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高考后人情與真愛 春節前盛宴加長夢

進入臘月，周圍的村子里又響起了零星的鞭炮聲，預示著春節的臨近。

公社統考結束，各門功課在進行一次總結后，學生們的情緒都有點不穩定了，要放寒假過年了！

舊辦公室門口，一塊掛在樹上的小黑板分外引人注目。走近一看，只見上邊用粉筆粗粗地寫著幾行大字：

同學們：

最近幾天，很多人說咱公社除了我，沒有人能考上大學。我鄭重地告訴大家：這是謠言！千萬不要信、也不要傳了！因為我雖然參加了高考，但考得很不好。我是根本考不上大學的！謝謝大家的關心！

申永喜

是啊，高考過去這么長時間了，一直沒有消息，挺讓人著急的。昨天從廣播上聽到高考錄取分數線已經公布。可到底誰能考上，一直沒有消息，于是，有人猜測起來了。有人聽說申永喜在上學的時候學習是最好的，并且是班里的“數學尖子”。上學的時候那么好，現在應該仍然不錯。猜測的結果就是：整個柴嶺公社，除了申永喜，其他人都沒有希望！這種猜測的結果就這樣傳起來了。很多人都堅信，申永喜就是最有希望的未來的大學生！一傳十、十傳百，肉廣播的傳播速度是相當快的。老師們也都知道了這個消息。董軍才笑著找申永喜了：“怎么樣？準備怎樣請大家啊？”

申永喜望著董軍才一臉的怪笑，十分納悶：“你這家伙，又搞什么名堂啊？”

董軍才不滿意了：“裝迷沒有自來迷有福！你準備考上大學偷偷溜走啊？可不能當‘老鱉一’啊！”

申永喜瞪起他那雙美麗的大眼睛，越發糊涂了：“我操！你這家伙今天神經什么？什么‘老鱉一’的，誰考上大學了？大白天說夢話！”

董軍才更加激動了：“你可真會裝啊！全公社恐怕就我知道得最遲，你考上大學了！你會不知道？”說著，他指著走進來的田元民，“不信，你問問他，看誰不知道這消息？”

“什么消息？”田元民一想，“哦，是那事啊，不過，早晚都會知道的。考上了，還不是好事啊？”

申永喜坐不住了：“你們，這是說的哪里話呀？弄了半天，就我一人蒙在鼓里啊！”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董軍才的前胸：“快說，你們到底搞的什么鬼名堂？”

董軍才一把推開申永喜：“誰搞什么鬼名堂？你的事，你不說，大家會知道？誰不知道全公社就你一人考上大學了？還在這兒跟我們玩貓膩呢！”

申永喜一聽，大為惱火：“這是誰整天閑得給狗撓蛋，沒事瞎胡謅呢？我有什么能耐能考上大學？真是嫌老百姓日子好過點了，偏偏想出餿點子給老百姓罪受！你們這幾個主兒，給我聽著，這純粹是謠言，是胡扯八道！憑我做的那爛卷子，全公社都走了，也輪不上我！看在咱哥們兒一場的份上，趕快給我辟謠！要不然，我要被氣瘋！誰再敢這樣閻王爺不嫌小鬼瘦的胡吣[if !supportFootnotes][1][endif]，別怪我跟他鬧翻臉！”

董軍才見申永喜發火，也不高興了：“我操！你這是發的哪門子火啊？說你考上大學了還不好啊？這是大家覺得你行。別不識抬舉。我早就想讓人說我呢，他就沒人說我。那說明我肯定不行。去毬，去毬，不跟你說那么多了。這家伙，真不識好歹。”

申永喜不再說話了。他出去轉了一圈，找了一塊小黑板，抓起粉筆，氣呼呼地寫起來。不知是用力太大，還是粉筆不結實，一連折斷了三根粉筆。寫好了之后，又嫌字太小不醒目，擦了重寫，用半根粉筆橫著寫下又粗又大的字。寫好后還嫌不清楚，擦了再寫。總算覺得滿意了，才把小黑板掛在門口的一棵最引人注意的小樹上。

董軍才走到跟前看過后，嘴一咧：“神經過敏！”

但不管怎樣，小黑板是起作用了。再也沒有人議論這個話題了。

風波剛剛平息，公社下來通知了：元月二十一日，翟興華、包智龍到縣醫院參加體檢。然而，這樣的消息卻沒有引起太大的動靜。因為人們都知道，考上大學的人就在參加體檢的人里邊，但參加體檢者未必就一定能上大學。申永喜面帶苦笑：“看看，我說你們凈給我出洋相吧？這一下，都看清楚了吧，我連邊都不沾！”

元月二十一日一大早，翟興華和包智龍就到了縣醫院。柴嶺公社來參加體檢的有十六個人，還有五個女的，其中有在廣播站、衛生院、供銷社上班多年的職工。人們聚在一起，互相打著招呼，都謙虛地說，自己考得很不理想，可能參加一下體檢就完事了。有人擔心地說：“不知道老師說的夜明珠在哪里，咱們這里有沒有呢？”也有人說：“有希望上大學的，肯定就在咱這一班人里。決不可能都是來作陪襯的吧。不管怎么著，來的就比不來的有希望。”

大家笑著說：“那我們就來個互相祝福吧！”

來參加體檢的人很多，熙熙攘攘地要把縣醫院的大院子給擠爆。聽說每天只檢查三四個公社的，從來的人數看，柴嶺公社來的人應該算是最少的。

檢查起來也真夠快的，還沒有到中午，就過完了所有的門。他們只看到醫生在那表格上龍飛鳳舞地寫著什么，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總的來說，大家的檢查基本過關了。心情激動的時刻又過去了，體檢完了，繼續干自己的活。到底誰是那顆夜明珠，還是不清楚。每個人心里都很平靜，很可能第一次參加高考，都考得不理想，也都不抱什么希望。大家還是老老實實地該干什么干什么，該怎么干還怎么干。

包智龍早就抱定了繼續教學的決心。他想著，要考，也得拼上半年后再說，今年肯定沒戲，去體檢也是像第一次在高中體檢那樣，就是個陪襯。當完了陪襯，就該好好干活了。

體檢回來的第三天下午，董軍才興高采烈地來到包智龍的桌前，趴在包智龍的耳邊低聲說：“智龍啊，這一回，該請我吃你的鯉魚了吧？”

包智龍故意猛一回頭，大聲說：“好啊！把你們莊的大閨女給我介紹一個呀！”

包智龍的舉動，把董軍才嚇了一跳。他定了定神，生怕吃了虧：“是啊，你已經把你們莊的大閨女給我介紹一個了，我把我們莊的大閨女給你介紹一個，行不行？”

包智龍故意氣董軍才：“不行！我想了好久，好像你們莊的大閨女就沒有好看的。即使有個好看的吧，又跟母老虎一樣，不行不行！碰見一個母老虎，已經讓我隔輩子都怕了，你再給我說一個母老虎，你不是把我給殺了嗎？”

董軍才聽了包智龍的話，半天沒有言語。突然，他像被什么咬住了一樣：“你這家伙，怎么學得這么壞！你們莊才沒有好閨女呢！我還沒說是誰呢，你就給我來這一套！好，不用你這樣不識好歹，不說了！你就等著打鰥漢吧你！”

包智龍不說話了，用眼定定地盯著董軍才，直盯得董軍才畏縮著往后退：“你這家伙，你、你要干什么？”

包智龍站起來，逼近董軍才：“我要干什么？你的鯉魚我不吃了，我要拆散你！”

董軍才一邊佯裝害怕地往后躲，一邊訕笑著：“你拆散我？這不是一年前了。她呀，她已經不會聽你的了。”

包智龍憋住不笑：“不會？你就那么自信嗎？就憑你剛才那句話，我那傻大姐馬上就和你再見！”

董軍才真害怕了：“哪句話？”

包智龍走過去，朝董軍才的鼻梁上刮了一下，笑起來：“你竟敢說我們莊沒有好閨女！”

董軍才馬上求饒：“好兄弟，你哥是瞎胡說的。最起碼，咱姐和你那個傻大姐，都是個好閨女！行了吧？”略停，董軍才立即鄭重其事地說：“說歸說，笑歸笑，我今天可真沒有跟你開玩笑。我覺得，這個鯉魚我一定能吃成。我們莊雖然沒有好閨女，但這閨女也是個例外。我一跟你說是誰呀，你就得給我掂酒喝！再說了，這事兒，是人家愿意的、人家托我說的，還說不要你花什么錢，只要你愿意，就算定下了。”

包智龍瞪起了眼：“天上掉下大餡餅，會砸到我頭上？有這么好的事？她就那么好？”

董軍才顯得信心十足：“這就叫有福不在忙，沒福跑斷腸。人家包智龍就是個有福之人！這是那閨女跑到我家跟我說的，說她看上你了，只要你愿意，一分錢也不要你花，這事就定下，什么時候辦喜事就聽你一句話。這閨女你認識，在高中你們是一個班，現在在大隊教學。怎么樣？知道是誰了吧？你想都想不到吧？論長相，論脾氣，你們一個班的同學，你應該清楚，她只是歲數比吳玉秀大點，其他的，應該都比吳玉秀強吧……”

不等董軍才說完，包智龍就脫口而出：“董秀芳？”

董軍才得意地說：“怎么樣？想不到吧？”

包智龍傻了，喃喃自語：“想不到，想不到，想，不，到……”

“我就說你想不到吧，挖空心思你也想不到！這幸福來得太突然了吧？天上掉下個大餡餅，正好砸在了你頭上，把你給砸懵了吧？怎么樣，打算給我吃什么樣的鯉魚？”董軍才情緒激動，得意忘形。

包智龍一副迷茫的樣子：“人家是那么漂亮，高挑的個子，一雙長辮子打住腚錘子，一雙美麗的大眼睛會說話，長眼睫毛會吹小哨子，再加上一身讓人驕傲的健康膚色……哎呀呀，簡直是天仙下凡、絕代佳人！我想不到，也想不明白，她是喝了什么迷魂湯了，會不顧羞恥地自找對象！她就不怕一時沖動會后悔一輩子？她就不怕她那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董軍才沒有聽懂包智龍的話：“人家那一朵鮮花這輩子就追著你，一定要插在你這堆牛糞上！好了，就這樣定了。我今晚就回去回話，就說……”

“我不同意！聽清楚沒有？”包智龍突然大聲說著，走到自己的桌子旁，頹然坐在了椅子上。

董軍才愣住了，大張著嘴，半天沒有說話。

“哎，智龍，我做錯了什么呀？你這是為什么呀？”室內靜了好半天，董軍才才像惡夢中驚醒，來到包智龍身邊，坐在床上問，“是不是你心里在想著崔鳳君啊？”

包智龍搖了搖頭：“軍才哥，你沒有做錯什么。你也不要再提什么崔鳳君。我現在一下子心里很亂，理不出頭緒來。你不要生氣。董秀芳是個好閨女，哪方面都比我強得多。但是，我要跟你說，我讓你很失望。鯉魚，我也很想請你吃。可自從參加高考回來，我已經不想娶老婆的事了。這是實話，也是一句心里話。高考前后這一兩個月，我內心的熬煎你們是無法知道的，我也無法向你們說。我不想讓任何人跟著我受罪。這罪，就讓我一個人受了吧！軍才哥，請你記住兄弟一句話：我如果有能力走出去，能夠帶著心愛的人走出去，不再受窩囊氣，我再考慮接受你的意見，我再請你吃大鯉魚、吃好鯉魚。你明白嗎？兄弟我不會食言的！但不是現在，不是現在呀……”包智龍說到這里，緊緊咬著嘴唇，熱淚，已經不聽話地從眼里流出來。

董軍才趕緊勸：“哎，智龍，智龍，怪你哥了。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傷心事。我可能說的不是時候。別難過，一切都會過去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常言說，好男兒志在四方。智龍就是一個有志氣的人，照你這樣努力下去，一定能夠實現你的理想。好吧，我就不多說了。你什么時候想好了，我再說。”

天，已經黑了。董軍才關照包智龍回家吃飯，就走了。

臘月二十三日上午，艷陽高照。全校師生集中在辦公室前面的場地上，聽李校長傳達有關放寒假的通知和關于放寒假后的注意事項。

李校長在講話前，先請包智龍給大家宣讀縣革委、縣教育局給全縣教師的慰問信。這讓包智龍很激動。以前，包智龍就是一個很普通的教師，讓他在全校師生會上出頭露面，這里面有什么含義呢？這是第一。多少年來，教師是常常被拿來批判的，不是批“師道尊嚴”，就是批“臭老九”，一般都被人們認為是“臭知識分子”。反正教師總是和“臭”連在一起。社會上那些敏感的人，一聽說是教學的，總像怕沾上“臭”味似的往一邊躲。今年，縣革委、教育局第一次給教師發來了慰問信，這又是個第一！這說明了黨中央對教育、對科研已經高度重視，舉國上下，正在營造一個尊師重教的氛圍；科教興國，已經是各級領導的共識。我們的教師已經成了被人尊敬的“辛勤的園丁”“人民的教師”。這讓廣大的長年奮戰在三尺講臺的教師感到歡欣鼓舞。

包智龍坐在校長身邊，用洪亮的聲音朗讀著這封裝飾著鮮美圖案的慰問信。不管校長有什么意圖，先干好本職工作，先一如既往地上好每一節課，先以上好每一節課的實際行動來贏得學生的尊重，這是他做教師的第一原則，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了。當領導？他可沒有那種能力，也從來沒有想過！

洋洋灑灑的慰問信，字里行間熱情洋溢，充滿了領導對廣大教育工作者的真摯的愛和親切的關懷。信上說，在新年春節到來之際，縣革委會、縣教育局向奮戰在教學第一線，為了培養社會主義建設有用人才作出最大貢獻的廣大教師表示虔誠的慰問！并向你們致以親切的敬禮！

信中指出，在過去的幾年中，廣大教師堅持上好社會主義文化課，堅守好自己的三尺講臺，堅持為祖國的現代化建設事業教育和輸送著人才，忍辱負重地堅持學習文化科學知識，含辛茹苦地傳授文化科學知識，嘔心瀝血地為人民培養出有文化、有知識、有理想、有道德的新人。你們不愧是吐絲至盡赤心猶在的春蠶，不愧是燃燒自己照亮別人的蠟燭，不愧是奮蹄耕耘壯心不已的老黃牛，不愧是灑盡血汗呵護幼苗的園丁！對于你們長年累月付出的艱辛和勞累，黨和人民不會忘記，祖國不會忘記。實踐證明：你們是我們國家實現“四個現代化”的中堅力量和可靠后盾，你們是社會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建設的不可或缺的力量源泉，你們是振興中華的先遣軍，你們是民族復興的希望，你們是工人階級的一部分，你們是社會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建設不斷取得勝利的保證！我們由衷地向你們道一聲：人民的教師，你們辛苦了！

慰問信最后希望，廣大教師在新的一年里，要繼續保持高昂的斗志，沖天的干勁，滿腔的熱情和對事業的忠誠，認真學習馬列主義毛澤思想，貫徹執行黨的“十一大”路線，再接再厲，奮力拼搏，為培養祖國的“四有”新人，為教育好人民的下一代，為“四個現代化”建功立業，為祖國的發展竭心盡力，為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而發奮圖強，創造出更加輝煌的業績！

包智龍讀完信，李校長說：“同學們！我們這一學期又要結束了。剛才包智龍老師給大家讀了縣革委會、縣教育局給全縣廣大教師的慰問信。我們聽了很受鼓舞。現在，一個抓綱治國、科技興國的新時期正在到來。下一步，我們的目標，就是在黨中央領導下，團結一致，調動一切積極因素，盡快把我國建設成為一個具有現代工業、現代農業、現代國防和現代科學技術的社會主義強國。要實現這個偉大目標，就要從教育抓起，就要樹立尊師重教的良好風氣。大家還記得吧，包智龍老師對全校所提的那些意見和建議，很有見地，很有遠見。希望我們每一個教師，都要向包智龍老師那樣，忠誠黨的教育事業，埋頭苦干，努力學習，刻苦讀書，嚴格要求自己，認真上好每一節課，愛護我們的每一個學生，認真幫扶好每一個學習吃力的學生，爭取把我們的每一個學生都培養成為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知識的現代化建設人才。放眼未來，任重道遠。也希望我們每一個同學，都要樹立為‘四個現代化’而刻苦學習的雄心壯志，認真聽課，認真完成作業，向黨和人民交上一份滿意的答卷，爭取早日把自己培養成德才兼備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人才。同時，也要知道，‘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我們的老師為了給我們上好每一節課，都付出了艱苦的勞動，翻閱了大量的資料，耗費了很多的精力和時間。老師為了培養我們可謂是嘔心瀝血。因此，我們要發揚尊師重教的優良傳統，尊敬我們的老師，尊重他們的勞動，使他們能夠全身心地、心情舒暢地投入到教學工作中去。”

接著，李校長就放寒假的日期和時間，放假以后應該注意的事項，認真地作了布置和安排。李校長還要求會議結束后，各任課教師要布置好假期作業，讓學生們在假期里也不能放松學習；各班班主任要安排整理好每個班的桌椅，整理干凈后就可以離開學校，開始我們美好的假期生活。

學生們離開了學校。

崔鳳君急匆匆地來到包智龍身邊，滿臉通紅，羞澀地塞給包智龍一個紙包后走了。

包智龍趁人不注意的時候打開紙包，里面是一張她的照片。照片中，這個充滿青春活力的女孩一雙美麗的大眼睛正微笑地看著他。一張小紙片寫著三個字：“喜歡你！”

包智龍的臉發熱了：這是她求愛的信號。沒有想到，這個學生竟用這種方式來傳遞信號！是置之不理，還是立即拒絕？置之不理，人家可能以為你是默認；斷然拒絕，又感到太傷人家的心。怎么辦？包智龍想了想，有了主意，現在已經放假，沒有機會去處理這件事了，那就等開學吧。等等看，崔鳳君肯定還有進一步的行動，到時候見機而行，他會把目前自己的處境、自己的想法以及以后的打算和他對崔鳳君的看法全部跟她說清楚的。

晚上，辦公室里燈火輝煌，全體教師和工作人員齊聚在這里，舉行一次多少年沒有過的辭舊迎新晚宴。為了把晚宴辦得更隆重、更豐盛，校長還安排會做宴席菜的朱老師和田師傅作幫手。人們把乒乓球案子掀起來，抬過來六張課桌拼成三桌。語文組、數學和音樂體育組、理化組和后勤工廠組分成三桌落座。

董軍才過來拉住包智龍的手，說：“走，你應該坐在這邊。”

石海榮瞪大了驚奇的眼睛：“你這是怎么回事？拉我們數學組的老師干什么？”

董軍才不服氣：“去年，他都教了初中一年級的物理一年了，今年還代了高中一年級的物理，黃老師可以作證。他不應該算是理化組的人嗎？”

柴老師也在那邊嚷嚷：“那邊人多，我們這邊人少，快把他給我拽過來。我得陪著俺的學生喝個痛快！”

申永喜故作生氣地說：“柴老師您這話就不對了，您不能偏心啊！難道說您的學生就只有包智龍一個人嗎？為什么不請我們過去？”

柴老師笑著說：“行，行，你也過來！過來得越多越高興！”

申永喜推了一把董軍才：“快走你的！別在這里添亂！包智龍是我們數學組的老兵，根本不可能過去。你要想請智龍也可以，但不是今天。今天是學校的宴會，不是你私人請客！”說著，推搡著，把董軍才推回他們的桌邊。

董軍才邊踉蹌地退著，邊笑罵著：“我操！”這一班子男教師組成的集體，現在只要沒有了學生，就說話口無遮攔起來。他們根本不忌諱已經是他們的老師的唯一的女教師宣老師了。

李校長和胡老師在后勤組坐下。宴會開始，有人打開學校的三唱機，高音喇叭里立即響起歡快的音樂。

辭舊迎新晚宴開始。田師傅用托盤端來了上好的下酒菜：牛肚和牛肉。辦公室里熱鬧起來。

李校長滿面紅光，端起酒杯：“各位老師：大家工作勞累一年辛苦了！這些年，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我們送走了十二個初中班的學生，這些學生有的參軍已經成了部隊的干部，有的被推薦到大學深造，有的成了國家工作人員，有的成了小有名氣的教師，在座的老師當中有我們的學生，實際上也是教師隊伍中的佼佼者。我們的學校真可以說是‘桃李滿天下’啊，所以我也感到成功和驕傲。但這些成績，主要是大家辛苦努力干來的。特別是近兩年來，我們不但成功地培養了初中生，我們還將成功地培養高中生。了不起，敬愛的老師們！在這里，我向大家報告一個好消息：公社統考的成績下來了。我校高中一年級的數學成績平均分數是七十八點六，比統考第一名的柴嶺高中的平均成績八十點二不足二分之差名列第二。其他各科也都取得不錯的成績。一分汗水一分辛苦啊！希望大家再接再厲，爭取明年取得更好的成績。另外，咱們學校的勤工儉學和校辦工廠，也都在各位老師的努力下可謂是碩果累累。為此，今晚特舉行這樣一次晚宴，為一年來忘我工作的教職員工們接風洗塵，也祝賀大家在新的一年里身體健康，工作順利，取得更加輝煌的成績！來，大家先干一杯吧！”李校長說完，舉杯一飲而盡。

接著，胡老師也舉杯給大家祝酒。

巧手師傅做的各種涼菜、熱菜、美味佳肴，在田師傅的來往奔跑中，不斷地端上酒桌。人們吃著、喝著、說著、笑著。辦公室里一片歡聲笑語。

李校長和胡老師端著酒杯，到各個桌上給大家敬酒；翟興華、董金龍等也端起酒杯，到各桌敬酒；見語文組行動了，石海榮也端起酒杯，到各桌敬酒。申永喜叫起包智龍和鄧正剛，也加入了敬酒的行列；最后，幾乎每個老師都有樣學樣，端起酒杯在各桌間穿梭敬酒。一時間，來回走動的，頻頻舉杯的，吆五喝六的，看得人眼花繚亂，聽得人心情激動，喝得人熱血沸騰，吃得人滿嘴流油。人人沉浸在幸福和歡樂之中。

熊陽二端起酒杯，出現在了包智龍面前：“包老師，通過近兩年的共事，你深深地感動了我。回想過去，我很愧疚。今晚特意對你說，包老師，對不起，讓我們一切從頭來，愿我們能夠成為好朋友！都在酒里了。”說完，他一飲而盡。

包智龍也舉起酒杯：“謝謝你，熊老師！謝謝你對我的幫助！”說完，他也舉杯一飲而盡。

熊陽二剛走，申銀安也端著酒杯過來：“智龍，日久見人心。原諒我對你的莽撞！對不起！”說完喝個底朝天。

這是怎么了？今晚成了道歉會了？包智龍暗暗好笑。他也對著申銀安舉起酒杯：“謝謝申老師，你永遠都是我的老師！”說完，包智龍也一仰脖喝干了杯中酒。一杯美酒泯恩仇，過去的誤會和不快，都讓它過去吧！

忽然，包智龍想起了什么。他往杯里倒滿了酒，走到李校長跟前：“李校長，您是我的恩師，您是我的尊長。謝謝您對我的信任和培養！我永遠都不會忘記，我這一路走來您對我的幫助和教育！大恩不言謝！我干了！”包智龍說完，一飲而盡。

李校長滿面紅光：“好，好，我也喝了！別說那么多，好好干工作！”說完，他也喝干了杯中酒。

接著，包智龍又給翟興華、董金龍、柴老師、齊老師、梁泰然等好兄長、好師長們逐一敬了酒。千言萬語，難以表達這誠摯而又純樸的深厚情誼，就在這酒中！這是多么溫暖的大家庭，這是多好的一家人！

梁泰然，這位懷才不遇而又耿直的藝人，又端酒敬包智龍一杯。就這樣，來來回回，不知不覺喝得暈頭轉向。熱情洋溢的晚宴，一直到凌晨一點多才散。

這一夜，包智龍睡得可香了。溫暖的被窩，從來沒有這么松軟舒服。喝得暈暈乎乎、走路都一搖三晃的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得到奶奶夸獎的“青菜”包春水，當了國家工作人員，娶了漂亮能干的老婆，蓋起了寬敞的三間大瓦房，老婆給他生了個大胖小子。然而，就在他的幸福日子過得正紅火的時候，包春水卻異想天開地辭職跑到新疆。在他大姑那里混了半年，回來的時候梳著氣派的大背頭，穿著挺括的毛呢服裝，儼然一個高級干部。可這家伙只顧擺闊，卻不想干活了。一日三餐讓老婆做好了端跟前，連個身都不想翻。老婆對這個養尊處優、一點活不想干的男人看不慣了。兩人生了一場氣后，老婆起身回了娘家。這哥們兒還傲慢地不去叫。時間久了，老婆就和他離了婚，帶著兒子另嫁了人。包春水仍然一點活都不想干，成熟的麥子不想割，全爛在地里生芽子了！坐吃山空的包春水就騙大家，說他在新疆學到了好手藝，準備辦一個食品加工廠，向村里的爺們兒借了很多錢。很快錢被吃喝光了，也沒有見他辦什么廠。惹怒了的鄉親們要扒他的房，堵在門口逼著他還錢。沒過多久，這包春水竟然“傻”了，見人不說人話，喜笑無常。后來他就跑到城里邊整天閑逛。天長日久，整天往城里跑的他一身油污、蓬頭垢面，“青菜”徹底變成了“大灰熊”！夕陽西下，在村西的大路上，總能見到一個衣衫襤褸、骯臟不堪而又喃喃自語的人往村里慢慢地挪動著腳步。小孩一見他，老遠就嚇得往娘懷里鉆。這就是當年的“青菜”包春水……

雄壯的《東方紅》歌曲，喚醒了夢中的包智龍。一覺醒來，他嚇出了一身冷汗！原來這是一場夢。這夢讓他感到不是在做夢！讓人想也想不到！現實中的包春水還在大隊代銷店，還是一個衣著光鮮的漂亮小伙子，還沒有對象，過著衣食無憂的日子。溫柔善良的老娘從來不會罵他一句，老黨員的爸爸更不會讓他心里不舒服，相對于包智龍來說，他猶如生活在天堂！

包智龍想不明白，他怎么會做一個這么長、這么逼真、又這么荒誕離奇的夢？

滿屋子酒菜的香味，讓人感到很不舒服。包智龍就想著打開門通通風，讓屋外的清冷空氣吹進來。他一開門，見門外朔風陣陣，雪花飛舞。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個銀裝素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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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 !supportFootnotes][1][endif] 胡吣：胡亂說臟話，謾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