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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公交車到站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著急回家的人們立刻涌向了車門。由于是區縣際公交,沒有實現全程自動投幣、刷卡功能,乘務員此時就穿梭在車廂內售票。就要關門時,急匆匆擠上來一名中年男子,還沒等他站穩,汽車就迫不及待的啟動了。搖搖晃晃間,男子掏出手機就往刷卡機前湊,湊了幾下,機器沒有絲毫反應。他正著急呢,司機就朝他喊:“先輸入數字,再刷卡。”“在哪里輸啊?”“你看不見?下方就是。”司機不由加大了音量。那男子晃著身體,急忙忙地找,卻還是沒有發現。司機一邊開車一邊瞥了他一眼,“跟你說下邊,下邊,快點!”那聲音明顯已經有了怒氣。男子本來就手忙腳亂,被司機一吼,無名火也被點燃了:“你不會好好說話?叫什么叫?我就沒有弄過這,你就不能好好說?”司機眼睛瞪起來,吼道:“這么簡單的事,我都說清楚了,還不知道!我怎么沒有好好說話?”“你以為這是你家,就是個開車的,牛逼啥?”“開車的咋了?開車的就應該低三下四?”車廂里的乘客們噤若寒蟬,漠然地看著事態如何發展。我也不能免俗,只能靜默。
? ? ? 聽到爭吵,乘務員趕緊擠過來,對男子說:“別著急,別著急,我告訴你怎么弄……哎,你這不是弄好了嗎?挺好啊”男子終于刷了卡,長出了一口氣,但是火氣卻沒有絲毫減弱,一邊往車廂里面走,一邊嘴里還罵罵咧咧;司機正要還口,乘務員馬上走到他身邊說:“宋師傅,你安心開車,別的事我來處理,怪我。”這是一個黑胖低矮的女乘務員,極其普通的一個中年婦女,司機聽了她的話,居然不吱聲了。可那男子的咒罵聲還不絕于耳:“什么個臭司機,老子不會弄,你吼什么吼?你不會好好說話?你是個牲口?”乘務員平和地對那男子說:“師傅啊,對不起啊,這是我的錯,本來該我告訴你怎么弄的,可我擠在里面,還顧上過來,你那就著急了,不好意思啊。可是你剛才一弄,不就弄好了嗎?”男子聽了,語氣緩和了一些:“可是他也不該吼啊,有什么了不起的?”乘務員笑著說:“你瞧瞧這車里,擠得滿滿當當,一天到晚,有多少人上上下下啊,你說我們容易嗎?再說了,人多,聲音小,說話就聽不見,我們說話大嗓門,也是沒辦法啊,理解理解啊。”男子聽了,默默立在那,再也不說話了。
? ? ? 乘務員售完票,回到司機旁邊,斜靠在欄桿邊,輕聲聊了幾句,不大清楚說了什么,只聽到司機郎朗的笑聲。我不由得多看了那乘務員幾眼。
? ? ? ? 公交車穩穩地停在了下一站,車門打開的時候,又有幾個乘客涌了進來,司機說:“請先站上來,別著急,站穩了啊。”說話的聲音明顯低了許多。
? ? ? 車外的夜色漸濃,華燈與星星輝映,景色平凡而宜人。普通的日子里,流淌的歲月中,大都上演的就是這些婆婆媽媽、瑣瑣碎碎的事情,一旦計較了、失控了,可能小事就釀成了災難;轉個念、擔個責,換位思考一下,也就云淡風輕了。正如《道德經》第76章云:“是以兵強則不勝,木強則折,強大處下,柔弱處上。”那個低矮黑胖的女子,是我見過的最可愛的乘務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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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一天,去探望我的老師。坐定,師母端來茶水,我們便閑聊起來。一會兒,師母起身走到另一間屋子,隨后,拿來了一個小指甲剪,往老師身邊一坐,拿起老師的一只手,就準備給老師剪指甲。老師把手一縮,連忙說:“不能剪。”師母嗔怪地說:“小金又不是外人,和女兒一樣,怎么不能剪啊?看看你那指甲,長成什么樣了,再不剪,得長肉里了。瞧瞧脖子那,剛剛劃了一道。”說著,把指甲剪往老師手里一塞,“不好意思,就自己剪。”老師呵呵一笑,放下小剪,神秘地舉起雙手:“現在不能剪,留著指甲有用呢。”說著,走進廚房,拿出一小袋新鮮的核桃,“老伴,你沒看見吧?今天給你買的新核桃,一會兒剝給你吃,指甲一剪,那新核桃的皮就不容易剝了。”師母瞧見核桃,臉上的皺紋都笑開了花。我連忙接過老師手里的核桃,說:“老師,讓我來吧。”老師連連擺手:“不用不用,你師母就吃我剝的核桃。”我看看師母,師母點點頭:“是的,這是你老師的拿手活,他剝過的核桃,甜著呢。”老師拿出核桃夾,捏碎了一只新核桃,很嫻熟地剝了起來。沒兩分鐘,核桃苦澀的外衣就被剝得干干凈凈,老師拿起一粒白凈的核桃湊到師母嘴邊,師母很自然地張嘴含住,慢慢咀嚼起來。老師拿起剩余的,放在我手里,“嘗嘗吧,”老師笑瞇瞇的說,“嘗嘗甜不甜。”我盯著手心里的核桃粒,那核桃雪白無暇,連屈曲纏連的細縫間,都白白凈凈,果然是一手好活啊,只是看看就很滿足了,吃起來,一定特別甜,我知道。
? ? ? ? 歲月無情,生活有痕,幾十年的風風雨雨、苦樂順逆,有了這點點滴滴的柔情,又有什么不能抵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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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晚上十一點,和萍兒到外地游玩,打車回賓館。到了目的地,她掃碼付款,我先下了車。她臨下車時,司機師傅突然說:“哎呀,你多付了四元。”說著,就趕緊找零錢。我一聽,就站在車邊等。萍兒說:“沒事,不用找了。”說著轉身離開。這時,司機已經將錢遞向車窗邊,我順手就拿了過來,萍兒回身看見了,一把奪過來,又放進車里,“師傅,不用找了。”然后拉起我就走。“你傻啊,那是你的,為什么不要?”我不解地問。萍兒挽著我的手臂,輕聲慢語道:“這個點,還在大街上跑出租的人,都是為了養家糊口啊。無意多給了,就多給吧。”“我可不贊成,咱們誰不辛苦?有時候需要加班,咱們不也會干到十來點嗎?”萍兒笑笑,“是的,咱們都不容易。你知道嘛,我曾經遇到,有的人看到你多付了款,是不會告訴你的,也許他們需要吧。而這個師傅,馬上就告訴你,還立刻還回來,這樣的人,是不是應該給點獎勵呢?雖然,我們并不能獎勵他!”我看著萍兒,她的雙眸在夜色里亮晶晶的。
? ? ? 俗世生活,常常難免將人的心磨礪得粗糙、麻木或許自私,不在別人的世界里,也很難體諒他人的艱辛。所幸,還有一些保持內心善良與溫柔的人,他們總是以這樣或那樣的方式,詮釋著自己,讓我們時常能看到一些別樣的風景。
? ? ? 夜里跳廣場舞的人,總是將街道上最明亮的地方侵占,街邊花園不夠了,索性就占了大馬路。這不,我和朋友路經一處道路,唯一的通道就被一群熱情洋溢的舞者占領了。汽車開到他們附近時,朋友剎住了車,我以為她要按喇叭,示意跳舞的大媽們讓道。結果,她什么也沒有做,就那樣靜靜地等待。我原想開口,可是看看車窗外那群興奮的舞者,就沉默了。朋友扭頭看看我,我倆會心一笑,就默默地看著她們跳舞。
? ? ? 車外的舞者們,先是繼續跳;后來一邊跳,一邊看我們;再后來,一個女士,像是領頭的,一轉身,退后,很優雅的一彎腰,一只手背后,另一只手輕輕一揮,她身后的隊伍迅速退后,她示意我們通過。音樂依舊,我們的車緩緩啟動,慢慢向前駛去,到舞蹈隊近前,我們不約而同搖下車窗,幾乎是同時,我們向車外一邊揮手,一邊大聲說著:“謝謝,謝謝你們。”舞蹈隊里,居然響起了一片掌聲。我倆相視一笑,感覺今夜的等待,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