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阿亞的電話是晚上八點剛過,我加完班正收拾東西準備下班。
喂,阿亞,周末有什么安排嗎,沒什么事兒的話我們去杭州玩吧。
蘇蘇,我決定回家了。
哎,周末兩天時間也要回家嗎,那么趕,家里有事?
不是,蘇蘇,我決定回家,離開上海,回h省,不過來了。
我拉背包拉鏈的動作明顯的一頓,幾秒之后恢復如常。明顯的停頓是因為最近她并沒表現出什么異常,只是和我說過想要換一份工作,對于離開上海只字未提。很快恢復是因為我到底還是不太相信這突如其來的告別,當她不過一時沖動開的玩笑而已。
兩分鐘之后我才開始意識到她是認真的。
電話里阿亞的聲音平靜無波瀾,沒有任何沮喪和抱怨的描述她為什么想要離開。
原因和網上喝過的雞湯大同小異。
“我剛來上海的時候覺得一切都很新鮮,這個城市擁擠排列的大廈和行色匆匆的人群我都覺得可愛,剛來時找工作和工資低的壓力也讓我感受到自己鮮活的存在著。好像未來的人生有無限的可能性等著我。我在心里默默告訴自己來對了,這就是我想要參與的未來,一切都是未知的而我對此充滿信心。可是蘇蘇,僅僅兩年時間,我就感知不到自己了,每天晚上加班到十一點坐最后一班地鐵回家第二天還要早起約見客戶談項目,最熱的夏天整整走壞了三雙涼鞋,連著三個月沒業績底薪連生活費都沒法保障的每個晚上都難過的想哭。這些艱難的時刻我都只是咬咬牙拼命忍住。握著拳頭告訴自己第二天起床又是一條好漢。”
是啊,那么辛苦的日子都熬過來了,現在回去是不是有點可惜。我問她。
“蘇蘇,你不太明白,我不是一時沖動才做出這個決定。高樓大廈沒有變,快速的生活節奏也沒有變,我想要嘗試生活的一萬種可能性的想法也還是沒有變,可是我突然找不到在上海和在j市生活的區別,每天早上起床看著這個城市慢慢蘇醒然后經歷擁擠熱鬧繁華到晚上又開始歸于平靜,我都有巨大的恐慌來源于一個清醒的認知:這個城市不屬于我。我26歲了,男朋友連影子都沒看到,上海的房價讓我覺得遙不可及。如果我不管奮斗多長時間最后還是要向生活妥協回到盡管平穩波瀾不驚但卻能讓我不必因為這些而困擾,有自己可以呼吸的空間,那我為什么不早一點回去?”
我無言以對。
莫名壓抑的氣氛和不長不短的沉默讓我不得不開口:決定好了?什么時候走?
明天早上九點。
這么快。
嗯,你明天上班,就別來送我了。
我猶豫了下,終于還是說好,你一路順風。
可是我沒告訴她的是那些感受我怎么又會不明白,像大部分的北漂朋友描述過的那樣,來到北上廣后沒有熬出頭的許多人有哪些不是咬咬牙一天天挺過來的,當初的豪言壯志早就被生活磨練的連渣都不剩了。終于熬出頭可以初見成效卻要選擇回頭,我只是覺得可惜。
保持初心這件事實施起來無比艱澀。我當然都明白,你既然做出這種選擇,我也只是尊重并祝福。
最近因為某種機緣認識了一個和我年紀差不多的房產銷售的妹子,成熟且漂亮,是一眼看上去就比我不知成熟老練多少的女孩子。只是聊到未來的打算她不經意流露的疲憊神色讓我心里一怔,像是經歷了很久的滄桑,臉上厚重的粉底都遮掩不住的疲累。
打心底佩服做銷售的女孩子。
“可能沒做過銷售的人始終沒法理解這到底是個多辛苦的職業,我在這個行業里兩年了,時間不算久,我自己卻覺得好像已經做銷售好多年了,你問我以后有什么打算,我不知道,是真的想不出我能去做什么,兩年來我和機器人一樣被工作填滿了所有生活,私人時間少的可憐。約會或者逛街簡直稱的上奢侈,因為實在沒有多余的精力。你問我能在這行做多久,我也答不上來,真要說,就是到我實在撐不下去的那一天吧”
她嘴邊的笑容都被我看出慘淡的意味來。
突然想起那句話,成人的世界里沒有容易二字。
我突然覺得阿亞的決定未嘗不是一個明智之舉。我大概可以想見她未來的生活軌跡:可能會和知根知底的男孩子相親約會,或許在不久就可以走進婚姻的殿堂。找一份自己喜歡的工作,生活安穩,一個陽光滿溢的下午,能突然體會到歲月靜好的意味。
我沒有阿亞突然看破生活的覺悟,也不像那個女孩子咬著牙一直在堅持。
當然這并不是我已經創出一番天地。事實上我也只是畢業兩年每個月拿著幾千塊工資的月光族一個。生活里大悲大痛的事很少。偶爾覺得這個車水馬龍的城市真是有魅力,也有很多時候感受到心酸和無奈。
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在這個城市里待多久,或許會一直這么待下去,也或許一個沖動明天就買票回去也說不定,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我依然對這些不可知的未來充滿好奇。
雖然也有很多時候因為覺得無法融入這個城市而無比的慌張,但也還是有靜下心來剖析自己和面對自己的勇氣。
這個地方每天來來去去很多人,因為各自不同的理由,我懷著對這個世界最大的真誠,希望那些漂泊流浪的心都能找到歸屬。
愿你還記得來時的路,愿我永遠不會丟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