球充血而已,甚至未能多少影響它的視力.連眼角膜都如此堅固........怎么可能啊!
在他還處于驚詫的狀態下,那可怖的怒獸已然臨近,一瞬間,三名來不及逃脫的榴彈炮手便被一同撕咬吞進了腹中,同時,它揮起利爪,彈指的霎那便將另一批想要逃跑的家伙開了罐.術士們那貧弱的魔法壓根傷不了它分毫,普通士兵們的刀槍劍戟就更不用說了.反應過來的領隊立刻拔出了他的附魔劍刃沖向那頭巨熊,卻被猛地一爪拍飛到高空,接著又被站立起來的巨熊惡狠狠地咬住,他奮力地用那柄附魔劍刃抵御著對方比得上人類手臂長度的犬牙,但終究因為體力不支葬身于這頭怪獸的腹中.隨著怪物的肆虐,一時間哭喊聲、慘叫聲與野獸的咆哮聲混雜在森林深處,這支可憐中隊的營地,在一息之間便化作了地獄.
“看來,我們是比較幸運的那一批.”望著那幾乎將他的戰友屠殺殆盡緩緩走來的巨熊,老兵的眼中沒有絕望,對于他們這種人而言,死亡只有遲早的問題.他看了一下已經見底的酒瓶,緩緩閉上了雙眼.一片黑暗中,他聽到那野獸粗野的呼吸聲離自己近在咫尺,他看見艾露伊琳正在朝自己招手.
但是,他所看到的艾露伊琳卻僅僅只是朝他微笑著,緩緩消失在無盡的夜色里.同樣地,他也感受不到在他身邊的那頭野獸了.
“嗷嗷嗷嗷嗷!”取代那呼吸聲的是一陣痛苦而激烈的嚎叫,他猛地睜開眼,看見了那頭夢魘般的怪物竟然吃痛地胡亂揮舞撲騰著前爪,一道銀色的流光在它巨大的身軀上下翻越,每一次觸碰都在消減其暴虐的生命.隨著那抹流光停止,巨大的怪物也鮮血狂飆,如一座倒塌的山嶺般轟然墜地.這時,老兵才看清了站在怪物尸體頭頂的人,多米倫領主,他們所有中隊的副統領.這位強大領袖的手指正不斷滴下鮮血,顯然是剛剛的狩獵所至.
“....呃..........多.....多米倫大人!”剛剛被擊飛出去的鐵皮屠夫捂著傷口才摸回營地,便見到了已被擊殺的怪物與他們的第二領袖.于是來不及顧及傷勢,他立刻跪拜在地.
“..........你們的領隊是個勇敢的人,你們的戰友亦如是,但現在我們沒時間哀悼了,森林里突然出現了大批量的尸潮,努力活下去吧.”簡單吩咐了唯二生還的二人,多米倫的身影便從原地消失了.臨走之間,他施展治愈魔法恢復了鐵皮屠夫先前的傷勢.
不過這令人安心的氛圍很快便被一陣陣深林之中傳來的呢喃所打破,老兵與鐵皮屠夫看向了四周,林地之中無數個身影如操作不精的木偶一般顫顫巍巍地向營地的方向走來.死亡正緊迫而至,沒有時間休息了.在這一刻,他們也明白了,為何那頭巨熊會再度發狂一般襲擊營地,為何營地間如此之近,卻久久無法派出支援.....
“我們快逃吧,這不是我們可以應付的數量.”鐵皮屠夫的面具下略過一陣溫熱的嘆息,那是屬于他們這種小角色的無奈.
“我是走不了啦,本在三十年前我就該死了,多米倫大人剛剛又為我取回了這條命,那我怎么也不能辜負他對不對?”說著,他拿起兵器,好似又回到了三十年前的神勇,頭也不回地沖向了尸潮.那六諾尺高的戰士最后看見他的身影,是他被十幾雙蒼白卻腐爛的手臂共同包裹,又緩緩被淹沒在黑暗里..........
多米倫在每個驚恐的中隊之間來回穿梭,每一次那水銀般的身影閃過,便有百而成千的亡靈得到徹底的安眠.然而,這猶如在大海中不斷將浸入沉船的水舀出,并不能起到什么實際的作用.他撕開的口子,很快便被重新填補,一點點將他部下的性命盡數吞噬.高聳的鐵皮屠夫們被身高于自己數倍的巨型縫合怪物以更加絕對的蠻力碾碎,喪尸獵犬迅速地將在森林中無法發揮的騎兵們拖下馬、隨后一擁而上大快朵頤.暗夜巨獸發出刺耳的嚎叫,瞬間便讓久經考驗的戰士失去了抵抗的意志.接著被大海潮汐一般、源源不斷的尸潮徹底吞沒..........
敵人實在是太多了,他們這點人數就算再翻十倍在這樣數量的亡靈大軍面前也只是暴雨中的孤雁,它們完全占據了森林的每一個角落,甚至將不少植被與樹木都完全擠垮.放眼望去,已分不清森林與尸潮到底是誰被誰所覆蓋.
“該死,杜拉維克到底去哪里了啊!”將一頭約莫十層樓高的暗夜巨獸一腳踩碎頭顱,又瞬間拔出利劍斬斷周遭的巨樹阻擋滾滾向前的亡者,但這終究是杯水車薪.雖說以他的實力,這些蟲子般的亡靈根本不足為懼,但他阻止不了他的部下一個接一個倒下,也無法讓他正不斷流逝的體力如蠟燭一樣凝固.但這樣危及的情況, 他的直隸上司卻沒有出現在他應位列的崗位上,他知道那家伙的脾氣,杜拉維克絕對不是玩忽職守的人,更不會拋棄他的隊伍,顯然,他被什么東西拖住了以至于無法趕來.
杜拉維克望了一眼身后漸漸消逝的火光,轉頭面向眼前的威脅.在他巡視山林的時候,正是這股巨大的恐怖感吸引了他的注意.現在,那個東西正站在黑暗里,用那對猩紅的、不屬于人類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
“非常抱歉在夜里打擾你們的安寢,但入侵這片土地,本身便是最大的錯誤.”一道如夜鶯般動聽的聲音響起,卻又如女妖的歌喉一樣魅惑人心.隨著聲音的主人走出陰影,杜拉維克這才注意到帶給他巨大壓力的不是什么可怕的野獸或是嗜血的妖物,而是更為可怕的東西.他的面容英俊清秀,卻渾身上下透露出危險的味道.他看上去十分年輕,卻沉淀著活過了一個世紀的古老氣質.他的衣衫整齊秀美,肌膚卻蒼白得猶如身具怪異病癥的患者.一個吸血鬼.......這不由得讓杜拉維克想起了艾特比爾的那幫午夜顯貴,那些家伙可危險至極.
“你......你是莫凡尼亞人?”感受著對方那宛若火山爆發一般的暴虐生命力,杜拉維克不禁后退了幾步,但他很快便強令自己冷靜下來.向對方試探性地問道.
“我也曾沐浴在大地之父的榮耀中,但為了能永遠守住這群山與土壤,我遁于陰影,不得會明.”扎著長辮的銀發男人又朝前踏出一步,一抹猩紅從他的腳下延展開來.“那么,鐵馭,你的命運會是什么?”
“那些死而復生、蠕動著的怪物已經替你做出了回答,不是么?”杜拉維克捏緊了拳頭,猛地向后方揮出一記重拳,刀鋒一般的可怖氣浪頓時將一大群死靈撕成了碎片,這延緩了他部下的消亡速度,但無法該變他們的命運.“還是讓我們用這個來用來說話吧.”
“不錯的斗志,真該感謝阿格里恩,為我送來了如此優秀的一批戰士.”血族優雅地彈了一下手指,腳下的猩紅頓時便彷佛擁有了生命,從那混雜著漆黑的血色中睜開了無數雙眼,無數張口.接著,它自地面上抬升起自己,高聳地讓森林中的所有樹木都相形見絀.裹挾著無數種令人膽寒又各不相同的嚎叫聲,惡獸如滔天巨浪一般嘶吼著撲向了杜拉維克,高大的奧庫爾在那扭曲的異形面前猶如被巨大海潮所逼近的渺小孤舟.
壓制住內心的恐懼,釋放出對部下慘死的憤怒.杜拉維克站定,釋放出全身的斗氣聚集于掌心,猛地朝撲過來的血潮怪物擊去,鋪天蓋地的猩紅海洋頓時被轟出一個足以令最高聳的戈朗巨人也輕易通過的巨洞.然而就算如此,那致命的紅潮不僅沒有褪去,反而來勢更加兇猛地撲將過來,這時杜拉維克也注意到,沿途被那怪東西所碾過的地方,如遭遇了某種強酸物質一般被腐蝕殆盡.而且,那被擊出的空洞正在以極快的速度恢復原狀.
只是寥寥幾秒,血潮已然逼近了杜拉維克,它猛地朝下壓去,頃刻間,大地崩裂,樹木盡斷,沸騰的血海甚至吞沒了許多不慎進入其范圍內徘徊著的不死者,無論是迅捷的尸犬還是威力無窮的縫合怪,都在瞬間便被溶解化作了那紅色怪物的養分.但血潮也反應過來它沒能捕捉到目標,雖然看起來身形巨大,但那個奧庫爾鐵馭將官卻有著完全與外表不符的速度,他早在災厄落下之前便已經成功遠離了原先所站立的落腳點.當血潮感應著敵人的位置時,自它的上方,滾燙的金屬熔流如瀑布般傾瀉而下.熾熱的融化鐵水與污穢的血池相撞在一起,發出了激烈的化學反應才會有的令人不安的聲音.但血海沒有悲鳴也沒有激烈的反應,它沒有那種感覺.盡管它不滅的軀體正在被一點點地侵蝕殆盡,血海依舊不會因此忘記使命.它要用盡一切摧毀那個鐵疙瘩.
杜拉維克的判斷沒有錯,盡管物理性質的攻擊不會對這樣的流體有什么效果,但金屬熔流的高溫卻足以蒸發幾乎任何形式的液態物,但血海實在是太過于遼闊了,它幾乎占據了這位奧庫爾領主的整片視野,那波濤洶涌、浪花翻騰的身軀依舊在不斷膨脹侵吞著周圍的一切.方才的攻擊或許對它而言甚至連次熱水澡也算不上,得做好耗盡魔力的準備才行.可是,那嗜血的暗夜貴族依舊在不遠處盯著,他仍未打算親自動手,看來這家伙是想像貓捉老鼠那樣玩弄自己.也不知道多米倫那里怎么樣,嘖,先脫身再說!
高大的奧庫爾調動起全身魔力,滾燙的金屬熔流頓時自他的指尖翻騰而出,并漸漸地升騰而上最后凝成了一條奔流不息的熱浪長河,它的長度幾乎比得上某些小型城市的護城河,環繞住了杜拉維克周身的土地,形成了一個半徑約為2諾里的圓環.縱使面對那看不到邊際的血海依舊顯得渺小,但金屬熔流卻不斷地收割著周遭的不死生物,并將那負面的死亡魔力轉化為杜拉維克自身的力量.這樣一來,他便能不斷地以戰養戰而立于不敗之地.每當血海靠近,試圖從死角發起進攻,杜拉維克便將圓環縮小籠罩住全身,令那龐大的怪物束手無策.暗夜貴族撫摸著下巴靜靜地觀看著眼前的一幕,眼中不經意間流露出贊許之情.
面對久攻不下、卻明明如螞蟻般渺小的敵人,血海似乎憤怒了,整片猩紅的汪洋翻騰起來,接著上升,一個惡魔般的面孔浮現在最高的浪花之中,其他卷起的浪花則紛紛變成了怪物的手臂,攥緊了拳頭便以雷霆之勢朝鐵馭領主攻了過來.對此,杜拉維克依舊不緊不慢地調動著那圓環抵御著來自四面八分的攻擊,但鮮血匯聚而成的巨拳,有著先前的血潮完全無法相比的強大威力,血拳猛烈的沖擊甚至穿過了圓環,極具腐蝕性的液體傾灑在杜拉維克的鋼鐵之軀上,令他的鎧甲上泛起一陣白煙.微微的刺痛點醒了經驗豐富的杜拉維克,于是他改變了作戰策略,專注于觀察襲擊而來的巨大血拳,在攻擊來臨的一瞬間集中起防御.就這樣,經驗豐富的奧庫爾有條不紊地將所有襲來的攻擊全部攔截下來.血潮那魔鬼般的面孔越發猙獰,但它無論如何也無法突破這密不透風的防御.
“夠了,回來吧.”杜拉維克艱難抵御著血潮攻擊時,那位俊美的血族男子卻突然下達了新的命令,只見那鮮血組成的怪物快速變回了血海的形態并迅速退去,仿若海水退潮一般再度回到了男人的腳下,最后消失不見.
“真是非常抱歉,用這種小手段來考驗閣下是我的傲慢.為了表達我的敬意,接下來我將親自與您進行一場對決.”短短的簡單一句話,令杜拉維克徹底陷入了絕望.發表宣戰布告后,俊朗的男子輕輕伸出右手,一顆黑色的球體便浮現于其掌心.接著,他緩緩將那顆球體丟了出去.
詭異的黑球飛向杜拉維克時,其行進路線上的一切均被吸附著卷進了其中.就好似一頭吞噬一切永不滿足的饑渴野獸,黑球的移動變得越發快速,先前戰斗所留下的樹木殘骸、泥沙土石均被它吞了進去并令它變得越來越大.最終,黑色的球體在距離杜拉維克百米的距離下爆炸.憑借著接近七馬赫的爆發性速度,杜拉維克勉勉強強躲開了這可怕的攻擊,他的心跳因為恐懼與先前劇烈的運動而加快著.回頭看向爆炸的區域,一個寬約半諾里、深不見底的坑洞出現在了他原先站立的地方.而且,他感到周圍的空氣正變得稀薄,就連土壤也失去了活性而瞬間沙漠化,巨坑周圍數諾里內原本郁郁蔥蔥的樹木此刻全部枯萎凋零,徒留干枯的樹干立于原地.即便站在距離爆心三諾里開外的距離,他依舊發現自己的鎧甲正漸漸開始銹蝕.顯然,那可怖的黑色球體吞噬了一切的生命力.
“不錯不錯~讓我更驚喜一些吧.”血族緩緩張開了雙臂,數十個方才那表現出死亡之力毀滅性力量的黑球頓時浮現于他身后.看著這一幕的杜拉維克不禁睜大了雙眼,他已經為自己準備好了或許誰也無法聽到的遺言.
“啊,罷了罷了,這樣也太無趣了.”突然,似乎是覺得有些不妥,血族低頭沉思片刻,輕輕打了一個響指,他身后的那些令人畏懼的黑色球體頓時全都消失不見.“該你了,閣下.”他伸出一只手,表示出“請”的意思.
沒敢多想,甚至不敢去考慮怎么逃脫,杜拉維克立刻運轉魔力將金屬熔流組成的圓環集中成一條直線,狠狠地朝男子貫穿而去.但那傲慢的暗夜貴族似乎甚至不打算躲避,數十萬攝氏度的毀滅熱潮便如此毫無阻礙地盡數澆灌在血族的墮落軀殼上.
“真是個瘋子,但你的傲慢會導致你的滅亡,怪物.無論你的軀體多強都不可能完全吃下這魔法的全部威力.”杜拉維克心想.
然而,隨著沖天的白煙散去,站在熔巖坑洞內的禁忌之裔卻是全然無事,或許只有他那略微被高溫燙出洞的禮服可以證明他剛剛遭遇了攻擊.而且,就連血族的那身衣裳也正在緩緩再生,很快便會恢復如初.
“這.......這怎么可能?!”鐵馭領主被這荒謬的場面幾乎震驚得險些停止思考,所幸,他在千分之一秒內迅速調整了狀態,決心用出他最后的殺手锏.在那傲慢的血族被熔流沖刷的時候,杜拉維克已經快速地接近了他,并將所有的魔力聚集于他的右手,準備在零距離內一次性爆發出來,杜拉維克的這一拳曾經將一整座橫跨十余諾里的小型山脈橫著擊飛出去.而眼前這皮膚蒼白的赤瞳男人就算再強大,也不可能在這一擊下毫發無損.
“啪”,簡單至極卻又不可思議地,外表青年的血族只是隨意抬起一只手,便像握住一顆飛來的布袋球一樣輕易地接住了杜拉維克用盡一切的拼死之擊.拳掌接觸的那一瞬間,巨大的反作用力將杜拉維克揮出去的胳膊硬生生撕開斷裂.縱使是在這樣絕望的情形下,這位鐵馭的戰士卻仍然不打算放棄,甚至沒有為斷掉的臂膀而有一絲猶豫,迅速揮起另一只尚且完好的手臂便揮拳砸向那明明比只有他手掌大小的敵人.
“真是激昂的斗志!十分感謝您的演出,閣下!”戰士殊死的抵抗得到了血族的尊重,為了回報他的忠誠、勇氣與毅力,雙目猩紅的青年揮動利爪,瞬息之間便掏出了杜拉維克那比他本人還要巨大的心臟.
距離近20諾里的遠方,正在與尸潮搏斗著的多米倫突然感覺心里一陣刺痛,甚至驚掉了手中的劍刃,他不由自主地望向杜拉維克離去的方向.接著,一道身影突然出現在他面前,那是一個俊俏、優雅卻有些殘忍的赤瞳青年.“閣下戰斗至此,想必實在辛苦,是時候好好休息了~”
…………
站在鐵馭們的尸堆中,在潮水般怪物們的簇擁下,午夜之主吟唱起褻瀆的咒語,喚來死亡本身的偉力.鐵馭的戰士們一個接一個站起,但他們已經不再為塔拉莫德而戰.杜拉維克與多米倫,這兩位隊伍中最為強大的戰士立于亡靈軍團的最前方,等待著主人的差遣.
望著眼前的杰作,血族不禁感到一陣由衷的愉悅,他四處打量著這群精英,又是觀摩又是撫摸,以至于不由自主地輕哼起歡快的小曲.
“艾德里恩爵士,收起你的業余愛好吧.”正當他享受著這份勝利的喜悅時,一陣腦海里的聲音卻打斷了他.若是其他人,艾德里恩恐怕按耐不住撕碎對方的沖動,但此刻與他對話的,正是另一位位高權重的皇后之手.
“有什么要效勞的么,凱芙洛忒小姐?”壓抑住心頭的怒火,艾德里恩伯爵笑吟吟地回復著影子女士,精明的他可不想因為這種小事去得罪這位血色宮廷的主管.
“境內的鐵疙瘩們已經不需要我們去處理了,帶上你的所有仆從們盡快去往前線,這是來自殿下的直接命令.”
“啊,是來自殿下的旨意么,樂意至極~不過真是可惜,我還想拜訪一下,那位替我在莫茲古爾消滅了我那失控孩子的勇士呢~”艾德里恩發出一陣微妙的感嘆后,便化作一陣血色的霧氣消失在森林里.而他剛剛復活的亡者軍團,則浩浩蕩蕩地向著南方開赴前線.
遼闊的約希平原,正是阿格里恩的鐵馭與莫凡尼亞王國的主戰場,距離戰爭號角響起已經過去了近半個月,每一日,這里都上演著各種各樣的血腥演出,曾經景色秀美的約希平原彷佛變作了一來自地獄的巨型絞肉機,無時不刻奪走數以萬計人的性命,鮮血讓大地、山川與湖泊為之染紅,已分不清它們究竟來自鐵馭還是莫凡尼亞人.十四天,如此之短的年月,卻已經有超過百萬計的傷亡.鐵馭對此并不在乎,他們可供驅使的戰士無窮無盡,哪怕僅僅只是阿格里恩此番所帶領前來的部隊,即便再損失目前傷亡總數的數十倍也不會傷筋動骨.但莫凡尼亞不一樣,每一位戰士魂歸大地之父,便再也無法捍衛他們的母親之土.作為五大國度中國土面積最小,人口最為稀薄的一環,人口不過億的他們無法承擔長時間的高烈度戰爭.
洛奇姆三世端坐于一間簡陋的營帳中央,無精打采地翻看著探子們不斷從最前線送來的戰報,自莫卡-拉里亞一路奔波而來抵達此處已經過去了近八天,但對這位國王而言在前線度過的每一日卻都有如一整年那樣漫長.這些天里他的眼皮一夜也沒合上過,但噩夢卻時不時地糾纏上他.有時只是片刻的失神,他便陷入了國破民亡的幻滅之中,他看見大地被熔巖覆蓋,天空被烏云籠罩,燃燒著的廢墟間,鐵馭無情地奴役莫凡尼亞的眾生.就連諸天之上庇佑著一切的父神,也倒在祂那早已淪為煉獄的神域之中奄奄一息,一尊巨大得超乎想象、身軀由鋼鐵與硫磺構成的可怖魔神屹立在祂的頭頂,嘲諷著群山之民無謂的抵抗.........這才不會是我們的命運!洛奇姆在心里憤恨地罵道,但他還是強行忍住了敲擊桌子的沖動.整整八個日夜,可戰況卻越來越糟,縱使所有人都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可戰線卻一直在往后退縮.他很想親自駕臨戰場,以他的力量足以一定程度上改變局勢,可金石鐵衛們卻勸阻他,過早暴露他的存在會招致鐵馭的針對,若是他有什么意外,整個莫凡尼亞的希望都將就此破滅.可是.......可是一直這樣坐以待斃,難道就是什么權宜之計么?他的子民們與最可怕的邪徒惡獸決斗,以壯烈的犧牲難道不是為了等待他前去拯救他們嗎?作為國王卻像老鼠一樣窩在后方溫暖的巢穴里,看著那些放下了家庭的人們拋灑熱血,這算什么?!
”怎么回事?是地震,大家保持好平衡!“帳篷外突然傳來了驚慌失措的叫喊,以及大地崩裂,巨石滾落的聲音,也是幾乎同一時間,洛奇姆的營帳被突兀地打開了.一個高大的人影出現在國王面前,金石鐵衛的副官杜榮威斯毫無提醒地便闖了進來,在整個王國之中或許也只有他有這樣的膽魄.
“陛下,請您冷靜一些!”他大聲提醒道.
情緒快要失控的洛奇姆這才回過神來,周圍的震顫也幾乎是在同時停止,回想起方才那巨大的震動,他這才發現方才一時無意識的發泄,險些釀成巨大的禍端.于是,他站起身,以非常愧疚的語氣問道:“抱歉,我有些失態了.杜榮威斯,營地內沒有人受傷吧?”
“托約希蒙德的福,沒有人受到傷害,只是將近一半的帳篷已經損壞得不能用了,不過請陛下放心,先前存著的備用貨剛好可以派上用場.”杜榮威斯一絲不茍地匯報著工作.“另外,線人來報,莫卡-拉里亞的危機已經解除,那位炎神行者確實值得信任,陛下慧眼."
“可別抬舉我了,只是單純我運氣好遇上了他們三位,又與那位炎烏有些交情而已,可能我平日里對大地之父獻上的貢品比較充足吧.”洛奇姆發出一聲苦笑,不過對于杜威榮斯這樣沒什么幽默感的人來說,他恐怕無法接過自己的話茬.但相比起羅蘭,這位副官或許要更適合統籌工作.或許在武力與天賦上遜色【崔法蘭之獸】不少,杜威榮斯在戰爭技藝與政治外交方面所展示的能力令人安心.
“另外.........陛下,指揮官與貴族們正在莫卡-羅爾德的會議室內等候您一起探討作戰計劃."金石鐵衛深鞠一躬,報告完最后的內容,便快速地退步出去.
“嗯,我待會兒就到.”莫凡尼亞的至高統治者走出了帳篷,看了看營地內四分五裂的大地、那深不見底的溝壑以及遠處只剩下原先一半高度的山脈,他默默嘆了口氣,稍稍集中了一下意識.接著,土地本身便像活化了一樣開始了自我重塑,崩裂的山巒重新向上冒出尖頂,深邃的峽谷再度合并化作平地.戰士們看著眼前宛若神跡的一幕,不禁紛紛默念起大地之父的名諱.然而他們怎么也不會知道,這等偉力正是出自他們溫文爾雅的國王之手.
“與其把時間浪費在無聊的會議上,還不如在戰場上有些作為."他嘀咕著.“唉,罷了罷了.”
在遠離莫凡尼亞戰場的極南之地,里克圖斯的海岸正發生著遠比任何戰爭都要可怕的異變,渾身濕漉漉黏糊糊的青蛙人、魚人與海潮一般不斷涌上陸地,與岸邊駐守的鐵馭以及里克圖斯軍隊戰成一片.它們的數量之大,宛若整片海洋都為這些畸形的扭曲物種所填滿,但真正的危險卻藏于汪洋深淵之下.
下潛,繼續下潛..........庫勞恩身處在一片完全看不見陽光的海床上,根據計算,他距離海面足有19847諾里.這已經遠遠超過了先前里克圖斯人對海底所探測的距離,甚至能夠將矮星云層中的行星塞下也綽綽有余.顯然,那個東西改變了整個澤阿坎特的海洋地貌.而且下潛到3000諾里的時候,他便看見其他鐵馭同黨們的尸首漂浮在海中,這些犧牲者中的最弱小者也要強過他的得力部下拉索塔杰.毫無疑問,越是向下,海中游蕩的怪物異形便越是強大.
不見五指的黑暗海底深淵中,柯羅恩感受不到瑟圖娜乃至其他一同隨他下潛而來的同伴,那個東西似乎切斷了他們之間的聯系.嘶,真是麻煩.周圍的黑暗似乎不僅僅只是陰影,即便擁有超級視力與夜視能力的他也未能看清周遭的環境.于是自掌心之中,庫勞恩召喚出一顆小小的太陽.眨眼之間,黑暗被盡數驅散.但也正是這道光芒,讓黑狼軍團的領袖看清了他腳下的情況,原來,一直以來他所站立的地方,竟是一頭大得荒謬的巨碩異形.濕滑布滿苔蘚的海床實際上是它那巍峨的身軀,無數張流著腐蝕性液體、布滿尖牙的巨口不規則地羅列其上,通天巨山一樣的牙齒周圍,海中的食腐性巨獸正小心地游蕩著啃食其上的殘渣.無數根足以將大陸板塊抬升起的巨大觸須生長在這些巨口的周圍,它們的長度完全超越了視距,一直向著蔚藍色的海面無限地延伸著.而在距離庫勞恩約莫4萬諾里的遠方,一顆龐大得讓如此之遠的距離也完全無法忽視的、比任何行星都要巨大的眼球,正一動不動地盯著黑狼領主.對上視線的那一剎那,這微妙的接觸頓時令庫勞恩感到頭顱像是被一百萬根鋼針穿透了大腦,自來到這個世界起從未有過的窒息、惡心、暈眩、麻痹的感覺頓時令他近乎動彈不得.想也沒想,庫勞恩領主立刻引爆了那顆魔法創造出的微型恒星.怪物那綿延整個海底的身軀乃至于海底世界本身,頓時被一陣覆蓋了幾乎一切的極光所占據.
“嘩啦”,因那極致的巨大爆炸,里克圖斯南方的海面上頓時激起了讓任何山脈都宛若泥丸的海嘯.一瞬間,整個世界也為之一顫.即便那海嘯在上萬諾里的路途中不斷逼近的同時不斷削弱,但當它抵達海岸線時,還是有數諾里之高.如此駭人的災厄讓任何人造建筑都顯得那么卑微,頃刻之間,無數的海邊城市便被完全沖進了大海,連帶著那些倒霉的戰士一起投入了瓦奈法的懷抱.即便是最為高聳的葛朗巨人,也亦不能幸免于難.所幸平民被提前撤入了內陸,否則這一可怕的突發災厄絕對會令里克圖斯承受將近五分之一的巨大人口損失.但最值得慶幸的是,庫勞恩的魔法沒有在海面上被引爆.
“來呀!愚蠢的褻瀆肉塊混合物,不管你是什么東西,敢于阻擋鐵馭的步伐,唯有死路一條!”幾乎被完全煮沸的大海深淵之中,黑狼之主怒視著那顆并無大礙的眼球,用這熾熱的爆炎作為方才凝視攻擊的回禮.那怪物也以同樣的憎恨目光死死地盯著他,方才的爆炸著實激怒了這頭異形野獸.一場入侵者與異界來客的決斗,將不可避免地在這最深邃的海底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