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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這是一座橋,一點也不起眼,匍匐在河面上。
這樣的橋曾經很多很多。
好像自從有了河,他們天生就在這里一樣。
南來的,北往的。
騎車的,徒步的。
白發蒼蒼的,咿呀學語的。
慢條斯理的,步履倉促的。
那么多腳,只有鋪在橋上的石板知道。
青石板光滑可鑒,記錄了將近500年的滄桑。
這條河,好像一直在這里,從來沒有走開過一樣。
他們仿佛在流淌,我懷疑這是假象。
或者這是錯覺吧。
河里的水草在招搖,就像戲臺上的配角,一切看起來都像是真的一樣。
橋底下有勤勞的主婦正舉起棒槌擂一捧衣服,水花四濺。
然后她拖拖拉拉這些被揍過的衣服---看起來他們非常不愿意,然而經不起主人的強迫---摁進看起來正在流淌的河水中,清洗。
我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清洗干凈,因為過幾天還得洗---也許是說明這么又擂又捶的,都是在瞎折騰。
對了,這個主婦難道也是這臺戲的配角?
河里有幾個小黑點在游弋,我瞇起眼睛打量,雖然我看不清楚他們的樣子,但我猜他們應該是幾個水鴨子。
他們應該很快樂吧?!我想。
你怎么知道他們很快樂?我想象有一個人問我。
它們浮在水面之上,任憑風吹雨打也淹不死,豈不是很快樂?要是有大風大浪的時候,他們還可以在橋底下避雨避風避浪!如果肚子餓了,就一個猛子扎到水里,有什么吃什么---這條河猶如是他的飯碗,不需要做家庭作業,也不用出去上班,自由自在的在江面上游來游去,沒有人找他們收路橋費保護費,豈不是很快樂?
唔,你說的有一點道理,但是,但是…你又不是鴨子,你怎么知道他快樂?
那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鴨子很快樂?
呃…呃…呃…好吧,鴨子快不快樂關我事嗎?關我事嗎?不關我事嗎?關我什么事?
這一座橋橋下有6個墩7個孔,想起常人經常念叨墩實墩實這個詞,看見那6個墩,想起了這個詞,她們迎著江水,劈波斬浪,高翹的分水做成八字胡的樣子不但美觀,而且實用;那7個孔,仿佛人的七竅,使流水通江達海(源頭新安江,經千島湖,過富春江,至錢塘江,終于抵達東海,奔向太平洋),暢流不息。
石拱橋當年的糯米汁,獼猴桃藤汁和拌在其間的灰漿牢牢地把這些不知道從哪里抬過來背過來扛過來的石頭粘連在一起,或者他們樂于這種粘連,因為這種粘連,世上多了一條路,一條叫做橋的路。
一組組壘砌的麻條石如今脫下褐紅的美麗嫁衣,換上了勞動著的焦黑外套,戴財主(戴時亮為女兒出嫁而建的“嫁妝”)的“嫁妝”猶在,新娘子何存?
跡近500年的歲月隨流水逝去,大浪淘沙,留下青史幾聲長嘆!
我俯身看見400多年前的精美石雕花紋,如今已有些模糊,它看上去像一個謎語,使我百思不得其解?
那些已經500多歲的祖先,他們想告訴我們什么呢?
站在橋邊,舉目四望,我看見高樓林立,看見車水馬龍,我看見季節輪回,看見風生水起…
橋邊有楊柳依依,春草年年綠,江流無盡時。
公元1536年,大明,嘉靖十五年。
隆阜富商戴時亮在此為出嫁的女兒修橋,不長,133米,一直走到今天,功德無量。
今天,我陪女兒來看它,我也要為我的女兒造一座橋,名字就叫女兒橋吧。
這樣一座橋,大名鎮海橋,小名老大橋,位于徽州三江(橫江,率水,新安江)交匯的屯溪,老街口距離老大橋3米之遙,隔著馬路,日夜相望。
人生如夢如幻,不如這一場相依相望。
? ? ? ? 我佇立在春風里,紋絲不動,仿佛自己也成了橋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