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來的雙胞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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呱呱……,隨著幾聲稚嫩的嬰兒的哭聲,王富貴的第五個女兒降生了,他像泄了氣的皮球坐在了地上。

“都說湊一桌,四個了,下一個一定是個帶把的,這老娘們太不甜乎人了。”

“你說啥呢?你種的高粱,能結出谷子來?”

老婆楊麗紅氣得嚎啕大哭。委屈的淚順著臉往下淌。

“為了給你生兒子,我都成豬了,一年一個的生,沒兒子命,就別讓老娘們受罪,看看屯子的哪個老娘們像我,一出門,像老母豬領一窩崽子似的,前后是孩子。”

   “快別哭了,坐月子呢,落下病根不好治。”

鄰居大驢子媳婦兒抱著她兩歲的兒子,來看楊麗紅。

“看你家多好,兩個大兒子。”

王富貴羨慕地看著大驢子媳婦兒懷里的大胖小子。

“媽,我餓了,我要吃飯。”

七歲的大女兒招弟和三個相隔只有一歲的女兒可憐巴巴地看著媽媽。

   “就知道吃,一群陪錢的貨。”

王富貴嗷嗷幾嗓子,嚇得女兒們一頓嚎叫。

“你咋這樣呢?丫頭就不是人了,我還喜歡丫頭呢。”

大驢子媳婦兒邊說,邊抱著兒子上廚房給招弟姐妹幾個去做飯了。

   晚上,躺在炕上的王富貴怎么也睡不著覺,翻身打滾地來回折騰。

“你干啥呢?不睡覺?還影響我。”

楊麗紅被王富貴的唉嘆聲弄醒了,生氣地對他說。

“這可咋整,生了五個丫頭片子,大概沖上七女星了,還得生兩個才能生個兒子。”

“你瘋了?還讓我生,門都沒有,別想美事,活活不能干就在家生孩子玩,你不怕人笑話,孩子們還得吃飯呢,外面一點不出去掙去,就指這點破地,有兒子當啥?喝西北風活呀?”

楊麗紅下決心,再不生了,打死也不生。

   “我不想被人說成絕戶,麗紅,你看人家大驢子媳婦兒就能生兒子,可能是大驢子打的種好,不然你和大驢子生一個吧?給咱家留個后?”

王富貴血迷心竅了的想兒子想瘋了。

“你真不是個人,竟然說出這樣的話,我和別人生了個小子,那是你兒子嗎?”

楊麗紅又氣又恨,自己當初真是瞎眼了,找這么個男人,為生兒子竟然想讓自己的老婆和別的男人去睡覺。

有了這個想法的王富貴,天天琢磨怎么能讓大驢子和楊麗紅睡上一覺。

一晃,五女兒一生日了。這天,吃過中午飯,剛出門口的王富貴就看見大驢子媳婦兒抱著孩子走了,看樣子好像是回了娘家。他一看機會來了,幾步邁進大驢子的家。

“哥,在家呢,沒出去干活?”

大驢子肖廣義正在收拾屋。

“沒,這不,我丈母娘生病了,我家那口子回家去了。小軍還得上學,一時半會的不能出去了。你來有事?”

肖廣義看了一眼賊眉鼠眼滿臉心事的王富貴。

“沒啥事,這不我剛剛看我嫂子走了,尋思你一個人在家,今晚上我家吃去吧?我一會回家殺只雞,咱哥倆喝兩杯。”

王富貴一狠心,決定回家把自家的母雞殺一只。

“不了,你家孩子多,自己吃吧,我會做飯,還有小軍。多好幾口人,一只雞夠誰吃的。”

肖廣義笑著說,他覺得王富貴像有什么事,迷離的眼神飄浮不定的。

“去吧,多放點土豆,孩子多是多,可小,吃不多些。就這么定了,我回去,殺雞去了,小軍也領著。”

王富貴說完,推門走出了大驢子肖廣義的家。

“你瘋了,敗家的爺們,好好的下蛋的母雞你給殺了?成天算計你這點破事。”

氣得幾乎要瘋了的楊麗紅,沒好聲地沖著正在殺雞的王富喊。

“不用你能嗎?敗家娘們,雞死了也不會怪我。”

王富貴話到嘴邊咽了回去,心里在說:你要給我生個兒子,多好,雞也不用殺了,王八也不用當了。

“不用你管,你就只管吃肉吧,多放點土豆。”

王富貴邊摘著雞毛邊看了一眼楊麗紅。

“來,哥,咱倆走一個。”

王富貴一邊唉聲嘆氣一邊把酒杯舉起來。

“你這是咋的了?有啥事?只管說,只要我能幫上的,一定幫忙。”

肖廣義看王富貴抽巴個臉,沒一點樂呵勁,覺得奇怪。

“別理他,他就這樣,天天沒個開心的時候。”

楊麗紅往盤子里添了幾塊雞肉。她真的害怕,怕王富貴說出來,打算讓自己和肖廣義借夫生子的事。

“他嬸子,你也吃吧,不用忙活了,吃吧。”

肖廣義看楊麗紅沒上桌盛完菜要走,忙說了一句。

“不了,我和喚弟她們在廚房吃就行了,你們吃吧!來,小軍夾肉吃。”

楊麗紅給和肖廣義一塊來的肖小軍夾了塊肉,忙進了廚房。

“哥,看你的命多好,兩個大兒子。哪像我,五個丫頭片子,看著都鬧心,唉!”

王富貴羨慕地看著長得虎頭虎腦,濃眉大眼的肖小軍。

“富貴呀,別那么守舊了,現在都啥社會了,男孩,女孩都一樣。兒子也有不養爹媽的,女兒也有給爹媽養老送終的呢,一樣。”

“怎么能一樣呢?兒子還能給你生孫子,隨你姓,閨女結了婚成了外姓人。生了孩子隨婆家姓,我絕戶了,沒姓了,不一樣。”

王富貴一口喝光了杯里的酒,又不斷的嘆氣。

“你這人,真是一根筋,自己的孩子,自己的根業,生啥啥好,別為這個愁眉苦臉的,有的自己還不能生呢,得抱養別人家的呢,你還不受了?好了,少喝點,我以為你有什么大事呢?”

肖廣義邊勸著王富貴,邊尋思:這小子,太老思想了,為了生兒子,把個好好的媳婦兒禍害成老母豬了。 這家造得和豬窩似的,沒個清亮勁。看來這小子還沒死心,不見兒子不剎車,真夠嗆,這日子以后咋過,孩子老婆和他都受罪。

“小軍,吃完了和招弟玩去吧?我和你爸說幾句話。”

王富貴對吃完飯的肖小軍說。

“爸,我想回家寫作業去,今天老師留的作業多。”

肖小軍看了一眼還沒喝完酒的肖廣義。

“行,兒子,別瞎弄電啥的,爸一會就回去。”

肖廣義把鑰匙遞給了正在上小學的肖小軍。

“大哥,你說是我沒兒子命,還是咋的?咋就是生不出來個兒子呢?唉!”

王富貴看肖小軍走了,又接二連聲嘆起氣來。

“別瞎尋思了,看你家的閨女,個個長得像小花骨朵似的,多好看,我想要個閨女還怕再生個帶把的呢!”

肖廣義真的喜歡女兒。

“大哥,聽老話說,生兒生女,全憑男人。女人是地,男人是種子,不知是真是假?”

王富貴嘖了一口酒,滿臉通紅地說了一句。

“可能也對,種啥出啥,哈哈……”肖廣義大笑起來。

“這倆人不知扯啥呢?”

楊麗紅在廚房喂孩子,聽見肖廣義的笑聲心里七上八下的。

“大哥,我想借個種。種種我家的那塊地,給我生個兒子,你看行嗎?”

王富貴咬了咬牙,借著酒勁,終于說出了壓在心底一年的這句話。

“啥?借……借種?”

肖廣義一下子明白了,怪不得這小子請自己吃飯喝酒的。平時摳得一分錢掉地下,打燈找半宿的手。誰能輕易吃上他家的一口飯,更別說酒了。看來這小子為了生兒子,下了個大本錢。 原來想讓我和他老婆……想到這,肖廣義的臉騰地紅了起來。

“富貴,這可不行。我不是那樣人,雖說你媳婦兒是比我家那口子年輕,但我絕不會那樣做。鄰居住著,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以后咋見面說個啥?不行,再說你媳婦兒也不是那樣隨便的人,我絕對不行,不然你另找別人吧?”

肖廣義為人本份,老實厚道,他一口回絕了王富貴。

“大哥,我看中了你的人品,你留下的種我放心,本份,別人不行,嘴不好,傳出去將來孩子會知道的。大哥,求求你了,看在咱們老鄰舊居的份上,咱倆從小一起長大的份上。幫幫我,這事就咱倆知道,麗紅也不讓她知道,她知道了,決不會同意的。”

王富貴求爺爺告奶奶的央求著。

“你這人,真夠嗆,兒子對你來說就那么重要,寧可把媳婦兒讓人睡,睡出來的那是你的種嗎?傻子一個。”

肖廣義指著王富貴的鼻子數落他。

“大哥,只要你不說,孩子不會知道,我會把他當親生的養大,娶妻生子的,大哥求你了了我的這樁心病吧!”

王富貴抱拳作揖地求著,就差沒給肖廣義磕頭下跪了。

“你這個人那,世間少有,求別人和自己的老婆睡覺,還像孫子似的。真拿你沒辦法,行了,就依你吧,可事先說好了,要是讓你媳婦兒知道了,可別告我強奸。還有,那萬一再生女兒咋辦?”

肖廣義無可奈何地答應了。

“絕對不會讓我媳婦兒知道,咱倆選個好的時間,如果再生丫頭片子,我也死心了。這輩子到我這,老王家絕戶了。”

一晃十來天過去了,肖廣義媳婦兒還沒回來,王富貴天天晚上吃完飯往肖廣義家去,一坐就坐到十來點鐘,他急得像猴一樣,抓耳撓腮的,找合適的時間。

這天,吃完晚飯的他又來到肖廣義家,坐到快九點半了,肖小軍早睡了,肖廣義困得也直打哈欠。

“富貴,回家吧,我困得不行了。”

肖廣義的話還沒說完,燈滅了,屋里漆黑一片。

“這咋停電了?”

肖廣義忙把手機打開。

’大哥,天助我也。大哥,就今晚你去我家吧,麗紅肯定不會知道。”

王富貴暗自慶幸,天老爺成全他。

”你這個人可咋整。”

肖廣義沒辦法借著手機的亮接過王富貴遞過來的鑰匙。

開開了王富貴家的門,肖廣義的心呯呯直跳,他躡手躡腳地推開了王富貴家臥室的門。屋里黑黑的,傳來楊麗紅和小女兒的酣睡聲,大了的女兒們都在西屋睡,楊麗紅的五女兒喚弟和爸爸媽媽在一起睡,她還沒舍奶。

也許是媳婦兒十多天了沒在家,也許是男人的本性,喜歡比自己老婆更年輕漂亮的女人,三十幾歲的肖廣義熱血沸騰喘著粗氣,掀開了楊麗紅的被。

正睡得香甜的楊麗紅忽然覺得身上壓了塊石頭一樣,重重地喘不上來氣。她一下子憋醒了,用手一推,是個人,她這才感覺到,是老公。

“富貴,干嘛?不說好了嗎,等過幾天帶上避孕環嗎?不能再懷孕了。”

楊麗紅下決心不要孩子了,一年多了,她沒讓王富貴碰她。王富貴天天琢磨借種生兒子,天天看一屋子的丫頭片子,動不動鬼哭狼嚎的,也沒有啥心情,從生完小五一直沒和楊麗紅過夫妻生活。

楊麗紅睡得迷迷糊糊的,用手輕輕推著身上的這個男人。肖廣義火一樣的身子,牛一樣的有力氣,他不敢把臉直對楊麗紅,雖然誰也看不清誰的臉。楊麗紅覺得奇怪,今天的王富貴咋這么大的勁,也許是憋了一年的關系,還有每次和她做愛的王富貴,都會說:老婆,加油,生個兒子。今天的他為什么一句話沒有,有點哪里不對頭。

一陣瘋狂過后,肖廣義完成了任務,匆忙地下了地,楊麗紅伸手去打燈。

“奇怪,停電了?富貴,你干啥去?”

楊麗紅身邊放著手電筒,她怕晚上停電,奶孩子不方便。

等她起身找到手電時,肖廣義已走出了屋門。

“我上趟廁所。”

王富貴的聲音在外面。其實王富貴一直站在自家的院子里,眼看著肖廣義進了他家的院子,隨后他也跟了過來,他不敢站在窗戶下,他怕聽見屋里的聲音,受不了刺激。

“你今天,咋這么怪呢?”

楊麗紅回身又躺下了。

“咋怪了,什么怪了?”

王富貴心里流著血,進了屋。

“我不告訴你了嗎?等上上環再……你今天咋不聽呢?瘋了一樣的,還有,從沒有過這么大的勁,吃錯藥了?萬一懷上咋辦?”

楊麗紅好害怕,她懷孕幾率特別高。

“有就要,我就不信整不出個兒子來。”

王富貴的心又酸又痛,說不出來是啥滋味,反正不好受。

“再有,不管閨女小子,我都打掉,不生了。”

“你敢,這回一定是個兒子,我敢打保票。”

一晃,四十天過去了,在王富貴天天祈盼中,楊麗紅真的懷孕了,這次的反應還特別大,成天水米不粘牙地嘔吐,吃啥吐啥,小五喚弟的奶也借了。

王富貴樂的,成天的算日子,還有多少天能生。他覺得媳婦兒挺棒的,一次性成功了,不然他還得去求肖廣義。

“大哥,麗紅有了,鬧病鬧得比上幾次都嚴重,這回肯定是個小子,反應都不一樣。”

王富貴和肖廣義兩家的地也挨著的。

“是么?那挺好的。”

肖廣義的臉一陣陣發燒,尷尬地笑了一下,又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一幕,不禁還有一絲的留戀和不安。

日子在不知不覺中,過去了近半年,楊麗紅的肚子大得出奇。沒上大月呢,彎腰也費勁了,家務活干著也上喘,她有感覺,這個孩子和以前的那幾個不一樣,但始終沒上醫院檢查。

“麗紅,你都這樣了,咋還來抱柴火,快放下,我幫你背回去。”

這天,肖廣義看見挺著個大肚子的楊麗紅在拽玉米桿子,旁邊的喚弟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小四來弟,小三領弟在一邊玩鬧。老大招弟上一年級了,老二盼弟上學前班了。

“謝謝大哥,這不富貴今天上磚廠了嗎!他說,家里孩子多,他不能出去打工干活的,打算蓋幾組雞舍,在家養雞,去進磚了,不然他不用我來抱柴火的。”

楊麗紅說完,用手拽了一下上衣,又摸了摸大大的肚子,臉紅得像朵花。

肖廣義不敢正視楊麗紅的臉,又忍不住用眼角偷看了一眼她的肚子,那里是他的種。

“以后,這樣的重活千萬別干了,哄孩子,做口飯就行,別抻著了。”

肖廣義把柴火扛在肩上,輕聲對楊麗紅說了一句。

“廣義,你干啥呢?吃飯了!”

肖廣義的媳婦兒看見肖廣義在和楊麗紅說話,還幫她扛玉米桿子,沒好聲的喊了一句。

“嫂子,我抱柴火費勁,讓大哥幫忙送回去。”

楊麗紅這才發現大驢子媳婦兒氣乎乎的站在身后。

“你先吃吧,我馬上回去。”

肖廣義紅著臉背著一大捆柴火進了王富貴家的院子。

他們倆家是對門的鄰居,中間就隔一個兩米寬的道。

“大哥,喝口水吧,真的謝謝你。”

楊麗紅遞給把柴火抱進屋里正要轉身走的肖廣義一碗水。

“不了,你快做飯吧,小心點,我回家吃飯去了。”

肖廣義像做了賊一樣的,心砰砰跳著走出了王富貴的家,在院外他還摸了摸喚弟的小臉蛋。

“真好看,這些小丫頭。”

“這人,咋毛毛楞楞的,不敢看人?”

楊麗紅覺得肖廣義這半年來怪怪的。每次出門遇見她,都不敢正眼看自己,和他說句話,他的臉會紅到脖子根,而且還變成了口吃,好像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真奇怪。楊麗紅看著進了院子的肖廣義,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

“今天,我抱柴火去了,前院肖廣義幫我扛了一大扛。他好奇怪,這大半年像變了個人一樣,不敢看我,遇見他總用眼偷看我,還變嗑巴了?哈哈,好像做了對不起我的虧心事?”

晚上躺在炕上的楊麗紅對王富貴說。

“啥?大驢子幫你扛柴火了?以后離他遠點,別讓人說閑話。”

王富貴心里咯噔一下,他從心里往外害怕肖廣義勾引楊麗紅,一夜的夫妻也是忘不掉的。

“煩人,扛一回柴火能咋的,我還能跟著他?我都這樣了,誰稀罕。”

“叫你離他遠點,就遠點,前后院別整出啥事來,以后怎么在屯子里混。”

王富貴嗷嗷兩嗓子。

“媽媽……我怕。”

剛會冒話的喚弟嚇得大哭起來。

“不怕,乖,啥時候都沒好聲,嚇著孩子。知道了,以后看見肖廣義我裝瞎,變啞巴,行了吧。”

幾天的時間,王富貴的雞舍蓋好了,就在他家的房子西面,靠大道邊,蓋整整一排的房子,上蓋用石棉瓦。

“你看,王富貴祖輩不愧是地主,生了一幫孩子,也不出去打工,還有余錢蓋雞房子。底子厚就是不一樣。”

“有錢有啥用?他爹媽就生他一個兒子,到他這輩又一幫閨女,再有錢當啥?。”

“看他媳婦兒這次八成能給他生個兒子,這小子干勁挺大。”

屯中的人看王富貴家的雞舍在五六天中就蓋起來了,三一伙兩一伙地議論著。

又過近兩個月,楊麗紅的預產期到了,她讓王富貴把娘家老媽接了過來,孩子們需要照顧。

“兒多母遭殃,也不知你們要這么多孩子干啥?家造的不像樣,你弟媳婦兒還不樂意讓我來,你小侄又哭又嚎的離不開我,說也不聽,成天生孩子玩。唉,真拿你們沒辦法。”

楊麗紅的老媽一來,就幫著擦抹著柜子,收拾又臟又亂的屋子,嘴里也一直在磨嘰著,她真為這個閨女犯愁。

“媽,對不起,這輩子您就和我操心了。那咋辦?富貴爹媽都沒了,他又不想這輩子在他這斷了老王家的血脈,不管怎樣,這是最后一個了。”

楊麗紅滿臉的愧疚看著為了自己又一次離開家和孫子的媽媽。她覺得自己真的對不起老媽,每次坐月子,生孩子,都折騰老媽,平時自己還沒時間回家去看爸媽。有時逢年過節回去一趟,買的那點東西,都不夠她們連娘帶崽去吃的了。兄弟媳婦兒對她非常好,每次回去,都會做好多好吃的,走時,還要帶回一些。

楊麗紅覺得閏女真的不如兒子,兒子可以在父母面前盡孝。閨女是外姓人,結了婚,為了家和生活,對養育她的父母,沒有時間照顧了。所以她也喜歡兒子,也盼能生個兒子,老了自己身邊也有個依靠。

這天,王富貴正在雞舍里清理碎磚頭,水泥喳子啥的,雞舍的地上抹了一層水泥。

一忙時間過的飛快,楊麗紅的預產期都過兩天了,可她還沒有動靜。

王富貴沒有進雞雛,一來剛蓋完的房子里潮,二來還怕楊麗紅生孩子,自己忙不過來,所以一直沒進雛雞。

“富貴,我好像要生了,你快回來吧。”

王富貴接到媳婦兒的電話,趕緊小跑回到了院子里。

楊麗紅臉色發白,神情緊張而痛苦的蹲在地上。

“喂,小輝嗎?快來,你嫂子要生了,趕緊叫衛國開車過來。”

王富貴給離家一里地的小妹妹打了個電話。

“老公,快走,嫂子要生了。”

王玉輝趕緊喊正在屋里躺著的老公。

“知道了,為了你這個生孩子如機器的嫂子,我三天都沒出車,說到日子了,就是沒動靜。”

王玉輝的老公李衛國邊去開車邊磨嘰了一句。

“你說啥呢?我就這么個哥哥,還能有啥用著你的?”

王玉輝邊換著衣服,邊假裝生氣地和老公吼了一嗓子。

“媽,小光放學你告訴他一聲,說我上他大舅家去了。媽,還有我得在那呆幾天才能回來。”

王玉輝對站在院子里的婆婆說。

”知道了,快走吧!這可咋整,這家人家成天的生孩子。”

王玉輝沒有怪婆婆嘮叨,嫂子一生孩子就得折騰自己和老公,還連累婆婆,就生小五時自己沒去,在家生的,當時正趕上公公病重,沒回去。沒辦法,就這么個哥哥,父母也不在了,世上就這么個親人了。

楊麗紅終于到了醫院,醫生給做了檢查,也做了B超。

“雙胞胎,你們不知道嗎?懷孕期間來沒來做過檢查……”

“啥?一對雙,醫生能看出男孩女孩嗎?”

王富貴沒回答醫生的問話,沒等醫生問完,他著急地問了一句。

“看不清!問這干啥?趕緊準備剖腹,洋水破了對孩子大人都有危險,為啥才來?家屬簽字。”

醫生說著遞上好幾張文件,讓家屬簽字。

“好的醫生。哥,快簽字。”

王玉輝推了一下嚇傻了的王富貴。

看著媳婦兒被推進了手術室,外面的王富貴心里著火一樣的急,他不知等他的是什么,一對雙,做夢也沒有想過,只發現老婆的肚子比懷前幾個時大,以為兒子都大呢,哪里知道竟是雙胞胎,看來肖廣義不愧人送外號“大驢子”。

求老天爺,雙里邊有一個兒子就行,也不枉我把媳婦兒舍出去這一回,王富貴瘋了一樣在手術室外面來回地走。

燈變成了綠燈,醫生推門出來了。

“醫生,都是男孩嗎?”

王富貴探頭往里看。

“一對公主。”

“啥?醫生,你沒弄錯吧?”

王富貴幾乎攤在地上。

“你妹妹在里面呢,好可愛的兩個女嬰,一個四斤二兩,一個四斤半。”

王富貴腦袋里一片空白,醫生說啥他也沒聽見。

“哥,孩子我先抱嬰兒室里觀察一下,你去照顧我嫂子,她還沒醒,麻藥勁沒過。”

王玉輝和護士一人抱著一個嬰孩進了嬰兒室。楊麗紅隨后被推出手術室,送進了病房。

麻藥過后醒來的楊麗紅,用眼睛在尋找,手術前聽醫生說是雙胞胎,她的心有一絲愜喜,她想一定會有個兒子。當她被推進手術室,躺在床上,打上了麻藥,麻醉師用什么東西敲她腿時,問她疼不疼,當時還有感覺,瞬間什么也不知道了,但她能聽見醫生們的對話,像在夢里。

“女嬰,臍帶剪下,快看,還是女嬰,好可愛。”

淚順著楊麗紅的眼角往下淌,她真的希望這是夢,夢是反著的。女兒會變成兒子,最起碼有一個就夠了。

“孩子呢?我要看孩子。”

楊麗紅微弱的聲音從白得沒有一絲紅的嘴唇里發出來。

“嫂子,孩子在嬰兒室,你放心,好可愛。”

王玉輝在嫂子身旁。

王富貴在門外的走廊靠窗口處一根接一根地吸著煙。

“這咋辦?都有五個親生的了,還得替大驢子養兩個,不行,送人算了,麗紅能同意么?”

王富貴的臉更抽巴了。

“玉輝,是男孩,女孩,有沒有一個小子?”

楊麗紅真的希望,朦朧中聽見的不是真的。

“嫂子,一對女兒。嫂子,我可喜歡了,你沒醒,我也沒跟我哥說,你要能舍得,給我吧,我太稀罕閨女了,尤其一對雙。”

王玉輝怕哥嫂著急,也真的喜歡女孩,嫂子生完老四,她就商量哥哥嫂嫂,送給她,可嫂子就是又哭又嚎舍不得。

“玉輝,我咋這么不爭氣,沒給你們老王家留下個后。”

楊麗紅的心碎了,聽妹妹說要抱養,一時間不知道怎么辦,痛哭起來,刀口一陣陣地疼。

“嫂子,別哭,坐月子呢,咋沒留后了?七仙女下凡奔咱家了,我不那么守舊,女兒也是人,也是命中有的。嫂子,求求你,給我吧,我做姑姑的會拿她們像親生的撫養,你也能看見的,想了就去看看。”

王玉輝真心想收養哥哥家的一對雙。

“是廣義大哥嗎?”

王富貴做了個決定。

“富貴?是我,你有事?”

肖廣義正在家里吃晚飯,下午,他看見王玉輝家的出租車開進了王富貴的家,又看見楊麗紅捂著肚子上了車。他一算日子,應是去生孩子去了,他的心真的掂記,一下午魂不守舍的。

“我想和你說個事,麗紅生了。”

王富貴的心在流血。

“是小子嗎?”

肖廣義放下了提著的心。

“是一對雙閨女。”

“啥?一對雙?還全是閨女?”

肖廣義的腦袋嗡嗡地響。

“是的,我不打算養了,決定送人,告訴你一聲,畢竟你是她們的親身父親。”

王富貴也想了好多,鄰居住著,當初是自己求人家的,怎么樣也得通知一下肖廣義。

“富貴,你聽我說,你要不養,千萬別送別人,我養,我要……”

“誰生一對雙?”

肖廣義的媳婦兒從外面進來,一腳門里一腳門外聽見肖廣義和誰在打電話。

肖廣義慌忙間掛了王富貴的電話。

“王富貴媳婦兒生了一對雙閨女。”

“啥?又生一對雙閨女?她真能耐,沖著七女星了!他家生一對雙,為啥給你電話?”

大驢子媳婦兒覺得這里有貓膩。

“沒啥,他想把這一對雙送人,我以前說過,想抱養個閨女,你不也喜歡丫頭嗎?”

肖廣義決定要收養這一對雙,不能讓王富貴把自己的骨肉送給外人。

肖廣義真的稀罕女兒,自己有兩個兒子,生,還怕是兒子,正好一對雙女孩,一時間他的心里偷偷地樂開了花。

“不行,我不侍候。前后院住著,長大了認祖歸宗咋辦?不白養了嗎?要抱養,上外地抱一個還行,還有兩個咋侍候,得多少錢能養大?再說,那楊麗紅護犢子護得要命,她能舍得送人?”

大驢子媳婦兒想了很多,楊麗紅人長得漂亮,老公肖廣義也是村中數一數二的帥,她平時就害怕,他倆來往密了會……后屯就有鄰居家的男人領著鄰居家的女人跑了的,回來后兩人還是勾勾搭搭的,男人的媳婦兒差點喝藥死了。如果抱養了楊麗紅的女兒,楊麗紅會天天來看,自己怎么能放心。

“我決定了,告訴王富貴了,我要了,一對雙,多好,奶粉錢不用你去掙,我馬上就要出去打工了,你就在家好好喂孩子就行。”

肖廣義是成手的瓦匠,一天出去最少能掙三百多,他沒聽媳婦兒的,下決心要抱回自己的骨肉。

“哥,嫂子醒了,你咋不上屋看看?”

妹妹的一聲喊,王富貴進了病房。

“醒了,刀口疼不?”

問完這話的王富貴,心在痛,為了生個兒子,借用了別的男人的種。最后兒子也沒有生成,自己媳婦兒身上留了一道刀疤,以后每逢看見這道刀疤,他的心怎么能平靜。

“唉。”

王富貴不由地嘆了口氣。

“對不起,富貴,我太不給你長臉了,竟又沒生成個兒子,還一回生下兩個丫頭。”

楊麗紅流淚在說。

“別說了,這輩子我是沒兒子的命,好好養月子吧,別哭壞了身子,以后還得過日子呢。”

王富貴看著妻子美麗的大眼晴又紅又腫的,有些心疼。

‘哥,我想和你說個事,把你的一對雙給我吧?”

王玉輝迫不及待地對哥哥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啥?你要要,你嫂子同意么?”

王富貴沒敢說,肖廣義要收養。

“我……”

楊麗紅一陣巨烈地咳嗽,刀口一頓一剜的疼,想說的話也沒說出來。

“哥,快去,找醫生問問,我嫂子為啥總咳嗽。”

王玉輝心疼嫂子,為了給哥哥生個兒子,原來十里八村出名的美女,造完了。

“行了,孩子的事回家再說,等你嫂子出院的。”

王富貴其實也不想把孩子給肖廣義,他也擔心楊麗紅會為孩子的原故,會常常去肖廣義家,那樣他怎么能放心,老婆的漂亮是村子里出了名的,雖然生了五個孩子,但仍是那么有風韻。

王富貴真的怕肖廣義會勾引上楊麗紅,自己那就完了,引火上身,引狼入室的,那可真的應了那句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的。到后來啥也沒有了,只剩下一幫丫頭片子了。

“沒關系,咳嗽是正常反應,防止刀口粘連,過兩天會好的,孩子們一切正常,明天就可以抱回家了,產婦過五至七天排完氣后才能出院。”

醫生量了量楊麗紅體溫,放下一句話,走出了病房。

“玉輝,給我看看孩子吧,抱過來,讓我看看。”

楊麗紅看醫生走了,用祈求和渴望的眼神,可憐巴巴地看著小姑子。

“行,嫂子,我這就去給你抱過來,哥,咱倆去吧,我一個人沒法抱。”

王玉輝想讓哥哥和她一塊去。

“我不去,太小了,我不會抱,你叫上個護士去吧。”

王富貴一眼也不想看那一對雙胞胎。

“嫂子,你看,多可愛。”

楊麗紅用蓄滿了淚水和慈愛的眼睛愛憐地看著王玉輝懷里的小嬰孩。

一個薄薄的小假被包裹著的女兒,她的小臉粉嘟嘟毛絨絨的,只有拳頭那么大,眼睛閉著,眼睛的紋線很長,一看就是雙大眼睛,小嘴嘟嘟著還動了幾下,楊麗紅伸出手摸了一下她的小臉蛋,滑得像什么也沒有一樣。

“看看這個,一模一樣,好可愛。”

小護士又把另一個抱過來,她裹著一個小花布單子,來時只拿來一個小假被,一件小衣服,所有的嬰兒用品都是單的,不知道是雙胞胎,生完后,姑姑玉輝到外面又買了一份。

“真好看,我的寶貝,媽媽怎么舍得把你們送人。”

楊麗紅終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像有人割她身上的肉那樣撕心裂肺的痛。

“嫂子,你這是干啥?別哭了,抻了刀口,我會拿她們當親生的,你放心。”

王玉輝也哭了,同樣是女人,為人母,她真的能體會到嫂子的痛。

“又不是這輩子見不著了,又不是給了別人,自己的姑姑,和媽差啥?就差沒生她,你又不是沒孩子侍候,小五還小,等你照顧呢,何必這么大哭小叫的。”

王富貴看楊麗紅痛徹心屝的哭,他真的后悔當初自己做了這么個荒唐的決定。

“姑姑怎么和媽一樣?世上最大的就是母愛,你好奇怪,看都不看孩子一眼,不像親爹。”

小護士的一番話,說得王富貴臉紅到脖子。

“你不知道,我家里有五個丫頭了,這又來倆,我鬧心,哪有心思看她們。”

王富貴仍沒過去看孩子一看。

“不管你待不待見她倆,不管你怎么樣,孩子我是不會送人的,妹妹家也不行!玉輝,對不起,妹妹,我舍不得,刀剜心的痛,沒了她們我怎么活?會死的,我著一刀也白割了。王富貴,你如果敢逼我讓我和孩子分離,我馬上就死在這。”

說著話的楊麗紅,猛地用一只手,一下子拽下了另一只手背上正在打著的點滴,血順著手往下呲呲地淌。

“嫂子,你這是干啥?快,哥,按住了!真是的,不送就不送,我喜歡,會和你倆一塊侍候的。”

王玉輝知道嫂子的脾氣,她是不會把自己的孩子舍給任何人的。

“你瘋了?你要死了,沒了,一大堆孩子咋辦?為了這倆,你能舍下那五個和我?”

王富貴用手按著楊麗紅出血的針眼,心里的痛和酸沒法說。

楊麗紅心里清楚,她若不這樣,王富貴肯定還會天天有這個想法,她只有用自己的命來保留住兩個女兒。她知道,她對王富貴有多重要,他是不會舍得讓自己死的,那他只有妥協。

終于,楊麗紅出院了,她回到了離開了六天的家,妹夫去接的她,下了車的她一看。媽媽抱著老五喚弟,領著盼弟,身旁站著招弟,領弟,來弟一幫的女兒,站滿了院子。

今天是星期天,上了學的女兒們放假在家,所有的女兒眼里都有渴望和喜悅的光。她們太想媽媽了,又怕媽媽會死掉,因她們都懂事的特別早,聽姑姑回來和姥姥說,媽媽為了生兩個小妹妹,用刀把肚子切開了,才把兩個小妹妹拿出來的,她們聽見后,都嚇哭了。

小四盼弟哭得最狠,她只有六歲,實際才過四個生日。她真的害怕,她永遠的沒有媽媽了,自從媽媽生了五妹喚弟后,她就成了大人了。晚上和姐姐們在西屋睡,吃飯時媽媽有時忙奶喚弟,她只能自己吃,有時大姐會喂她,她自己不會使筷子,用勺子菜都夾不上來。她這次聽說媽媽被刀割開了,肯定是會死的,她打滾翻天地嚎哭,在姑姑和姥姥的幾番哄抱中,她才不哭。

她一點不喜歡姑姑抱回來的兩個小妹妹,恨她倆,是她倆差點讓自己沒了媽媽。

大姐招弟,今年十一歲了,非常懂事,她會幫姥姥哄小四,小五,看姑姑抱回來了兩個小妹妹,她也非常喜歡,一有空便會為妹妹洗尿布,姥姥舍不得讓她干這些,她卻說:“姥姥,我大了,能替媽媽干活了。”

“媽媽,抱。”

小五喚弟看見媽媽下了車,身子從姥姥的懷里向前抻,兩只胳膊伸向媽媽。

“別讓媽媽抱了,媽媽身上有傷。”

二姐來弟趕緊跑到媽媽身邊,扶著瘦了一圈的媽媽往屋進。

楊麗紅心里又難過,又高興,難過自己不是個好媽媽,為了生兒子,生了這么多的女兒,女兒們從小就在爸爸的吵罵聲中長大,沒有像別人家的孩子那樣被當成寶貝看,常常因生下一個而忽略了大一點的。

她高興的是,女兒們真的太懂事了,從不相互打架,也不會在外面和別的孩子打架,從小就知道幫媽媽干活,收拾屋子,大的姐姐會看顧比她小的妹妹,從來沒讓自己操過一點的心。

“乖,等媽媽好了,媽媽再抱你。”

楊麗紅滿眼愧疚地摸了一下喚弟的小手。

在女兒們稚嫩的:“媽媽,小心,”

“媽媽,慢點……”的聲音和一雙雙小手的攙扶下,楊麗紅進了屋。

王玉輝一直沒回家,她正在炕上給一對雙喂奶,嫂子進院她忙的也沒下地。

“嫂子,快上炕,炕我沒燒太熱,怕孩子上火,給你鋪了兩床被。”

王玉輝挪了挪孩子們的被褥,把楊麗紅要躺的地方弄大點。

“妹妹,唉!可咋整,你又好幾天沒回家了,小光不知咋想呢?”

楊麗紅和小姑子說完話,上了炕跪著看兩個女兒吃奶,她們好像大了一點,眼睛睜開了,不過還是腫腫的睜不太大,吃奶瓶子時,一吸一吸的,嘴角邊會出現一邊一個小小的酒窩,奇怪,她倆在嘴角邊有酒窩,像誰呢?楊麗紅心里想。

抬頭看見了抱著喚弟的媽媽,低頭盯了一眼用手帕擦拭著吃完奶的孩子的臉的妹妹玉輝。

“唉!”

她長長的嘆了口氣,覺得這輩子虧欠的人太多了,恐怕今生也報答不完了。

“快躺下歇歇吧,你早點好了,玉輝就能早點回家。”

王富貴也隨后進了屋,心疼地對楊麗紅說。

“媽,我抱小五,你給麗紅熬點粥,煮幾個雞蛋,這幾天,她啥也不讓吃。”

王富貴從丈母娘懷里抱過小五喚弟,這是他第二次抱自己的女兒。

第一次是生大女兒招弟時,他非常開心,當時是頭一胎,他不管是閨女小子的打心眼里高興。出院時他抱著的。

后來再生老二,老三,老四,老五,他一次比一次心涼,從不抱,也少了父愛,多了愁煩和吵罵。

今天他忽然覺得女兒們好可愛,看見她們知道心疼媽媽,個個像長大了許多,王富貴不禁后悔,女兒們啥時候長這么大了?他好像從來都沒在意過。

“媽媽,吃兩個雞蛋,喝點粥吧?”

招弟和姥姥把粥熬好了,幫媽媽拔了兩個雞蛋,“

媽的招弟大了,能照顧媽了,真好。”

楊麗紅眼里的淚差一點掉下來,強忍住了笑著說。

“回來了?這幾天我沒敢過來,孩子太小了,怕看出什么風來。”

隨著話音,肖廣義媳婦兒進了屋。

“這后院老王家造的,和老母豬窩沒二樣。滿屋子的女人,丫頭片子一堆,就王富貴一個老爺們。那一對雙,真小,臉都沒有大老爺們的拳頭大,不過長得挺好看。你說,乍生的小孩是不是都一個模樣?我咋看那一對雙咋和咱家二力生下時一個模樣?真像,還有兩個小酒窩,和你嘴角的一模一樣?長得不像那大姐五個。”

肖廣義媳婦兒從王富貴家回來,對從工地干活回來,正在洗臉的肖廣義說。

“你這娘們瘋了?凈說些不著邊的話,人家那一對雙咋能像你兒子呢?虎了了,小孩牙子能看出個啥來。”

肖廣義的心里猛地動了一下,她們長得真能像自己?那棕會不會被屯子里的人發覺,老婆也會看出個八九不離十的,到時候怎么辦?肖廣義不由得暗自長嘆了一聲。

那天接到王富貴說孩子的電話,肖廣義惦記一宿沒睡,第二天一早,他在廁所里給王富貴打了個電話。

“富貴呀,孩子啥時候回來?”

肖廣義沒直接問,楊麗紅同沒同意把孩子送給他。

“大哥,我家娘們瘋了似的不同意,要自殺。你可別惦記了,大哥,求你千萬守住這個秘密,要讓麗紅知道了,不死也得和我離婚不可。”

肖廣義聽了王富貴的話,心涼了半截,他沒想到楊麗紅會不要命也要留守住女兒在身邊。

肖廣義雖然有一萬個不舍,可孩子是楊麗紅生的,人家是做媽媽的,有權力養,再說,自己算個啥?算了,默默地看著她們長大吧,反正前后院,隨時都能看見的。

時間一晃,一個月了,滿月了的楊麗紅身體恢復好了,奶水也夠兩個女兒吃的了,也許她們長得小,吃不多些。

從楊麗紅出院回到家,她的奶水就充盈,夠吃,有時甚至還要擠出來給老五喝。這一對雙,非常省事,白天奶飽了一睡睡三四個小時,晚上一宿起來一遍,一覺睡到天亮,楊麗紅覺得她們是天使來到她身邊,一天天的聽不見她們的哭聲。

王富貴也覺得奇怪:“這倆孩子是不是傻呀?吃飽就睡,可千萬別是兩傻子,還不會哭,會不會是啞吧?”

“呸呸,這破嘴,啥好事到你嘴就變了,省事的孩子,你看,她們多可愛,有時睡婆婆覺,笑得哏哏的呢!怎么是啞巴?煩人。”

楊麗紅氣得一頓罵,她生王富貴的氣,一個月了,他沒看倆女兒一眼,不知他為啥這么不喜歡這么可愛的女兒。

“明天,后院預備給孩子滿月酒,往他家花多少份子錢了?六回了,咱家就兩回,我都不想去了,前后院住著還不好,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肖廣義媳婦兒邊盛飯邊說。

“明天擺酒席,在哪?我正好活干完了,我也去吃點去,省得你委屈。”

肖廣義太想看看女兒了,一個月了,他一眼沒看見過,只從老婆的嘴里聽說,長大了一點,一天一個樣,小酒窩又沒了等等一些關于孩子的話。

第二天,肖廣義老早把媳婦兒叫醒了。

“早點起來,做飯,早點上后院幫忙活忙活去,前后院住著,好看。”

他的心里急得一把火似的,恨不得馬上見著兩個女兒。

“不夠你得瑟的了,剛剛今天大禮拜,孩子們不上學,晚點去,能急死你呀?”

肖廣義媳婦兒總覺得肖廣義這一年不正常,怪怪的,也說不上哪里不對。

“那你就躺著吧,我自己去熱口飯先吃。”

肖廣義起身穿上長褲和背心,進了廚房。

“大哥,你來了?包的活干完了?”

王富貴正在院子里支大棚,看肖廣義穿著干干凈凈,收拾得利利索索地來到他家。

“昨天下午才干完,正好今天來你家喝酒,早點過來,幫你干點活。”

肖廣義說著來到王富貴身前把住了大棚架子。

“哥,桌椅咋放呢?”

屯鄰來幫忙弄桌椅碗筷的陸續進了院子。

“富貴,你真能耐,一下弄出個一對雙,咱大隊頭一份,我得去看看,哈哈……”

屯鄰中論輩份叫嫂子的,邊說邊哈哈大笑的推門進了屋。

王富貴和肖廣義的臉都紅得像紅布,他倆誰也沒敢抬頭和這個女人說話。

“富貴,吃飯吧!飯做好了。”

楊麗紅上炕去奶孩子,把窗戶打開,喊王富貴吃飯。

“大哥,你吃了嗎?要不一塊吃口去?”

王富貴問低頭架棚子的肖廣義。

“我吃過了,你快吃去吧!看一會人多了,一忙活吃不到嘴去了。”

“你也別整了,一會咱倆整。”

王富貴回頭對肖廣義說完進了屋,直奔廚房。

肖廣義把手里的棚架子按牢,向窗戶看了一眼。

六月份正是伏里,王富貴家的窗戶大開著,肖廣義看見楊麗紅背對著窗戶,低著頭像是在奶孩子,他的心砰砰直跳,控制不住對女兒們的渴望。

“我也看看這一對雙。”

說問,他邁了幾步來到窗臺邊站著往里看。

“你個大老爺們看啥?是看孩子?還是看她娘?哈哈……”

剛剛進屋的女人又一頓哈哈大笑。

“嘎嘎……”從來不會哭的孩子其中一個正在炕上光著個小腚玩,忽然小嘴一撇,嗷嗷地哭了起來。

楊麗紅忙放下懷里的另一個。

“嫂子,你嗓門太大了,嚇著孩子了。”

楊立麗邊說邊笑著把只穿一個小紅肚兜哭著的女兒抱起來,又半側過身,對站在窗臺下的肖廣義說:“小屎嗄巴,有啥看的。”

楊麗紅這一側身,肖廣義正看見她懷里抱著的小孩。哇,她好可愛,小臉粉嫩嫩的,眉毛還沒有長出來,眼睛由于剛才哭了,周圍有些紅,大大的黑黑的瞳仁,好像在看著自己,小嘴還一撇一撇的紅潤潤的,小手乍乍著,指頭又細又白。

肖廣義不禁又往炕上看,還有一個正躺在炕上,也是只穿了個小紅肚兜,她的小腿一蹬一蹬的,大眼睛黑溜溜的這瞧瞧那看看的,小嘴由于剛剛吃完奶,還在一抿一抿的動,太可愛了。

“真好看,這么小就這么好看,長大了肯定會更好看。”

肖廣義紅著臉說了一句。

“像她媽,錯不了,比那大姐五個都上。”

肖廣義媳婦兒不知道啥時候領著兩個兒子也站在了窗臺旁邊。

“嫂子,上屋坐,小軍,二力領招弟她們玩去吧,別走遠了,看吃飯沒人叫你們。”

楊麗紅喜歡肖廣義家的兩個男孩,大兒子小軍比招弟大一歲,長得虎頭虎腦憨憨厚厚的,小老二也是濃眉大眼的。

“媽,我要上屋看看小妹妹。”

五歲的肖二力說完跑進了屋里。

“看吧,二力,稀罕不?稀罕送你家一個好不?”

楊麗紅笑著對進了屋里,趴在炕上摸著小孩手的肖二力說。

“要,稀罕。真好玩,媽,一會抱走。”

二力當真了。

哈哈哈……滿屋里滿院子都是大笑聲。

晚上了,忙活一天才進屋上炕的王富貴把收的禮帳拿出來看。

“這前院肖廣義,寫了五百塊錢的份子,他咋寫這么多?”

楊麗紅早看過了,別人有寫一百的,好一點的二百的,親戚們有花三百的,就小姑子和弟媳婦兒花了五百,肖廣義竟也寫了五百。楊麗紅覺得奇怪,和他家就是前后院鄰居,自己家孩子多,事也多,沒啥過碼,他家咋寫這么多?

“大驢子花五百?你沒看錯?”

王富貴沒想到肖廣義會寫五百塊錢的禮。

“肖廣義,這三字我還不認識?五百、一百我分得清。你自己看看唄。”

楊麗紅邊放下奶睡了的兩個孩子。

“他大概想跟咱們結親家,尋思咱家閨女多,他家兩小子,將來能結親家。”

王富貴強找出個借口,他也覺得肖廣義怎么花這么錢,二百就不少了,為什么花這么多?寫禮的會傳出去的,到時候村子里的人會議論和猜懝的。這個大驢子,竟能整事。

“你瘋了嗎?為什么寫五百塊錢的禮?全屯子的人都在賣店說你,和王富貴真好,好的凈往他手上送錢,敗家的爺們,你想怎的,是不是看中人家娘們了?”

大驢子媳婦兒第二天上賣店聽說,肖廣義隨了五百塊錢的禮給王富貴。她氣得沒等肖廣義在勞務市場回家,打電話一頓臭罵。

“你先別生氣,等我回家再說。”

肖廣義在市場定完了一份活后,騎上摩托車回到了家。

“你說吧,為啥寫這么多?一百你覺得少,二百也行,其實一百正好,往他家花多少錢了?你算算。”

肖廣義媳婦兒不依不饒地跟在肖廣義的后面嘟囔。

“你只顧眼前,不往后看,咱家兩小子,幾回事?訂婚,結婚,將來還得生孩子。一個兒子三回事,兩個兒子六回事。她家七個閨女,一人一回事,七回事也就沒啥事了,咱們以前上他家一百最多,老大,老二,老三那會,全是五十元,他上咱家兩回花了三百,還能差幾個?你上回闌尾炎手術,人家楊麗紅又拿雞蛋,又給你一百塊錢的,那不是人情。”

“照你這么說,也是花四百正好,五百多了點,我不是差幾百塊錢,怕被人家說長道短的丟人現眼。”

大驢子媳婦兒這才想起她闌尾炎手術后,楊麗紅拿了一百雞蛋還塞她手一百塊錢,讓她自己買啥吃的事。

“以后上哪寫禮花錢和我商量一下,錢是你掙的不假,我也有權知道花多少錢。”

“行,就這次沒讓你寫禮,哪次不是你去坐席寫禮的。”

肖廣義家,肖廣義把錢當家,她媳婦兒缺啥少啥,要買啥會沖他要錢。肖廣義媳婦兒一天書沒念過,不識數,肖廣義怕她亂花錢,沒讓她把過錢。

日子在忙碌中又過去了三個多月,孩子一百多天了,楊麗紅讓王富貴買了輛小嬰兒車,天天她會推著兩個女兒,領著老四,老五,在院外溜達,十回有八九回會碰見肖廣義,他不管啥時候遇見楊麗紅母女,都會過來看孩子,或摸一下她們光滑粉嫩的小臉,或把她們的小手放嘴邊親一下。她們也是一看見肖廣義,小腿直蹬,小手乍乍著咯咯笑,好像知道這才是她們的親爸爸。

一晃秋完收了,王富貴的雞雛進來了,一水的小紅毛雞崽。王富貴忙得腳打后腦勺,又點眼,又拌料的,一天天也沒空進自家的院子里來,更別說進屋了,晚上也睡在雞房子里,雞雛小,晚上怕擠壓,隨時起來看管。當時蓋舍的時候留了一小間人住的屋子,火炕,鍋灶都有。

楊麗紅一次沒去過雞舍,她怕雞雛有菌,會給孩子們帶來不健康。所以她也不讓女兒們去,雖然就在自家的園子里,她不許她們去。

“富貴,雨婷好像有點高燒,你回來吧。”

楊麗紅給一對雙取了個好聽的名字,一個叫雨婷,一個叫夢婷,她不想再給女兒叫什弟了,難聽又不靠譜。叫了五個這個弟兒那個弟兒的,也沒叫來個弟兒。她要叫她們婷,也就是不生了,停住了的意思,雨婷,生她們時是雨季,夢婷,生兒子的夢停了,永遠不會再生了。

這天她發現女兒雨婷喘氣粗,用眼皮一試,有點高燒。

“那咋整?這么小,打不了針。”

王富貴有些著急了。

“好好的,咋能高燒呢?白天著涼了吧?再別出去了。你別著急,我給她買點退燒的藥去。”

他在雞舍里常常看見每次楊麗紅推孩子出門,肖廣義不知為啥都能趕上,他還蹲下身摸孩子。王富貴偷偷看見了,心里別扭不舒服也會酸。

肖廣義是從后窗戶看見的,每次楊麗紅都是在早上七八點鐘左右,大女兒們上學后。他正好出外干活還沒走之前,特別的巧。

“你咋的了?也來買藥?”

肖廣義推門進了小診所,見王富貴也在。

“我家雨婷有點高燒,給她買點小孩用的感冒藥。”

王富貴拿著藥看著說明,眼皮沒抬。

“那么小,能吃藥嗎?好好的怎么能感冒了呢?”

肖廣義有些后悔,是不是自己這兩天有些感冒,白天親了孩子的小手,把孩子傳染了。真該死,為什么這么不小心。

“不知怎么感冒了?發高燒,也不能打針,太小了。吃點藥,把燒退了應該沒事了。你怎么了?也感冒了?”

王富貴心說,肯定是你傳染給孩子的。

“我……最近有點感冒。”

肖廣義不敢看王富貴,低頭在診所的藥架子上找自己吃的感冒藥。

小孩子的抵抗力強,只吃了一次的藥,雨婷好了,楊麗紅見天涼了,不怎么把孩子往外推了。每天在中午時推著孩子們在自家院子里走走,不出院子了。

隨著孩子們的一天天變大,王富貴稍微一有空,也會趴在炕沿邊上偷偷地看上幾眼:真的好好看,粉嫩的小臉,大眼睛黑得像葡萄粒,小嘴小得似乎沒有眼睛大,一笑,嘴角兩邊會涌現小芝麻粒那么小的一個小坑,不笑時會不見了,匯聚了楊麗紅和肖廣義所有的優點。比自己那五個女兒小時候都要好看。在不覺中王富貴也喜歡上了這兩個非親生的骨肉。

“爸爸……吃飯了……”

“爸爸……吃飯……”

兩聲稚嫩的喊叫聲。

“知道了,你們先回去吧,爸爸馬上回去。”

王富貴推開雞舍的門,兩個雙胞胎女兒像兩朵小花一樣站在門口。

“爸爸,我們等您一起走,媽媽給您打電話,您不接,姐姐們都放學了,吃飯了。”

“就是,媽媽讓我們來叫您,爸爸,吃飯了。”

她一句,她一句的,王富貴慈愛地看著一晃五歲了的這一對雙,似乎忘了她們不是自己的骨肉。

大女兒,今年都十六歲了,上高中了,二女兒三女兒也都上初中了,都在外面住宿,只有周六,周日回來住上兩宿,大女兒高中補課,周六周日也不回來,一個月回來一次。

老四,老五也上小學了,家里冷清了許多。這五年里,王富貴發財了,頭兩年沒太剩多少錢,底子大,不太會養,有時雞會一堆堆的死,干久了有了經驗,慢慢的成活率高了,產蛋量也就提升了。后來這幾年本錢掙回來了,一年能剩二十來萬,他也不那么辛苦的天天住在雞舍了,雇了個打更的,打掃雞糞也全雇人,撿蛋啥的全是雇人,不過他天天也要去雞舍看三五遍,看產蛋量和下料。

他從沒讓楊麗紅進雞房子里干一點活,她只管侍候孩子做飯,地也給了妹妹家種,他家地少,只有他們兩口子和大女兒有地。

“知道了,好了,走吧,回家吃飯。”

王富貴進屋把手洗了洗。然后一手領著一個女兒往院子里進。

“真乖,叫你爸吃飯來了?”

大驢子媳婦兒正好出來倒臟水。

“你吃了嗎?嫂子。”

“二力也剛放學,他在屋吃呢,我還沒吃呢。”

說話間,王富貴進了自家的院子。

“這倆閨女,一晃長這么大了,真招人稀罕,長得一點不像她爸。”

肖廣義媳婦兒站在自家的院子里,看王富貴的兩個女兒一蹦一跳的和王富貴進了院子,自言自語地說。

“媽,你咋不吃飯?”

二力的一聲喊,肖廣義媳婦兒一看,二力站在身旁,笑著看著她,嘴角兩邊出現了兩個小芝麻粒大的小坑。

“真奇怪,那一對雙,也有小酒坑,不笑沒有,和二力的一模一樣。”

“麗紅,我想和你說個事。”

王富貴吃了口飯看了一眼楊麗紅。

“啥事?說吧。”

楊麗紅往王富貴碗里夾了塊雞肉。

“爸爸,心眼,我要。”

雨婷伸著筷子夠靠王富貴桌邊碗里的一個雞心眼。

“別動,憑啥給你吃?”

老四盼弟,啪的一下子用筷子把雨婷夾的心眼打掉了。

“媽媽,你看四姐……”

雨婷的小嘴撇了撇,大眼睛里沁滿了淚水。

“盼弟。你是姐姐,為什么和妹妹搶東西吃?”

楊麗紅狠狠地看著盼弟。

“妹妹怎么了?五妹還是妹妹呢?憑什么好吃的都給她倆吃?”

說完了這些話的盼弟竟嗷嗷大哭起來。

“姐姐我不要,她倆小,我是姐姐。”

八歲的喚弟懂事地說。

“不行,她們小就了不起了。自從有了她倆,媽就成她倆的了。”

盼弟十一歲了,她記恨為了生這倆個妹妹,媽媽差點沒死了,她一直不喜歡這兩個妹妹。

“啪”的一聲,楊麗紅沖著老四的身上就是一巴掌。

“這幾個姐姐中就你不像樣,總是欺負妹妹。不管你不行了,這么小就破破家家的,都不如喚弟懂事。”

“你偏向,你不是我親媽。”

盼弟哭著把筷子狠狠的摔在桌子上。

“你……”

楊麗紅氣得又舉起了手。

“你打,你打。打死我更好,我反正是多余的。”

盼弟并沒有服軟,而是又加大了聲音和媽媽吵。

“行了,你這個當媽的也是,不能好好說,就雨婷,夢婷是你閨女?”

王富貴見楊麗紅還想打盼弟,用力推了一下楊麗紅,楊麗紅沒防備,身子一個趔趄,嘭地一聲,頭竟碰在了立柜上的角上,一下子磕了個口子,血順著太陽穴往下淌。

“媽媽,媽媽……”

雨婷,夢婷,喚弟嚇得大哭起來,整個屋子里狼哭鬼叫一片孩子地哭聲。

“老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王富貴趕緊找消炎粉和紗布。

“爸爸,你為什么打媽媽?”

盼弟看媽媽半邊臉全是血,她不哭了,害怕地幫爸爸把消炎粉敷在媽媽的傷口上。

“來不來還動上手了,我管孩子有錯嗎?養不教父之過,小時候就沒大沒小地干仗,長大了不知會啥樣?我的孩子,我有權力管她成人。你這是溺愛。”

楊麗紅氣得眼淚伴著血水流了一臉。

“媽媽,我再不吃心眼……了,媽媽別哭……”

雨婷哭得斷斷續續地說,用小手不停的為媽媽擦著眼淚。

“媽媽,我也再不吃了,媽媽……”

夢婷也懂事地邊哭邊小聲的說著。

“媽媽,我錯了,都怪我,以后我再不和妹妹們打架了,媽媽……”

盼弟看兩個小妹妹這么乖,她也滿臉是淚的對媽媽說。

“盼弟,來讓媽看看,媽打得還疼不,你和姐姐妹妹都是媽身上掉下的肉,媽不舍得打你的。你比小妹妹大了五六歲呢,處處應讓著她們,將來媽媽沒了,你們是依靠,你現在小不知道,姐姐是要保護妹妹的。”

“老婆,還疼么?我真不是故意的。”

王富貴看老四,老五都上學走了,雨婷和夢婷也哭累了,睡在了炕上,他摸著媳婦兒的額頭心疼地問。

“去,別碰我,一碰就疼,你剛才不是有話對我說嗎?啥事?”

楊麗紅用手推開王富貴的手。

“我想把咱家前邊的鐵網,換成磚墻,買幾車磚,好好砌趟墻,規矩又好看。你看行不?”

王富貴家西面是一排磚墻,磚墻外面又蓋了一排雞舍。前面靠肖廣義家對面的墻是用鐵網攔著的。有錢了的王富貴,要把院墻通用磚砌上,高高地壘上,再安上大門,想用高高的院墻擋住肖廣義偷看的眼睛。

“今天中午我從王富貴家的門前路過,這家伙,他家打得,孩子哭老婆叫的。”

村子里的馮二強媳婦兒吃完了晌午飯,坐在賣店里邊打麻將邊說。

“為啥?王富貴可是出了名疼媳婦兒,養雞這么多年,沒讓媳婦兒進過雞房子,就在家給孩子做個飯,養得細皮嫩肉的,怎么今天還打起來了?”

一起打麻將的外號黑丫子的好奇地問。

“就是,王富貴的媳婦兒王富貴怎么舍得打,留著睡覺呢!哈哈……”

外號大虎小子的李二楞在旁邊邊看熱鬧邊說。

“誰知咋回事,可能是為那一對雙,長得太像那誰了,哈哈……”

和黑丫子一塊打麻將的陳冬生一陣陣怪笑。

“老陳大哥,你說誰的種像誰,騙人都騙不了,那玩意在那擺著呢,真他媽的像。”

哈哈哈,又是一陣陣地大笑。

“笑啥呢?你們真有閑空,成天玩,逍遙自在。看我忙的,天天和雞打交道。”

王富貴推門進了賣店。

“媽呀,多懸,沒讓他聽見,噓,以后可別瞎說話了。”

馮二強媳婦兒吐了下舌頭,小聲叨咕幾句。

“富貴,今天有空了。也來玩兩把吧,掙那么多錢干嘛?該享受就得享受。”

陳冬生邊打牌邊說。

“我哪有你們那份閑心,陳大哥,明天你給我拉幾車磚,我要套墻,靠大道邊的那道橫墻。”

“行,這家伙,有錢了就是不一樣,私家車也有了,這又要套墻,安個監控吧?防賊的。”

陳冬生心想,免得你當了王八還不知道。

“以后再說,真得安一個,靠道邊,啥人都過。成天車不斷,就這么定了,大哥,我先走了,明天早點。”

“這小子真敢干,到底把日子過起來了,可惜一幫丫頭片子。”

小賣店的店主宋佳良羨慕的看了一眼走出去的王富貴。

“是,這小子有眼光。會看行情,會算計,就是整不出來個兒子。哈哈……”

“閨女咋的了?沒有閨女能有你。我家還沒兒子呢,不也挺好的嗎?看我身上穿的衣服,帶的金耳釘都是我四個閨女買的,你們有兒子不假,兒子給你們買過啥?有錢都給丈母娘花了,就名好,有啥用?在矬子面前別說矮話。”

黑丫子一頓摔牌,麻將桌啪啪直響。

“我就在這壘,你憑什么不讓。”

“王富貴,你欺人太甚,你憑什么把墻往道上加寬,趕緊給我往回縮。”

“我家的門口,我就往外擴,又沒擴到你家門口去,你管不著。”

中午正在陪孩子們午睡的楊麗紅被一陣陣吵罵聲驚醒。

“這咋還吵起來了呢?”

她忙起身下了地,向院子外走去。

“你老婆來了,讓她說說,鄰居間住著,哪能這么欺負人的,你有錢不假,也不能做這損事,還不積德呢,都啥樣了,自己不覺景。”

大驢子媳婦兒氣得臉鐵青,滿嘴的白沫子在和王富貴倆喊,周圍已經圍了很多村民在看熱鬧,也有勸架的。

“你說啥呢?我咋不積德了?我覺啥景?你給我說清楚。”

王富貴氣粗兩肋地舉起了手里干活用的鐵锨。

“你這娘們凈說些沒用的,論事說事,富貴,你占道就是不對,你的院子寬了,道窄了,咋過車,你不會差著幾根壟的地吧?”

肖廣義今天在家沒出外干活。

“就是,這家伙純屬找茬?”

“有兩個破錢欺負人,他家院子加寬,車不就壓人肖廣義家后園了嗎?這小子真能算計。”

在吵鬧聲和大伙的議論聲中,楊麗紅站在了墻底子前。她頭上還貼著好幾個創可貼,交叉粘的。

“吵吵啥?這是咋的了?有話不能好好說。鄰居住這么多年了,從沒紅過臉,別為了這點地,鬧得和仇人似的。”

“麗紅,你是最明事理的人,你看看,你家老爺們是不是熊人?”

大驢子媳婦兒上前拉著楊麗紅讓她看墻底子。

“嫂子,你放心,有我在不用打架吵嘴的,我決不會占道一寸。”

楊麗紅說完,對王富貴說:“扒了,按原來鐵網的底子砌墻,別為了這點地,打仗聲天的讓人笑話,地少種一壟,路就會寬,人車走著舒服,咱不也走嗎?給后人留條寬點的路多好,不能為了自己,絕了后人的路。”

“看人家,不但人長得好看,心也善良,王富貴哪輩子積德,娶了這么好的媳婦兒,太壓事了。”

“家有賢妻,難遇橫事,這王富貴攤上個不壓事的媳婦兒,今天非打一塊不可。”

在眾人的紛紛議論中,肖廣義幫著王富貴把砌了近一半的墻頭底子扒了,又重新放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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