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讀者
可以這樣說,我是一口氣看完了書和電影,現在心里很難受,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確切來說,是不知道能說些什么,心頭總有一份沉重,壓的我喘不過氣來……
看書的過程中,我一直在想象著他們兩人的模樣,以及他們兩人的結局,但隨著他們之間關系的起起伏伏,以及他們在各自的生活中對彼此的牽絆,我的心情也是上上下下,不能平息,特別是漢娜的牢獄之災,我多想沖進去告訴他們事實,但漢娜的對自己文盲身份的羞恥心透過紙面完全壓抑住了我的沖動,卻撩濕了我的眼眶……
我難受卻哭不出來,我心疼卻無可奈何,我想改變她的命運卻又無法想象出其他更適合的結局,對朗讀者,我終究只是一個朗讀者。
看完書,那些伴隨著閱讀,產生的不可名狀的壓抑感仍舊在心頭環繞,我一直在思索,米夏和漢娜之間是否存在著愛情,也好奇為什么米夏始終認為自己背棄了漢娜以及漢娜為什么要在最后一天選擇死亡,然而這一切讓我難受又不解的點,在觀影的過程中,終于得到了噴薄而出的釋放。
(其實我認為現在我也并沒有找到答案,但是這一切似乎已經不太重要了)
我只感覺我觸及到了傷痛,不管是米夏還是漢娜,他們都帶著傷痛,帶著對自己,對他人的傷痛彼此依偎,只是依偎的方式不同而已,米夏依偎著性和氣味,后來轉為尋找,思念和愧疚;漢娜依偎著朗讀和短暫的快樂,而這段快樂伴隨了她剩下的所有時光,而愛情,存不存在又重要嗎?而他們各自的傷痛,我只感覺到了沉重,卻怎么都描述不出來這種沉重感。
漢娜學會了閱讀和寫作,米夏的回信對她而言真的很重要嗎?換句話說,即使米夏回了信,他們之間又能再有什么交流呢?他們還說些什么,該寫些什么?或者說,真的是因為米夏的不回信直接導致了漢娜自殺的悲劇結局嗎?
在我看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漢娜已經獲得了一種新生,她擺脫了文盲的身份,她擺脫了自己的羞恥心,她已經得到了最好的救贖,而這一切,都是在米夏的幫助下,在米夏長久以來的磁帶中得以實現,而那些磁帶,作為這一切的見證,作為他們兩人聯結的紐帶,足矣。
并且,精神上得以自由的漢娜,在現實中,在那個已經隔絕了多年的現實中消亡,又何嘗不是一種解脫呢?
其實說到這,我又不禁想到了肖申克的救贖里面,出獄自殺的那位老人,他已經被那監獄的高墻所同化,到了外界,他沒了在監獄圖書館的神采飛揚,只有對生活的惶恐不安,對社會的格格不入,他能怎么選擇,他只能再一次被迫推進了自己心里的牢籠,并永遠留在了那里。
而漢娜,當她第一次收到米夏的磁帶,她是詫異的、慌張的,隨后是期待的,柔軟的,這種情緒一直到米夏讀契科夫的《牽狗的女人》而達到高潮。這本小說在整個故事中其實是漢娜感情最重要的轉折點,就是她給自己和米夏的關系終于有了一個定位:愛情
有了愛情的她,是滿懷期望的,她給米夏寫信,卻從未得到過回信。這里有一個伏筆,就是獄警說漢娜最后幾年開始自暴自棄的原因。
因為漢娜開始愛了,真正的愛一個人,情感得到了啟蒙,卻未得到回應,患得患失,又因為太想了解和理解一個自己以為一輩子無法逾越的人而拼命的閱讀,她的簡單和粗礪的思維方式開始發生變化,她因為愛而復蘇的思考讓她開始反省自己和米夏的關系,以及在戰爭年代的行為。
開始攢錢的漢娜覺悟了,但這個時候的她還抱有希望,那就是米夏的愛,以及對米夏的愛。
而最后,漢娜與米夏見面。她在初見米夏之后的羞澀,握住米夏手卻被他瞬間抽開時一瞬間失意,然后不甘心的問:你還沒結婚吧?這一連串的動作讓我禁不住屏住了呼吸,也屏住了霧蒙蒙的眼。
這個女人,這個底層的女人,在她未覺悟未愛過人之前,她是強悍的,簡單直接的,有原則的,并且真摯有勇氣的,自卑自尊的維護著自己的尊嚴的。
在愛上一個人之后,依然可以真摯的表達,但是,這個時候米夏問了她一個問題:
【你可曾想起過過去?】
她竟然是高興的笑了,【我們的過去?】
【不,跟我們沒有關系,是你之前做的那些事。】
這是米夏唯一的耿耿于懷。
這才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此之前,漢娜作為一個年長米夏15歲的女人,對過去的所作所為沒有知覺,在這段感情中從未感覺過自卑、被動、羞恥,她只是隨心所欲的辭職,予取予求的去把控自己與米夏之間的關系,覺得不能隱藏了無法逾越了就輕易撤出。
所以,當她第一次因為愛而覺醒,克服了自己人生最大的羞恥,識字,這個障礙之后,她以為終于可以進入到米夏的世界,卻在一瞬間發現:
米夏因由認字讀書思考而產生的龐大而復雜的世界,他對于意義的追問和矛盾,她還是永遠無法觸及。
他只要她的懺悔和覺悟,而不是她的愛。
在沒有覺悟和愛之前,她不會在意,她只用慣性的使用維護尊嚴的那一套,轉身離開就好。
可是在覺悟了和愛了之后,她只有絕望,她只能去死。
但值得一提的是,她在最后的遺囑里,不再稱呼米夏為小家伙,而是先生,她讓他幫忙把錢去交給集中營幸存者的女兒。
你以為這是她的懺悔嗎?
這是她用一根杠桿兩個齒輪的簡單思維里,做的難度最大的一次運算,大概是,她想給米夏最后一個問題的,答案。
這個時候,她總算是,進入了一次米夏真正的世界。
可是這個世界的主人太軟弱了,他甚至要去問別人,我該怎么做呢。
如果智慧使人明辨是非之后變得更軟弱,它跟平庸的惡有什么區別,是不是一樣羞恥?
漢娜,一生不棄自尊的漢娜,真的很讓人尊敬吶……
注:我并不想去討論漢娜之前的罪責,當然,這并不意味著那些不值得去探討,也并不是不值得去深思,我只是覺得罪責這一物太過于沉重,罪責讓當時太多的德國人背負著上一代甚至是上幾代的沉重過活,生活在內疚,懺悔中。這份沉重,讓我很難去心平氣和的正視孰是孰非,真的不能原諒嗎?而真的又能原諒嗎?……
或許我的理解有所偏差,但我就是想說,人,需要救贖,或許是通過愛情,或許是通過閱讀。
我不為結局感到遺憾,只想向這份莊重的美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