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九境成丹萬骨枯 《目錄》
晉梁在北,楚國在南。
地勢與氣候與兩國自然是有些差異,就說這三月初的天氣,薄衫外袍而出竟也不感寒意,日出江花紅似火,春來江水綠如藍(lán),云七酒他們所住的客棧后有一小湖,從窗口望去,青蔥柳岸上鶯燕少女三兩相聚,鵝黃粉綠的衣衫在這初春的景致下頗顯盛氣,她們個個手執(zhí)團扇,笑笑鬧鬧間以扇遮面,清澈如鈴般的笑聲引得過路的青年男子頻頻回頭。
云七酒倚在窗邊嗑瓜子,看著她們或羞或怯的相互調(diào)笑竟也覺得心下歡快了幾分,云七茶以前也喜歡帶她去鎮(zhèn)子的湖邊看春景,只不過她性情溫軟,不會像這些女子般笑鬧玩樂,她只會靜靜的坐在那兒望著湖水發(fā)呆,有時候一坐就是一天,常常有些書生公子們過來搭訕,而云七酒陪她來的用處就是擋住那些來搭訕的公子們,因此許多人都還以為她是云家特意為大小姐請的保鏢。
“你在思春嗎?”
顧修嚴(yán)出聲,云七酒驀然回神,瞪了顧修嚴(yán)一眼,他怎么一說話就讓人想打架!將手里的瓜子殼扔到桌上的盤子中,她轉(zhuǎn)身關(guān)了窗。
今天是三月十號,離三月十三還有兩天。
顧修嚴(yán)在楚國有些勢力,他這次來一是為了幫云七酒,二則是打算把有些事和人理理,有些人要殺,有些人要送,有些人要放,有些人有留。斛律謙烈在聚兵,他已經(jīng)把孽昌孽容先送了過去,他們兩人擅長治軍謀劃,比起那個蘇儀澄恐怕不只高明了一點半點。而殺則是要殺一些礙事的人,楚國朝綱混亂,有些人混身摸魚做的太過了,他總歸是要管管的。
而要放和要留的人,他還有些有不確定。
云七酒見他眉間鮮少有些愁意,倒了杯茶放到他桌上。
“為什么要幫斛律謙烈?自己做皇帝不好嗎?”
顧修嚴(yán)端過那茶嘗了一口,笑道:“我不是做皇帝的料,再說,我手下的那點人哪里比得上斛律謙烈的醉龍門勢力龐大深根固盤,就算我想當(dāng)這皇帝,也未必能當(dāng)?shù)蒙稀u芍t烈就不一樣了,他治下有方,醉龍門這些年在他手里壯大了不少,而且他要復(fù)國早晚會對付楚國,與其等他來了之后兩兵相交,不如主動送上去賣個人情,也免得楚國百姓受戰(zhàn)亂之苦。”
云七酒見他說的如此眉淡風(fēng)清,諷道:“你可真是有自知之明!”
“那是,我這個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有自知之明。晉國那個老皇帝治國不錯,可每次破城都喜歡濫殺無辜,楚國若是落到他手里,一定會死很多人。”
“那顧修卓怎么辦?”
顧修嚴(yán)搖了搖頭,道:“他命由天,不由我。”
云七酒撇了撇嘴,書讀得不多,說話倒是喜歡這么文縐縐的。
“你別撇嘴啊?他畢竟是我親哥,我相信老天自會收拾她。”
“那如果他要殺你呢?”
“他殺不了我!不過你這么擔(dān)心我,我真是感動。”
他托腮向著云七酒暗送了一捆秋天的菠菜,頓時激得云七酒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唇角一彎,伸了個懶腰從書桌前起身:“下去吃點東西,你餓不餓?”
云七酒聽他這么問,摸了摸肚子點了點頭,她真的有點餓了。
這客棧是武林山莊附近最大的一家客棧,因著這三月十三擇選武林盟主,這附近的客棧全被擠滿了,虧得顧修嚴(yán)提前通知人先訂了幾間房,不然他們可能要睡大街了。
叫了謙誠兩兄弟一起下來吃飯,顧修嚴(yán)噼里啪啦的點了八道菜,云七酒覺得太浪費了,可再想想自己現(xiàn)在身無分文的窘狀,她明智的選擇了閉嘴。
她的錢,全給陸言了。
之前讓陸言收留的那批常山難民越來越多,他那個小寨子早容不下了,既然朝廷不管,云七酒打算好好利用起這些人來。她找了塊地方讓陸言重新建寨分類,將那些難民安置了起來,愿意入寨提刀從武的,好好教習(xí)既可。不愿入寨的,給些銀子打發(fā)去了,而剩下的那老弱病殘,婦女姑娘,找些事情給他們做,種地織布,煮飯學(xué)醫(yī),不能懶著。另外還有孩子也不能隨意跑著不管,書舍文院盡快置辦好,找些德高望重知書達理的夫子們教孩子們讀書寫字。
孟赫似乎察覺到她要做什么,想問卻又什么也沒說,只答應(yīng)會全力幫陸言做好這些,林夭華本來也要跟她來楚國玩玩,可見孟赫去了巴東幫陸言,猶豫了半晌,還是決定跟著孟赫去了。
云七酒掏出了自己所有的家當(dāng),但建寨子請夫子安置人哪樣不要大把大把的銀子,她那點錢當(dāng)然不夠,沒辦法,她又找顧修嚴(yán)借了一大筆錢,所以現(xiàn)在,她不但身無分文,還欠了一屁股債。
菜很快就上來了。
四人都餓了,也不多說,提起筷子便開始填肚子。
沒吃兩筷子,便聽客棧門口傳來一陣哄鬧之聲,隨著四周喧聲越來越近,云七酒抬頭一看,有些愣了。
鳳雪姬。
她一身紫衫如霞云落身,雪膚清目中蕩著些許柔媚的笑意,纖纖素腰不盈一握,目若點漆,神若秋水,似乎是對眾人目光與議論早已習(xí)慣了般,她淡若自然的從門口進來,行走時蓮裙疊起,一步一移皆如舞蹈般優(yōu)雅美好,眾人又是一聲驚嘆。男人心中想著:若能得此女,哪怕即刻死了也是心滿意足。女人心中則想:若得此貌,哪怕少活三十年也是值了。
這番喧鬧驚異直到鳳雪姬落了座,才終于靜了些。
云七酒回過頭來,見顧修嚴(yán)還在盯著看,眼中微顯不悅。
“云七酒,她長的比你好看,身材也比你好多了,我以前雖常流連花叢,但還從未見過鳳雪姬,江湖第一美女果然名不虛傳。”
顧修嚴(yán)這話一落,謙誠兩兄弟瞬間覺得這飯桌上的氣氛變了,抬頭再看,云七酒已滿臉殺氣,兩人相視一眼,迅速的夾了些菜放到碗里,齊齊的端著去了旁桌上吃。
“你們跑什么?”
顧修嚴(yán)一回頭見兩人都走了,疑問一聲,見云七酒已經(jīng)開始低頭扒飯了。
“你怎么光吃飯,不吃菜?”
他問了句,伸筷便想夾些菜給他,沒想到云七酒突然筷子一伸,將他筷上的菜夾了過去。
“我自己會夾,不勞顧大公子操心,對了,常人說秀色可餐,我看你剛才盯著人家看的如此認(rèn)真,想來已經(jīng)飽了,這飯你也不要吃了。”
顧修嚴(yán)一愣,隨即碗筷一放,將臉湊到了她面前:“你在吃醋嗎?”
“我沒有。”
“你明明就有!”
云七酒一眼彪了過去,惡狠狠的道:“我不是吃醋,我是在生氣。”
“生什么氣?”
“你剛才說我沒她好看。”
“那你覺得你比她好看?”
“沒有。”
“那你生什么氣?”
云七酒被他問到這里,眼中也疑惑了起來,是啊,她本來就沒鳳雪姬好看,有什么好生氣的?
“哈哈哈。”
顧修嚴(yán)被她那幅難得出現(xiàn)的呆樣逗得笑了起來,他果然沒看錯,云七酒就是呆瓜。
“別笑了,看誰來了?”
云七酒“啪嘰”一巴掌按到了顧修嚴(yán)的嘴巴上。
客棧外,一黑衣男子正在下馬,手持銀槍,膚若黑炭,整個人看起來黑乎乎的一片,若不是之前見過他,云七酒幾乎都要以為這是個木炭成精了。
“王蘊豪,他怎么會在這兒?”
顧修嚴(yán)轉(zhuǎn)頭坐到了謙誠兩兄弟的位置上,將背對向了門口。
云七酒低了低頭繼續(xù)吃飯,“他也想來爭這個武林盟主?”
“應(yīng)該是晉帝讓他來的。”
顧修嚴(yán)將聲音壓了壓,王蘊豪纏人的功夫他領(lǐng)教過,實在不想再和他有什么照面。
云七酒正想問他是怎么得罪了王蘊豪時,卻見客棧外突然沖進了六名男子,二話不說,撥劍便向柜臺前的王蘊豪砍了過去。
“鐺鐺鐺。”
兵刃相接之聲頓響,王蘊豪撥槍擋去他們的劍勢,反身一轉(zhuǎn),化守為攻,一把銀槍在舞的“呼呼”生風(fēng),那六人近不得前,便將他圍在了中間。
“王蘊豪,今日你已無退路,我們兄弟六個要為大哥報仇!”
“廢話說那么多干什么?要動手就來吧!”
王蘊豪話一落,挑槍向那男子刺了過去,槍尖如雪,直入似箭。
那男子劍身一撥,腰間用力抬腳踢向王蘊豪的側(cè)臉而去,那圍戰(zhàn)的五人一見如此,紛紛群攻而上,這大廳里頓時木屑紛亂,盤碗桌椅砸了一地。
但或許是因著都是江湖中人,也見慣了這種仇人找上門的場景,眾人極為淡定的紛紛退到一旁,為他們騰出空間來,而這客棧的老板與小二也是見怪不怪了,兵器聲一響,就躲到了堂后不再出來。
打吧打吧,反正這些江湖人就不會好好談?wù)劊谎圆缓途痛虼驓ⅲ姨澞切┳酪伪P碗買的不是最好的,要不然這一架打下來,損失的可就多了。
云七酒與顧修嚴(yán)站在最后面,見他們打的難解難分,戳了戳顧修嚴(yán)問道:“認(rèn)識那六個人是誰嗎?”
“楚國燕七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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