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大學的時候老一個人去環繞學校的林蔭道跑步,我們學校被稱為世外桃源,自然是青山綠水的。由于遠離市區,一路跑過去常常是寂靜得很。對,我總是一個人享受這份寧靜。有人問我,這樣的一直一個人會不會孤單。我沒想過。我覺得就這樣一直跑著就好了吧。一個人多么自由,在廣袤的大地上肆意馳騁。如果戀愛了,誰還會陪我一起跑步呢。
我有時長時間的待在宿舍,不知干什么。一會去做做這個一會去做做那個。什么都沒做好。偶爾的心血來潮,我會圖書館。圖書館是一個能夠讓我安靜的地方。它讓我學會珍惜時間。它讓我感到自身的渺小。當我面對浩瀚的書海時,我就會感覺我還有很多東西需要完善。這跟宿舍很大的不同,宿舍讓我浮躁。床對于我來說是一個致命的誘惑,每當我干點什么遇到麻煩時,我總會不自覺的去躺在上面。電腦對于我來說也是一個致命的誘惑。我會去查看郵箱,去查看空間,看有沒有人在找我了。
我常常會在圖書館邂逅一本美麗的書,然后投入進去。該死的時間總是不緊不慢的走著,對我的呼喚置若罔聞。每次我沒看完的時候,圖書館的音樂就會想起,那是催促人的,意思是你該走了,他們打烊了。我每次聽到這樣的音樂都感覺它是喪鐘,喪鐘為誰而鳴。我是一個囚犯,被宣布了死刑。我托著書極不情愿的到了借書臺。然后拿著書往宿舍走。在路上我常常忍不住去翻幾下。恨不得一步就走進宿舍。一走進宿舍我就躺在床上了。興奮地看了幾頁書。然后它的命運會發生極大的翻轉,它就在那里安靜的見證著我的宿舍生活,然后期限一到就得乖乖地回到它原來的地方。是呀,每次帶回宿舍的書只有剛開始會看一下,然后就再也沒唄我翻起。我常常捧著一大堆書回宿舍,然后幾個月后在捧著一大堆書換給圖書館。我沒有學到任何東西。
有一天我發現了這個奧秘。我激動得手舞足蹈。我把宿舍里從圖書館借的書全部收集了起來,從未有過的一大堆,我把他們搬到圖書館頭也沒回地走了,我知道我今后不會這樣借書了。
我的敘述偏離了我原來的軌道。但是我現在意識到了。人生也一樣,我們總會在人生的道路上走錯,不可能永遠都是對的。人生的岔路那么多。一個岔路走錯了,另一個路口我們也許還能走回來。我為什么說也許,因為也許在那個路口你是走錯了,也許在那個路口你還沒有意識到。誰知道呢。
我現在意識到了,我的敘述走錯了道。是的,我會去跑步。宿舍會污染我的思想。讓思想上面的灰塵很厚。我想把它抖掉。所以我回歸自然。不是落地歸根,只是單純的去親近自然。
我在路上常常會見到一對老人。他們的笑容讓我所有的煩惱都煙消云散。我每次跑步都會遇見那個老爺爺推著坐在輪椅上的老奶奶。他們是讓人感到親切的所在。我跑過他們的時候都會跟他們打招呼然后簡單地說幾句話,我的想法,我的狀態等我那時剛好想到的。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很久。有一天,那個老爺爺主動叫住了我,我愣住了,那是第一次叫我。我激動得措手不及。我第一次聽到老爺爺的聲音,慈祥親切充滿關愛,他說,你會遇見一個.....的女孩的。他的聲音伴隨著風聲飄進我的耳里。有一些詞語已經模糊了。我大聲說道,老爺爺你說什么,我會遇見什么樣的女孩?老爺爺和我四目相接,笑了笑,沒有說什么。我很知趣地跑開了,一路上我都在想他說過的話,我會遇見什么的女孩呢。這難道是一個玄機嗎。
我依舊跑步,依舊和老爺爺擦肩而過,說幾句簡短的話,依舊會偶然想起老爺爺說起的話,但是我不知道他當時告訴我了什么。
后來有了轉機。有一天老爺爺叫住我,問我愿不愿意去他家做客。我想都沒想就答應了。我和他聊了起來。我想起他曾經跟我說起的話。我問,老爺爺那天你到底跟我說了什么呀。我會遇見一個什么的女孩呢。
他沒有回答我,但是跟我講了一個故事。他說曾經有一個年輕人,大學生活過得一塌糊涂。每天都渾渾噩噩的過日子。吃飯都懶得出去。會在各種可以睡覺的課上睡覺,會逃各種可以逃的課,應付每一門考試。有時會去圖書館,去了圖書館捧回一大堆書對舍友們興致勃勃地說,從今以后,我要努力奮斗了,誰也別攔我,誰攔我我跟誰急。剛開始的時候,舍友們都大大的吃了一驚。一哥們提議說,為了慶祝這個歷史性的時刻,大家出去大吃一頓。后來這樣的情景見得太多,舍友們通通麻木了,當那個年輕人再說出那句話的,大家都當成笑話了。再到后來,連那個年輕人自己都感覺膩煩,懶得說了。
有一天那個年輕人突發奇想,想出去走走,來到這個大學兩年了還沒有好好的看一下校園。于是他整裝待發了。他徜徉在校園的林蔭小道上,竟然漸漸得消去了身上的腐氣。偶爾會有同學從他身邊跑過。他也突然來了興致,跟著他們跑了起來。那是他第一次出去跑步,他想,都兩年了啊。他在跑步的過程中總會有人沖他微笑和打招呼。他倍感溫暖。他也試著主動向別人微笑,主動向別人打招呼,常常換來的也是笑臉和親切的問候。他突然感到了生活的美好,那兩年的日子簡直想要忘掉重來。
可是沒有人見證,要是有人見證的話,我們一定能看出這個年輕人和以前的不同。這個年輕人這時給人的感覺是清新與干凈。他臉上的笑容宛如春天的太陽和夜晚的繁星。就在這個時候這個年輕人遇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轉折。
一輛自行車緩慢騎行過來,這個年輕人對那個騎在自行車上的女孩微微笑了一下。是的,就是那么一個簡單的微笑,我們無法描述在那個時刻他有多么美好!女孩的臉唰的一下就紅了。他們的眼神相遇但是他們又馬上移開了。女孩對著他笑了笑,騎著車從他身旁相向而過。
他們各自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他又開始倒頭就睡。腦海里開始浮現出那個女孩有點微紅的臉龐和淺淺的笑容。他想,如果是他一定不會這樣墮落消極的。于是他趕緊洗了澡,認真的看書,然后準備他即將要上的課。他去上課的時候課室都走錯了。當他終于找到課室并且進去的時候,同學都驚呆了。這小子吃錯藥了,這不是他的作風。底下人竊竊私語。更讓人匪夷所思的是,這個年輕人坐在了第一排的空位置上。底下人笑成了一片。因為大家都懼怕這個老師,不愿坐第一排,生怕被老師抽起來回答問題而出糗。他第一次來上課,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如果知道了,不知他還會坐第一排嗎。
果不其然,老師很不高興地請了他起來回答問題。大家都幸災樂禍的樣子,別說是他沒來聽課,即使來了也不一定能答上來。老師所提的問題正是馬上要講的。老師故意刁難他,你說說這個問題的解法,你遲到了那么久說明你這個問題已經懂了。不需要學習了。他站了起來,不慌不忙的說,這是我第一次來上課,剛剛找錯了教室也情有可原。不過今后不會了,無論你講得好不好,我都會來上課的。
他說,那個年輕人不記得老師的表情了。總之,后來他很努力的學習。期末考的時候老師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他說,曾經我想過整一下你,不讓你過這科。但是現在我覺得這沒必要了。小伙子好樣的。他們相視一笑。他說,那個年輕人最終和這個老師成為了很好的朋友。
第二天了,他待在宿舍里,懶懶散散的。那個笑容再次印入腦海,他在想,她今天還會不會去呢。他想哪會那么巧合呢。他想都是他自己當初不好,忘記了留個聯系方式。他還是抱著希望出發了。他依舊在小道上跑著,和上次唯一不同的是,上次是漫無目的這次卻是有所想而來。
他們還是遇見了,一樣的相視而笑,一樣的短暫的重合又是迅疾的分開。他們通往不同的方向。他拍了一下頭,還是忘了她的聯系方式。
要怎么才能開口,那個年輕人想。多少次的欲言又止呢。后來每天的那個時候都成了習慣,一樣的相視一笑而短暫的重合迅疾的分開。再到后來,他開始跟著她一起跑。他有時會故意擋她的道,然后她罵他,要是撞到你了怎么辦。她沒想到的是,要是她摔到了怎么辦。
有一天那個時候下雨了,他在宿舍不知所措起來。不知她會不會去呢。應該不會去了吧。都怪自己沒有勇氣要她的聯系方式或者說忘了要她的聯系方式。他只是覺得每天的固定的時候去那里已經形成一種默契,不需要聯系了。要是不去,她在那里等怎么辦呢。在心理糾結了好長一段時間,他決定還是去看看,他說,他不想讓自己后悔。這句話是對他的舍友說的,舍友們對這句沒來由的話都摸不著頭腦。
后面的情況是,他淋著雨沮喪的回來了。是的,她沒去。他想,這么大的雨,她為什么要去呢。要是淋感冒了怎么辦呀。他在雨中奔跑的時候想,她不出來才好呢。可是他還是想她會突然出現在她的眼前。啊,真笨,要是她出現在我的眼前該怎么辦啊,我忘記帶傘了呀。但愿她是帶著傘出來的,我就見她一面,見她一面就好,然后我就回去了。
那個年輕人最終沒能遇見她。不然后面的沮喪就無從談起。但是他看到自己鏡子中的樣子還是笑了,幸虧她沒來,被淋成這樣多難看呀...哧哧哧哧,笑開了。
他很努力,努力聽好每一節課完成每一次作業,不懂的就問老師。很快,他的成績就名列前茅了。第二個學期,他如愿以償的拿到了獎學金。這對于他來說,以前都不敢想的。他開始被更多的人認識。
這時他已經有足夠的自信去問那個女孩的情況了。他說,這么久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莜。你呢。我叫菡。當他們知道對方是誰時,兩個都吃了一驚。是的,他是他們學院的佼佼者,學院的第二名。而她呢,也是他們學院的第三名。他們彼此的名字都曾經通過學校的公布欄和網站被他們所熟悉,只是這是第一次和本人聯系起來。這次他們再次相視笑了。
他們都在心里慶幸,正是因為自己遇到了優秀,自己才變得那么優秀的。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們第一次相遇那天之前,女孩得了一種奇怪的病(我的媽呀,原諒我不知怎么寫了,我知道這太老套了),醫生告訴她她將來可能喪失行走的能力。她就那樣一個人關在宿舍里自暴自棄斷絕了和她的所有好友的來往。什么事兒都不做。成績一落千丈。班級的輔導員找到她,問她要不要留級。她轟的一聲,關上門騎著車就出去了。她騎車飛馳的時候竟然看到一個男孩,那個男孩多么清新干凈的笑容啊,那種笑容她第一次看到。女孩很美,以前騎車的時候就老有男生對她諂媚的笑然后詢問她的聯系方式,她就故意整他們,全部亂說。她討厭那些無聊的男生。
只是這樣的笑容多迷人啊。她一眼就喜歡上了,竟然禁不住臉紅了。這是一件多么神奇的事兒!
她對他的感覺越來越好,他不要她的聯系方式,只是每天在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和她相遇!這是多么優秀的一個男生啊。為了他,她要變得更優秀。她開始努力,開始用他來鼓勵自己。她成功了。她拿到了學校的獎學金。
他不知道的是,那天下雨,她也不知所措了。她想為什么不去問那個男生的聯系方式呢。現在都這個年代了,誰問誰不是一樣啊。他應該不會去了吧。他要是去了的話看不到我怎么辦呢。她那天發病了。難受得哪都走不了。當她好的時候,她還是沖了出去騎了車就向那個方向飛奔。也許在能夠躲雨的地方有眼前盯著她,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但是這個時候她都無暇顧及了。她只想見到他。只是見到他而已。
其實她有消失過,從他的世界。但是他找遍了那個城市,把她找了出來。她哭著對他說,他有病,今后也許會喪失行走的能力。他說,現在你還可以騎車,如果今后你連車不能騎了,我就推著你走。
一直到畢業,他們都沒有說要在一起。只是很自然的都留了下來,合租了同一個房子。經過努力他們都成為了這個大學的老師。
老爺爺對我說,不用我說你也知道了吧,昔日的年輕人就是老朽了。而那個女孩自然也就是你的這位老奶奶。
他突然有點感慨的說道,真懷念那段她騎自行車陪我跑步的時光啊。他們雖然畢業了還常常那樣做,直到后來,女孩變成了女人,四十五歲的時候女人已經不得不靠輪椅和推車了。從那個時候起,他就一直推著女人散步一直到現在。
老爺爺對我說,之所以跟我說這么多,是因為他們要去另外一個地方了。他們各自的家鄉。他說先去老奶奶的家鄉去度過幾年。然后在老爺爺的家鄉終老。
老爺爺對我說,孩子別灰心,你也會遇到那么一個人,會騎著自行車陪你跑步。我重重的點頭。我知道現在的眼睛已經濕潤了。我說,老爺爺你們去那邊要過得好好的!
嗯,一定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