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生您好,我沒病,真的,我只希望你能聽我講完這個故事。”
心理咨詢室里,在這個年紀輕輕的心理醫(yī)生面前我似乎顯得有些局促,從她的眼睛里我看到的是一個孤獨而又疲憊的靈魂。
“大叔,來我這的人,都說自己沒病,不過沒關(guān)系你說吧。”
她的短發(fā)齊肩,眉宇間透露著一股神秘,可是她的聲音卻意外的親切。不知不覺我已經(jīng)步入了大叔的行列。
我叫王力羽,今年46歲,出生于1993年,職業(yè)海上鉆井平臺工程師。我和王力宏就一字只差,卻真是謬以千里。你應該知道王力宏吧,在我年輕的時候他可是很紅的歌手,龍的傳人你一定聽過吧,古老的東方有一條龍,他的名字叫中國。
能說重點嗎,我時間很寶貴的,后面還有人要咨詢呢。
好好,我挑重點來說,扯遠了。那是2010年我進入到一所神秘大學,學習決定中國未來命運的一個專業(yè)——海洋石油工程。那時候的中石油中石化已經(jīng)是世界五百強企業(yè),而中海油發(fā)展才剛剛起步,海上石油的競爭剛剛開始。在中國南海勘探出巨大的油氣藏以后,菲律賓,越南,美國,臺灣和中國大陸開始了一輪海上石油開發(fā)權(quán)的爭奪戰(zhàn)。
這所藏在秦嶺深處的學校,為了應對新的國際形勢,海洋石油工程專業(yè)應運而生,清華北大,中國石油大學都未曾有過的專業(yè)橫空出世,中國大陸舉國之力投入其中,面向全國招收有志青年,而我,在國家大義面前,毅然決然加入其中。
飛機停在咸陽國際機場,我背著行囊站在廣場上,陽光格外刺眼。神秘的紅色通知書上,僅有學校的地址,終南山處,活死人墓。當時我不知道該往哪里走,瀟灑地摘掉墨鏡,竟然看見一個穿著軍裝的女孩,年紀和我相仿,向我敬了一個軍禮。她的眼睛將我心中所有的一切全部點燃,可是遇到她的目光我又好像被凍結(jié)在那里,只是呆呆的望著她。
她慢慢向我走過來,腳步很輕盈,面帶微笑,如同盛開的梔子花。
“你好,我和你一班飛機,咱們應該是老鄉(xiāng)吧,我叫劉馫兒”
她笑靨如花。
我摸了摸頭發(fā),才伸出手去,“你好我是王力羽。”
一聲車喇叭將我的注意力吸引,我趕緊回頭,出租車!太好了。我急速跑向它,師傅,終南山,活死人墓!
我剛打開門準備上車,卻被穿著軍裝的女孩搶先了!她一屁股就鉆了進去,師傅走!車門關(guān)閉,發(fā)動引擎。我在后面追趕,猛然它又停在了我的面前。
“不好意思,忘了你還在!”她悻悻地對我說道。
我上車,喘著粗氣,不搭理她。
出租車一路駛向秦嶺深處,茂密的森林里彌漫著濃濃的淀粉氣息,在層層鐵絲網(wǎng)的包圍里赫然出現(xiàn)了一個建筑群,終南山腳下,陽光溫柔,蔚藍的天空和遠在天邊的海洋是一個顏色。
劉馫兒,那個讓我愛恨交加的女人,跟在我后面,走到了學校大門前。再驗明正身以后,終于揭開了這所學校神秘的面紗。
軍事化管理的學校,在軍訓期間讓我失去了十斤鮮肉,而劉馫兒竟然是我的教官,只因為她是參軍之后考到這所學校的奇才。
練習散打前,我王力羽,一個一米八三的山東大漢打遍同學無敵手,她要來挑戰(zhàn)我!我怎么能出手打女人呢?在我思索之際,她的拳頭已經(jīng)讓我說不出話來。她一米六五的個子力氣卻不小,我強忍住疼痛,卻還是被她一個過肩摔撂倒。在眾目睽睽之下,我竟然敗給了一個女孩!簡直丟盡了臉。
劉馫兒!既然你不顧及同鄉(xiāng)的情分 ,那就不要怪我。
軍訓結(jié)束以后,校學生會公開招新。我積極踴躍參與其中,未曾想那個劉馫兒竟然也跟了過來。
她趾高氣昂,絲毫不把我放在眼里。竟然還有臉樂呵呵的向我打招呼!在學長面前,我要撕碎你的面具。
“學長,學生會不是只招男生嗎?”我刻意提醒這個被美色迷住的學長,他才把目光從劉馫兒的身上移到我的面前。
“說說吧,你會什么!”
我嫣然一笑,竟露出兩個迷人的酒窩,拿起手中的毛筆 ,潑墨揮毫,當即寫下一篇招新啟示,氣勢恢宏,學長拍手叫好。而她,只是瞇著眼向?qū)W長撒了個嬌便被錄取了!賣萌可恥!
學長還說,哪有那么多死規(guī)矩!
既然是海洋石油工程學生會,教大家認識鉆頭便是第一次活動內(nèi)容。
學長帶領(lǐng)我們參觀了學校的鉆頭儲備庫,各種大小的鉆頭都有。為了供大伙學習。特地先挑了三個最小的給我讓我搬到活動室。
我定睛一看,三只金剛石鉆頭,足足有三個凳子那么大。我彎腰,一捧,竟然沒捧起來!我咬牙切齒,再試了一次,巋然不動。劉馫兒把我推開,只見她一挽胳膊露出雪白的手臂,輕輕一舉竟然捧了起來!我的臉往哪放!活動室里,學長舉起的茶杯在劉馫兒將鉆頭放在地上的時候,徑直落在了地上。
再次敗給這個小妮子,我這個山東大漢可要搞點事情了!
海洋地質(zhì)課上,我極力表現(xiàn)的十分投入,教授的板書我絲毫不差完全記錄在了我的本子上。大陸板塊漂移和海底火山運動我哪一項不是了如指掌!教授提問畫出渤海灣地質(zhì)構(gòu)造圖,選出兩位山東籍貫的學生,我當仁不讓,而劉馫兒卻是坐著躺槍。大丈夫能屈能伸,我站上講臺當然是讓女生先畫咯!看你還怎么得意!
劉馫兒邁著輕盈的步子走上講臺,對教授鞠了一躬,拿起粉筆在黑板上行云流水。
我心想完了,難道她有如此天賦!
不能讓她在教授面前如此大出風頭。我立刻奮筆疾書,一瞬間一幅渤海灣地質(zhì)構(gòu)造圖赫然出現(xiàn)。我側(cè)臉正好對上劉馫兒焦急的目光,心中竊喜。她目光一轉(zhuǎn)想要看我的圖,我趕緊用身子擋住,再轉(zhuǎn)過頭對她做了一個鬼臉。她似乎有些生氣,小臉緋紅,眼神里似乎又有著求我?guī)兔Φ囊馑肌N矣行┬能洠冒桑丛谕l(xiāng)的份上,給你一次機會!我站到一邊,她照著我的圖終于畫完長舒了一口氣。教授滿意的點了點頭,你們就是中國未來的希望嘛!
教室里掌聲雷動,終于我有了一個男人該有的尊嚴。
班里班長競選的事我就不說了,她完全是用武力解決了所有問題。而我,堂堂男生代表只屈尊做了一個團委。這個芭比金剛劉馫兒對我們實施了高壓政策,不準玩游戲,不準看小說,不準曠課!廣大人民群眾苦不堪言。可是誰又敢站出來扛起維權(quán)的大旗呢?課余時間,一個不落的全部出現(xiàn)在游泳池里。練習水性,是海洋鉆井工程的必修課。而在這個必修課里。我竟然是個旱鴨子。
劉馫兒絲毫不顧及同鄉(xiāng)之情,將我推入水中。我如同落水的野狗,奮不顧身的掙扎,撲騰了一陣以后,我聽見的是同學們的嘲笑,對她的恨意油然而生。也許前一秒我對她恨之入骨,可是下一秒她又是我人生的瑰寶,愛之心切。她跳向了我,游到我的身邊抓住我的手,“王力羽,你還是個男人嗎!”
此話一出,我清醒了很多。雙腳竟然奇跡般的站立在了水中,天吶!這水竟然只到我的脖子!我再低頭,雙腳已經(jīng)踩在了池底。拿我的刀來!讓我羞恥的去死吧!
劉馫兒一襲黑色的泳衣,身材格外的出眾,她手把手的教我游泳,踩水,我們?nèi)缤瑑芍缓k嘁话悖谟斡境乩飦砘卮┧螅瑥臏\水區(qū)到深水區(qū),直到我的游泳成績挺進了年級前十。
對于劉馫兒,早已是我在秘密學校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們一起上課,一起吃飯,一起跑步,一起躺在操場里看著遠處的星星。即使沒有一場轟轟烈烈的表白,她的名字已經(jīng)刻在了我的腦海。
在我想要告訴她,我對她的愛慕時,她似乎提前發(fā)覺了。
我叫她一起去跑步,她推辭道例假來了。我叫她一起去游泳,她推辭道例假來了。
我叫她一起去自習,她推辭道例假來了。
她總是例假來了,而我卻絲毫沒有辦法。
我每天看著她上課認真聽講的樣子,和別的同學開心聊天的樣子,以及獨自在路燈下練習格斗的樣子,我心里似乎多了一塊石頭,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她對別人都那么熱心腸,唯獨看見了我像是看見了討厭的東西一般,躲著我。我喊她的名字,她不回頭,甩著頭發(fā)留給我一個寂寞的背影。
我不知道這一切是為什么?也不知道她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而我在這里被教授告知只有學好海洋鉆井知識,將來在海外鉆出屬于中國人自己的海洋深井,才能將海洋石油掌控在中國人自己的手中。
我愛她,卻只能埋藏在了心底。直到我再次背上行囊離開學校,搭上去往北冰洋的飛機,我回頭望見的是一張冰冷決絕的臉。
在海洋石油工程設計大賽里,我在教授的指導下制做了一個可以自動勘探油氣藏的模擬器,能夠準確定位出最適合深海鉆探的井位從而優(yōu)化開采流程減少勘探鉆采周期,被秘密邀請到北極鉆井科研基地。
那是我最后一次見她,而她也成了我這幾十年以來最大的心病。我可以準確定位海底油氣田的位置,卻無法摸清楚她的心里究竟在想著什么?所以我越來越難過,越來越不知所措?醫(yī)生我真的病了嗎?
心里咨詢室里靜悄悄。
沒有人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