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天庭招聘需求的卷軸，齊天大圣難得地長嘆了一口氣，“煩吶！”

為啥煩?

就算本來也是抱著打醬油的心思，也想打一個有點可能性的海天特級醬油，可是卷軸上那些個心儀崗位明明白白地說了，僅限未經過西天取經歷練的神仙報名，早知道，四年前還不如不陪師父走那么一遭。

悟空倒也不是擔心記不住，只是覺得這么幾大本復習資料一頁一頁吃下去，沒準就會噎著。

再者說了，記住是記住了，題目還是得自己做的不是。悟空的兩只火眼金睛這些天消極怠工，已然是完全不配合工作模式。

奈何奈何，“哎~”，悟空又長嘆一口氣~

“嘿，大師兄，你在這吶”八戒撲扇著兩只大耳朵跑了過來。

取經歸來之后，八戒分明是可以變回人形的，他偏說這樣拘束，每次和取經小分隊見面的時候都不收拾，唯獨見嫦娥的時候會提前拾掇一兩個時辰，就連一向老實的沙僧都對他好一頓笑話，更別說向來就注意形象的白龍馬了。

八戒神秘地遞過一個包袱，“打開看看？”

悟空不明所以，“這是什么東西？”，打開一看，居然是幾個包裝精美的餐盒，未開盒已香氣撲鼻，縱然悟空不是吃貨，也有種想要一試的沖動。他撓撓手，轉頭問八戒，“你這是拿來孝敬師父的？”

“師父在經院忙得很，帶來給你嘗嘗的?！?/p>

悟空半信半疑，到底還是每樣試了一下，咂咂嘴巴，“不錯嘛，小樣兒又下凡了是不，哪家店帶來的，改天我也給紫蘭買兩盒~”

“大師兄，說了怕你不信~”八戒不好意思地哼哧兩聲，“這些都是我做的~”

這家伙一向只顧著吃各路神仙帶來的特產還有凡間的進貢，什么時候廚藝突飛猛進，還會自己個兒做了？

“這些年我不是沒事就下凡吃東西嘛，大內皇宮我也去過，長街里弄我也逛過，你們的廚房我也吃的七七八八了，一不小心寫了不少心得體會，還順便研究了一下配方成分。師父說我反正沒有念經的天分，不如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所以我就~”

就？

“我就和嫦娥商量了一下，接受了膳食研究專員的邀請。不過她給我開了個條件——不能再變胖了，否則要把我踢下去重新變成豬?！?/p>

所以——這是二師弟率先找到歸宿的節奏，而且其中一部分助力還是紫蘭家差點被他毀了的廚房？

八戒看悟空眼神一變，就知道大事不妙了，沒來得及躲就被悟空揪住了兩只耳朵，“疼疼疼疼，我修，給你修還不成。這不就是來負荊請罪順便賠禮道歉的嘛。君子動口不動手?！?/p>

“我是猴子，紫蘭是女子，不是君子，你就認了吧。”悟空狡黠地眨眨眼。

“話說，大師兄你決定去哪兒了沒？”八戒趁悟空分神的瞬間抽回了自己兩只紅通通的大耳朵，坐在悟空對面，讓他不能再偷襲自己。

“這是一個哲學問題。我從哪里來，該向何處去。我好不容易弄明白了從哪里來，又要開始想到何處去了?！蔽蚩站鞠氯?，變了兩張椅子一張桌子，坐下來開始撓自個兒的頭。

“別光顧著聊我了，沙僧最近怎么樣？”悟空略顯生硬地轉移開話題，八戒卻完全沒在意到到，略帶慚愧，“我這段時間定了去向，就只顧著和嫦娥見面了，她給我列了個健身計劃，還有師父布置的任務，忙起來之后愣是沒聯系沙僧。”

“大師兄，二師兄，大老遠就聽見你們在聊我了，想我了吧，哈哈哈哈?！鄙成L塵仆仆，一臉憨厚，“走，咱喝酒吃肉聊天去，師弟今天心情好！請你們！”

悟空用一只手指推開將要撲上來的沙僧，“確定是本人？”

八戒用耳朵撲扇著躲開沙僧的手，上下打量，“瞧這裝扮，應該是本人?！?/p>

“什么本人不本人的，我是沙和尚啊，這才多久沒見，就不認識我了啊！信不信我找紫蘭和嫦娥告狀去！”沙僧不疑有他，轉身要走，被悟空三步并作兩步拉了回來。

“逗你呢。也巧，剛念叨你，你就來了。說吧，怎么個心情好，居然要請我和八戒吃飯？”

“請吃飯居然敢不帶上我，師父怎么說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白龍馬的聲音從沙僧背后悠悠傳來，一陣鋪天蓋地的怨念將桌上的食物席卷一空，末了小白龍吧唧吧唧嘴:“味道挺好，哪兒搜刮的民脂民膏？”

八戒可不敢背上這個名頭，萬一被師父誤會了，直接罰跪在經書堂里面和他老人家一起常伴青燈古佛，還頓頓素食，出來之后嫦娥還得再家法伺候，后果不堪設想。趕忙老老實實重新解釋了一番，說著說著，耳朵都紅了起來。

沙僧一拍大腿，“哎呀，那還出去吃啥，這不是一現成的大廚嘛！”

八戒瞥了一眼，“某人可是說要請客，以前怎么沒見你這么雞賊?！?/p>

沙僧憨厚笑笑，“開個玩笑，哪里敢惹二師兄生氣。師弟請，師弟請?！?/p>

悟空又變了兩張椅子，招呼二人坐下:“收!沙僧的好消息還沒說呢?！?/p>

“是這樣的，我通過考試，留在經院了。”沙僧輕描淡寫，微微一笑。

小白龍自帶風流，勾勾手指喚來一整套茶具，取杯自飲，“沙僧可是從取經歸來后就留在經院，連雙休都不給自己放，前段時間我還在經院看到他獨立署名的著作了。辛苦這么久，總算塵埃落定。來，這杯敬你！”

悟空和八戒也分別斟滿，八戒將要喝下，又嗅嗅味道，“為啥是茶，你不是一向喝酒的么？”

小白龍理理衣服，“我試用期還沒過，晚上還有任務呢，哪敢喝酒。下午趁出差才飛過來和你們碰個頭。”

悟空揪著一根龍須，“小白龍，你定哪兒啦？”

“佛曰，不可說，不可——哎呦，孫悟空你居然用暴力！！”

“得，再裝，我可完全沒使勁兒?！蔽蚩辗砰_手。

“我不是從二十年前就開始做龍宮的形象代言人了嘛，龍老爹斷了供給說是要鍛煉我，最近快要轉正了。最近有直播，粉絲見面會什么的，我粉絲可多呢，沒事兒和大家溝通溝通，講講龍宮二三事，取經這件小事，以及你們幾個的近況?！毙“埖靡獾匦π?，不忘捋捋直自個兒的龍須，可不能毀了造型?！胺判?，褒義詞，絕對塑造正面形象！”

悟空重新斟滿一杯，頗覺心中郁郁難受，又長嘆一口氣:“誒!”

小白龍先反應過來:“往日話最多的大師兄，今天怎么半句不提自個兒，你最近怎么樣了，定沒？”

“別提了?！蔽蚩盏拿碱^幾不可見地皺成了個川字，“連做夢都糾結。當初走出五指山都沒覺得艱難，如今什么都不覺得簡單?！?/p>

沙僧拍拍悟空的肩:“大師兄甭愁，就你這能力，到哪里都能發光！看你的火眼金睛，看你的七十二變！”

白龍馬也在旁邊附和:“對啊，當年你大鬧天宮的時候，多威風！還有取經路上，多少次妖魔鬼怪，還不是你負責打得落花流水。到現在那些水簾洞的猴子猴孫們還在講你的故事呢，都快成傳說了?！?/p>

別提了，年少氣盛，提起金箍棒打將過來，毀天滅地全然不怕，現在有了紫蘭，總不能一直帶著這個性格吧。她是那樣求穩定的性子，萬一我要是被分到其他天域去，乘筋斗云一個周末也沒有一個來回啊。最后可不就是，一拍，兩散。

八戒在旁邊起哄，“咱們猴哥這是有牽掛了，嗷~”

白龍馬一拍八戒的頭:“二師兄你就別幸災樂禍了，人家紫蘭是牽掛，你們家嫦娥就不是牽掛？”

還是沙僧靠譜:“那大師兄想找什么工作？咱們給一起出出主意？”

“大師兄以前那么多光榮事跡，哪一個不是響當當，怎么會沒有地方肯收？”八戒哼哼唧唧，想不明白。

“回來之后，封了頭銜，我就懶了，經書也沒好好讀，師父的功課更是沒認真做。平日里也就是陪紫蘭出去逛逛街，培育一下天宮的花花草草，什么特長都沒培養出來。既不像八戒，靠興趣愛好，又不像沙僧，靠踏實勤奮，也沒有像小白龍這樣，雖然我不想說，但的確挺帥的?！?/p>

小白龍配合地帥氣一笑，還攏攏發型，后來發現不合時宜，正經問道:“那你打算怎么辦？”

“和紫蘭商量著來吧。她想從仙班入經院，你也知道，經院福利好工作也規律，可是報考的小仙那么多，難度大。我呢，本來想沖鋒在前養家糊口，可是又受到天域范圍和行業穩定性的雙重限制?！?/p>

悟空一口氣還沒嘆出來，先被白龍馬喊了停，“你別再嘆氣了，再嘆氣我頭發都要白了?！?/p>

“你不是天生白發么，當我沒看過你原型啊。真冷?！蔽蚩仗Ц堋?/p>

“意會，意會，懂么！”白龍馬突然間又想起一件事來:“話說，師父最近約你們見面了么？最近一直實習，我都躲著他老人家呢。”

沙僧雙手合十:“終于還是聊到了這個話題，師父讓我選個惠風和暢的好天氣，告訴大家，下個月如果再見不到你們的話，都罰跪在經院，挨個兒念緊箍咒默經書，直到去向協議書失效為止。”

悟空摸著頭上的頭箍，這已經很久沒有勒緊過了?！皫煾缸罱鞘窒铝羟榱恕！笨纯词掷锉粭l條框框卡得死死的天宮招聘，悟空做了決定，“先去見師父吧，反正來日方長，不急在一時。不然緊箍咒一旦響起來，可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

八戒借了一把釘耙的力，站了起來，白龍馬也起身肅容，悟空面色平靜，唯獨沙僧依舊淡然，畢竟是唐僧的得意弟子。

“都回吧，我去找紫蘭說會兒話，正好她也該忙完了。”悟空剛打算翻上筋斗云，八戒手拿釘耙追上來，“我順路，見嫦娥去，一塊兒走。”

沙僧和白龍馬相視一笑，擊掌告別，一個上天，一個入海。

天門處終于平靜下來，云霧繚繞間，隱約顯現出兩個人形。唐僧身披袈裟，風華高蹈，眉目慈悲，話卻犀利:“看在你來求情的份上，那潑猴的緊箍咒我就再寬限幾日，不然早就把他踢到太平洋里去了。”

觀音大士手持凈瓶，面色柔和:“這樣的場景我們不是司空見慣了么，拖延每年都有，又何苦為難這一屆?！?/p>

唐僧輕嘆，“也是，我們又何嘗不是為他們好呢?？此麄兊脑旎伞！?/p>

云霧繚繞間，聲息漸遠。幾家歡喜，幾家愁切，只有管著夢境的小神，才能曉得分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