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貓
我家那只老貓大概再也不會回來了……
去年春節(jié)，我們一家回家過年。在外忙碌了一年，本期望著過個輕松年，可是，卻被一窩小老鼠攪得我整個假期都難安寧。
到家后，打開衣柜發(fā)現(xiàn)一只大老鼠竟然在里面安家了，還生養(yǎng)了一窩五只小老鼠，雖然我家那愛湊熱鬧不嫌事大的小黑狗及時殺到，抓死了兩只小的，可還是有一大三小逃脫了。然而，這才只是個開始。接下來，我們就發(fā)現(xiàn)，柜子里疊放的棉被、床單都沾上了一股老鼠糞便的臭味。很顯然，它們一家六口這一年的吃喝拉撒睡都在我們家衣柜里了。這種情況下，必然得要進行一番大清洗。于是，媽媽把所有床單和被套都要洗一遍，棉被也要全都拿出來拆洗晾曬，這真是項繁重的勞動，好一番折騰！
然而，更令我驚詫的還在后頭。來到二樓我的臥室，赫然發(fā)現(xiàn)這里竟也成了老鼠的臨時據(jù)點。順著墻角，在我藏書的大木箱后邊，有一排的花生殼，我不難判定這些都是老鼠盜拉而來的。趕忙檢視木箱四周，好在沒有發(fā)現(xiàn)老鼠打出來的盜洞，又把木箱打開，拿出里面的書，一本本驗看，確認(rèn)都完好無缺，真是慶幸萬分。不過，到現(xiàn)在想起來，仍令我后怕不已。若是書被它們啃爛，我沒能成為書蟲，倒被它們捷足先登了。
這還遠沒結(jié)束。翌日午后，我躺在沙發(fā)上看書消閑，聽得沙發(fā)下有動靜，想來這是昨天逃脫的老鼠在作怪了。擾得我不能清靜，我又得擔(dān)心它把沙發(fā)咬壞了。于是，我把所有沙發(fā)挪開位置，終于把它從沙發(fā)下趕了出來。可是，它卻又疾速地鉆進電視柜下面去了，這種情況下，我亦無計可施了。頹然坐倒，郁悶半晌。突然地，我想起家里的老貓了。但，它再也不會回來了。
老貓從一出生就養(yǎng)在我們家，具體的是哪一年我記不確切，大概在我上高中一年級那年吧。算起來到今年，它也有九歲了。
它小的時候，我是很愿意親近它，跟它玩耍的。我常常去摸摸它的頭，捋捋它的毛發(fā)，這時，它都會閉上眼睛，很愜意，很享受。有時候我還扯它的小胡須，這時，它就會喵地一聲叫，伸出小爪子想要撓我，我卻立即地躲開了，等我下回再來摸它的時候，它也并不記仇的。
它長大一些后，我也還是敢摸摸它的頭、捋捋它的毛發(fā)的。后來我住校了，每個月只回家一次，每次在家待兩天，所以，與老貓變得有些陌生了。不過，它還是能記得我的，沒有把我當(dāng)做陌生人。我靠近它、伸手逗它、跟它玩耍時，它并不躲開的，若是陌生人靠近它時，它一定是蹭地一下就躥開去了。
上大學(xué)后，每學(xué)期寒暑假才回家待一段時間，與老貓的關(guān)系就越來越生疏了。這幾年間，我是一次也沒敢抱起它玩耍，我怕它撓我時我躲不開。這期間發(fā)生了一件事，令我連摸它的頭的念頭都打消了。那是在它五歲那年，學(xué)校放暑假，我走近它，想要與它玩耍，它卻蹭地跑開了，這令我沮喪了好一陣子，為何它竟待我也如陌生人了呢？我想是因它不久之前痛失幼崽令它的性情大變有關(guān)。媽媽說，它在春末生下一胎四只小貓崽，可是，上個月有兩只掉進了家里沼氣池淹死了。當(dāng)時家里沒人，媽媽回到家時，看到它圍著沼氣池邊沿團團轉(zhuǎn)，才發(fā)現(xiàn)有兩只小貓崽浮在沼氣池里，已然淹死了。這個暑假，我常能聽到它在夜半時嘶叫。以前老人們說貓在晚上叫是叫屈，因為那叫聲與嬰兒夜啼別無二致，而且凄慘之形更甚。其實，我是大概猜得到，它們晚上叫喚，多是在招朋引伴?？墒?，這回我卻相信它真是叫屈呀！直至現(xiàn)在，我還常常想象它當(dāng)時圍著沼氣池團團轉(zhuǎn)又無力施救的時候，該是怎么樣的悲痛？從此之后，它經(jīng)常一連好幾天不回家了。后來，那一胎的另外兩只貓崽也被它帶出家去，沒再回家了。
再之后的三年里，它又生下了三胎，每胎三到五崽。這三胎貓崽也都沒有一只留在家里，都是在三五個月大時，被老貓帶出去了，成了野貓了。
我覺得，就是這幾年的時間，它的性子變野了。因為，這幾年家里常常很長的一段時間空無一人，它也只有在外邊流浪，或撿些別人家的剩飯菜果腹，或捉些田鼠充饑，以它覓食的本領(lǐng)，雖不致有餓肚，但總歸使它沒有了家的歸屬。去年，家里把老房子推倒重建新屋，更是有小半年的時間，它連個家都沒有了。奶奶說，就是從那段時間開始，便很少能見到它了。
自我畢業(yè)后在外工作，一年難得回家一次，回家期間，也幾乎是再沒見過它了。而從今往后，我恐怕再也見不到它了。
有它在家的那幾年，家里從不擔(dān)心群鼠之害。那時，我常常在晚上看見它順著墻上的電線一溜地就躥上房梁，它這不是為了捉住老鼠吃，它是為了好玩，攆著老鼠跑，它那時候是不吃老鼠的。我記得有好長一段時間，家里是老鼠絕跡了。我想，那時候，大概它輕輕地喵一聲，家里的老鼠們躲在洞里也都要嚇得渾身發(fā)抖吧。也很有可能，殘存的老鼠都已嚇得搬出我家了。
我懷念貓，非只為懷念它驅(qū)鼠的神功，更懷念的是它晴日臥在院子里曬暖時的慵懶和安逸。我也愛坐在院子里曬暖，不知這是不是受了它的啟發(fā)。我那時常常搬一把躺椅，在院子里與它一起曬暖，也分不清幾時是我陪它曬暖，也分不清幾時是它陪我曬暖。而現(xiàn)在，只剩我一人常常坐在院子里曬暖了，陽光通常溫暖而有力，我心卻偶有些低落。
我懷念貓，也懷念它總悠閑地踱著步子，在院子里晃來晃去，像是老農(nóng)在巡視自己的莊田。
我懷念貓，也懷念它常常頑皮淘氣。有時候，父親釣幾尾小魚兒，回來放進水缸里養(yǎng)著，它每回都聞著魚腥味大老遠撲過來，就趴在水缸沿上賴著不走了。水缸很高，它努力踮起腳尖，也只能前爪剛剛夠到水缸上沿，這樣是別想撈到魚的。有時它實在饞的急了眼，就索性奮力一躍，跳上水缸，在缸沿上來回巡弋，一俟有魚兒游上水面，就一爪子抓起，然后跳下地面跑開去，找個安靜角落享用美食了。這時，父親也并不惱的，我當(dāng)然也樂見其成。
它三歲那年夏天，捉了幾只老鼠，卻并沒有吃掉，而是藏到了我的床下，直到我聞到一股股的惡臭，才發(fā)現(xiàn)床底下的老鼠尸體，都已經(jīng)腐爛了。我把這些腐尸清掃出來，丟到離家很遠很遠的地方掩埋?；貋砗螅枪蓯撼暨€是散不去，我就用花露水狠狠地連續(xù)灑了一星期，才算聞不見那種味道。雖然我心里有很多不爽，卻也只有無奈了之，權(quán)當(dāng)是一個淘氣的小孩子給我搞了一個惡作劇吧。
我懷念貓，也常想起它膽小至極的模樣。在它還不滿周歲的時候，我喂它食物，它總是徘徊不肯近前，只有當(dāng)我把食物放下，走得遠遠地，它才敢東張西望猶猶豫豫慢慢地靠近食物，用前爪翻動幾下，再低頭抵近聞上一聞，然后才叼起食物，迅速地跑開，尋一個僻靜的地方，還要不時四周張望，小心翼翼進食的樣子，我現(xiàn)在想來都生動。知道了它這樣的脾性后，我每次都只把食物放下就走開，看它把食物叼走，我們這樣配合也算默契。
我懷念貓，也常想起它的霸道野蠻。它常常欺負得我家小狗躲在一邊嗚嗚地叫，不敢靠近它一步。尤其是在它們開飯的時候，總是小狗先一步積極地躥到飯盆前，還沒吃下幾口，它就慢悠悠地踱著步子也過來了，它就一伸爪子，也無需撓到小狗身上，小狗就嚇得躲開去了，站在一邊嗚嗚地叫，就是不敢上前與它爭斗一番。若是它嫌小狗太吵，再一回頭，一瞪眼，再一伸爪子，一聲低嗚，小狗就嚇得遠遠地躲開了，只等著貓大王享用完，再去撿些殘羹剩飯。我想那時的小狗心里一定惱死這只小花貓了吧。
到現(xiàn)在，小狗還是原來那只小狗，無論我離家多長時間，只要一回到家，它總是興沖沖地撲到我身邊，無比熱情歡快地迎我回家。然而，老貓卻是再也不會回家了。
???????????????????????????????????????2016年2月21日
后記：
現(xiàn)在回想來，我們當(dāng)時并沒有把它當(dāng)作寵物來養(yǎng)，只是借它的威勢，驅(qū)逐家里的老鼠，所以，沒有好好地照顧它，更沒能與它建立親密的聯(lián)系，沒能把它當(dāng)成朋友。這可能是我們最終失去它的根本原因。
我深信貓都是有靈性的，看它們那一雙雙迷人的眼睛就能感受到。貓也都是有野性的，但，假如我們常常與它一起玩耍，它的野性多半會慢慢褪去。
2018年6月29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