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頭養(yǎng)了一條狗,好多年了。那是一條黑狗,只不過四條小腿以下皆是白毛,用他的話來說,那是踩著的云朵,老劉家以后要出人!
劉老頭也養(yǎng)過一頭牛,牛的頭頂只長著倆個拇指長的角,不細看都看不到。這頭牛的脾氣犟,不熟悉的人牽著它總是會拿頭撞。只不過后來下山的時候摔壞了腿,也就賣了。
劉老頭有過一個媳婦兒,只不過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得了治不好的病,也就撒手去了。
劉老頭還好有個兒子長大成人,也結婚生子了。人們總是說著劉老頭的好日子總算來了,一個人這么多年拉扯著孩子長大,也真是難為他了。劉老頭也覺得,總算不用像以前累了,可是他總是想到自己的年齡,都七十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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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老頭總是帶著那條黑狗去山上閑逛,看著狗在山上四處地瘋跑,他坐在山坡上嘿嘿的笑。他的那條狗叫“大黑”,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起這個名字,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再養(yǎng)一個“二黑”。
“大黑,過來,來這臥一會?!彼暗穆曇舨淮?,可是山上還是能傳來回聲。
那條狗似乎能聽得懂人話,扭過頭看看他,要是看見他在那擺手,就很快的跑回來,然后趴在他旁邊。狗趴在那“哈哧哈哧”的喘著,他摸著狗頭一個人自言自語。
他總是覺得自己很孤單,自從,把牛賣了以后。
以前他來山里逛的時候,總是會帶把鐮刀,看到那些長的茂盛的草,便割點回去。他有時也會拉著牛來山上,等它吃飽才領著回家。
要不是那次他拉著牛上山吃草,也不會把牛的腿給摔斷。他想起牛來老是抹著眼淚,可是眼淚卻沒多少滴落下來,就像是他賣牛的那天。
牛在趴在山坡下“牟牟”的叫著,他拽著韁繩卻拉也拉不起來。他知道牛的腿斷了,可他卻沒辦法,叫來的獸醫(yī)也沒辦法。“把牛賣掉吧。”獸醫(yī)這樣講到。怎么能說賣就賣呢,他剛開始是這樣想的,可是看著拉回家里一天不如一天的牛他也只能賣掉了。
賣牛的那天他好像看見牛在掉淚,卻不真切。因為他也在掉淚,沒幾滴眼淚,卻偏偏糊的眼睛睜也睜不開。
習慣了好久的事,怎么也不容易改掉。他拿著藤條編做的筐子裝滿了干草,篩一篩,端著草到了牛棚,卻沒看到牛。牛哪兒去了?他想了好久才想了起來。他老是忘掉賣了牛的事,他也老是忘掉別的事,他也忘掉了自己已經蒼老的事。
兒子打來了電話,“爸,你照顧好自己,給你的錢別舍不得花,我們啊,得過年才能回去?!?/p>
他猶豫了半天還是想和兒子說這件事,“娃,咱們家的牛在山上摔斷了腿,我就給賣了,我想再買一頭。”
“爸,早告訴別種家里那幾畝地了。牛賣了就賣了,別買了。你缺錢了就和我說,你就在家清閑點吧?!?/p>
“行,娃,那你也照顧好自己……”
劉老頭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聽兒子話的,自己也納悶,自己明明才是老子啊。只是兒子不知道,自己累了一輩子的人,怎么能閑的下來啊……
劉老頭有時候躺在山坡上也能睡著,然后等天晚了也醒不了。大黑舔一舔他的臉,他感受到他干癟的臉皮上有著濕意,才能醒來。也知道該回家做飯了,就算不為自己,也為這條狗。
“大黑,走,回家了。”他喊了一聲,便自顧自的往家走。
一會身后便傳來“刷刷刷”的破草聲,然后那條狗跑的超過他,跑在他前邊,還一會回一次頭看他跟上了沒。
他看著開心的笑著,邁著的步子也加快了幾分。以前兒子陪自己去地里的時候,也是跑在自己前邊,頻頻回頭。他想啊,不知道現(xiàn)在兒子聽見自己把他和狗一起比會不會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