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趣事2
剪開時光一角,總有幾段黑白色印象,急著蹦出來。
編馬*扎條把
初夏,我與老屋的小伙伴禮日、禮月,尾隨祖父放牛,拽著祖父教我們用芭茅竿編馬。
田埂山溝到處都讓芭茅安家了,剛抽出來芭茅綠油油,牛歡喜吃,它不怕那葉緣鋸齒割,一卷一大把。但田埂墈石壩縫蘗生的,它嘴沒那么長,五六片修長的葉兒中間,抽出一根筷子粗,二尺多長,光滑滑米青色桿子,桿頂端吐出一把馬尾巴毛,毛上點綴著醬紅色小纓絡,風一吹,飄飄蕩蕩,消遙自在,想到那里就落到那里,生根發芽,繁衍后代。
用竹鉤子套住芭茅竿,往懷一扯,捉住尾巴毛,分開葉片,一個脆勁,竿子齊節處“啪”地斷開。
用芭茅竿編馬,先坐下,把竿子夾在兩膝蓋之間,用指甲分開竿端,兩手輕輕柔柔向兩邊掰開,這和篾匠剖竹子也有相近,分開長長的兩瓣,但又不能閃斷了,分到第一序尾毛處止住,留三寸掐斷尾桿,只留那第一序尾巴,上邊一瓣扳向上,一個7字形雙回折,下邊一瓣靠尾部一折,雙折交接處正好合上斷面,上一折,橫一折,依短的一瓣收尾,尾頭收在編折內,尾巴 翹上啦!小伙伴左手一個,右手一個,追逐在田埂和門口場地上,猶如親自騎在大馬上樂遙遙喜悠悠。
仿佛這春天是歌的倉庫,不用稱,不講價,隨心所欲想要幾籮就俸幾籮。
農民伯伯靠山吃山,這芭茅也可蓋棚子,過去曾見過,青樓程師傅在我生產隊燒窯時,他就是利用芭茅和葛藤扎蓋龐大的窯棚,里面不光制做磚瓦胚子,而且鍋臺、床鋪都在里面。
芭茅竿子,伯伯們又乘早晚閑些,把割麥眼形刀加上長柄,挽割一摞又一摞,擺在日光里曬干,三小把扎成輕巧的條把,編扎繩索也是貼芭茅竿子的一層韌皮;把手收尾處,一層層疊羅漢,每根竿尾都被下一層竿尾收藏,一根小拇指竹棍,在手把中間釘下去,整個把手硬生生,繩扎處收縮成頸狀。就地取材,經濟輕便實用。這就是我們先人,幾千年與大自然做斗爭的智慧結晶!
近幾年回老家,不見了這樣的條把,老父親總是剝幾片棕網扎一二把靠在雞窩邊。
芭茅比原先更多,更肥,擠得山排傾斜,松樹種子不能落地,滿山芭茅和雜槎代替了昔日松濤,山難上,路難走,何時再回頭?
故園良田
社*筍*竹子*傘*條把
春社、秋社,五戊為定。意即立春、立秋后天干逢第五個戊日,即社日。也就是二立之后四十多天。
皖西這塊地方逢社日民俗提到有:清明不過社、春筍拜社。
清明不過社,指凡社日前仙逝的親人,清明祭祀活動要趕在社日前進行,否則不恭,其余上墳在清明節前至社日后。這民俗千年不易。
春筍拜社。經過大半春天雨水滋潤,苗竹根鞭上幼芽,一天天澎大,臨近春社,也都陸續鉆出土層,呼吸地面新鮮空氣,在陽光雨露里茁壯成長。
嘴尖、皮厚、腹中空。古人擬人手法己達極致。
冬筍,立春伊始就可找尋,找冬筍依據,按竹子逐年發展方向,掌握枝葉濃密竹子根走向,扒開竹林地厚厚覆蓋爛竹葉,有一點壟起或一絲裂縫處,小心翼翼深挖,挖到三棵,添些臘肉片,那就是紅白相間的一盤美味!
冬筍根據農民經驗,它是早生兒,一般長出竹子,個頭小,難以超過15斤。其效益低下,挖出做菜其味優于春筍。
春筍受雨水氣溫影響,個頭大,長成苗竹,單個超過一尺圍的四丈長,其重量百斤以上。七十年代,這樣一棵苗竹正好換一擔稻,可就那時竹園面積小,一個生產隊只有一二個山凹或門口有竹子,竹子杉樹為稀缺資源。
小時懵懂之際,父親每天早上挖回整菜籮筍子,我問父親:這筍子長大了值錢,么樣舍得挖呀?兩次趁著露水,跟在后面,發現天大秘密:原來這竹園所有新出的筍子旁邊,都插著一根和筍尖同等高度的樹棍,兩天以后,發現筍尖還是和棍子一般高,舌條形葉帽子上沒有可滾動的露水,便認定是根節生長筍子過多,營養缺乏或生了病蟲害而不能再生長,及時挖取可切片哂干食用,冬天放在栗碳火上瓦爐里,自會聞出肉鮮筍香,綿綿而脆脆比肉還好吃哩。
新鮮的筍子,剝開層層外衣,呈現眼前的是奶白色的千層寶塔,殼衣子也一層比一層白嫩,如豆腐腦做成的紙,一吹就破。切開寶塔,剁成碎丁,香油鍋里猛炒,拌上兩笨雞蛋,煎熟了,裝在盤子里,如倒扣柔黃色鍋底,漫溢出時節沁香。也是饞嘴沒辦法,忍著心,一筷子戳破了鍋底。
每挖一棵筍子,土蜂子,綠頭蒼蠅叮滿創口,小槎一佛,紛紛飛起,嗡嗡作響。原來筍兜汁水一舔是甜的。
筍子一天比一天長的快,節節虛心地拔高,外殼一層一層脹開,掛在節丫處,風一吹,竹筍一搖,滿竹園里沒人指揮落地聲,抵回振蕩二十多天之長。世上最不知疲倦的演奏家無身無形,世上最少的觀眾細品不會繞梁的余聲。雖有枝丫安窩的麻雀驚呼!也只能視作吶喊加油!
山上斑竹筍出土稍遲,離地一尺多高,那是做玩具傘如夢的季節,覆在竹竿周圍的箬子,猶如套在嫦娥上身的外布,抄掩在竹節上,可不能揭破,嘶嘶聲里一卷麻青色傘料,要做多少柄沒有限制。輕巧地折合筍箬上口,一樣的寬度折三折,中段凸起的三角形,撕開呈瓜片寬,自然放開,小手向上一撐,一副喇叭形傘,外翻白色傘布,握住下端,比劃在耳旁,雖不能遮風擋雨,但比真傘收放自如。
記得那時,隊里總是四爺和會計獨攬砍竹子美差。畈區人做篾器,成班結隊來挑竹子,我們生產隊正好又是大隊的門戶,挑竹子路近些,四爺和會計瞄著有扛著短扁擔繩子的來了,早就帶上一柄利斧,一把大彎刀,一桿爬滿天星的大秤。
買竹子人,從左胸口袋,掏出用塑料盒外套的大火把“光明”牌香煙,一人敬上一只煙卷,點上火,吞云吐霧。
扁擔繩子丟在路上,幾人一道在狼溝凹里,摸摸這棵,看看那棵,選一棵砍一棵。斧子沿竹子周圍砍破竹皮,再看向那個方向好倒或好扛,就于那方深砍一斧,只用一推,傾刻間,夾葉帶風倒下,竹兜子處又剖幾斧子,便于竹兜子腐爛,大彎刀的背,一節竹丫一下,稍端留個三尺五寸條把柄,再上端便是黃瓜和豇豆扦子,一棵棵扛到路邊,過秤時又遞煙不斷,好一斤還要好一斤,要么還有半包煙拔下塑料盒,揣在會計衣袋,會計一邊計算價額,一邊假絲絲地不要不要,真滑稽可笑!買竹子按重量和價格簽好條子,四爺一邊幫著人家挷扁擔,會計抹抹汗,本沒有汗而做作,一邊數數一擔十多塊錢的毛票子,工分到了腰,外揣煙半包。
這砍竹子全年自筍子出頭,到農歷六月六一不砍二不用。這段時間,一是破壞生長營養供給,二是這期間竹子使用后易生蟲,不結實不經久耐用。
中等30多斤一棵竹子,其竹丫也正好扎一把條把,四爺與會計撿好竹丫,挑到生產隊倉房外邊上堆碼蓋。
每逢二月龍抬頭,生產隊幾位年齡大些長輩,就在倉房門口排下新的戰場。看剖篾的、剁丫的、燒火把的、揉竹丫的、做柄裝橫簽子、梱扎的各有分工。一個個行家里手。家鄉的竹丫條把自清末到二0一O初,一百多年,盛行其間,先期這條把挑到皖西南最大的,苗竹條把一條街小路口條把行,這里是皖北、蘇北商畈集結地,賣條把也是三閑時節,荒春之際不可小矚財源,它換回的可能是一二個月的口糧。以至現代,皖北蘇北的商人,真接到我村,安營扎寨,與當地人,走屋串戶交押金定購。到2013年,這具有歷史性故事方告謝幕。原因簡單,曬谷子曬麥子少了,大街上清掃路面同樣是,本鎮刷業之都的占全國份額85%以上的環衛清掃機械所代替。
而今異地搬遷,山鄉幾成空殼,雞鳴狗叫,老鼠被貓咬,兒童熙鬧,裝在長滿頭毛的骨瓶子里。
只看見斷垣殘壁,荒草間依稀露出一二根石條壁子腳。
胞衣罐還落在記憶的荒地里。過年、清明帶上幾束花,祭拜祖先,總是要帶個刀,還汗水濕透幾層褲腰。
等孩子到我這年齡,腦海里不知又有怎樣的印記?是否一年或幾年看一次故鄉風景?
山高云深處,胸中芳草地
所謂且行且珍惜,于我正是當下,上班閑暇之際,騎上摩托十幾多分鐘,與娘老子多敘漸少的光陰。
青山翠竹披綠,
霜楓紅葉盡染;
辨認荒徑斜陽,
再識泉水叮咚。
忝列六、七十年代經歷,試試按時間順序,淘喚內里記憶。
有趣:童年趣事1
泗四坊方
2017.0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