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三年后，路冉冉再見到迪姐。

酷暑。迎面而來的風都能讓人窒息，實在是沒有一絲涼意。走路必須避著車，空調，最好能偶遇一些樹蔭，不然真的會被融化掉。路冉冉是在商場門口遇見迪姐的。她每天下午兩點多都會去商場里面的小書店坐坐，到飯點才回家。家里沒有空調，電燈扇吹的都是熱風，她便成了商場的常客。如果不是天這么熱，她大概不會來商場。如果不來商場，她大概不會偶遇兒時那個善解人意的大姐姐。

“肖迪姐！是嗎？”路冉冉眼前這個女人，T恤短褲，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慵懶勁。微胖，五官很精致。不過要不是她眉心的一顆痣，路冉冉恐怕要和她擦肩而過了。她真的胖了好多！

“我姐啊，人長的特別好看，而且總是她們班的第一名，而且還是學校廣播臺的。關鍵是對我可好了。”十歲的小女孩兒想要找優越感，有一個厲害的姐都是一項值得炫耀的資本。這是有多么無厘頭呢。就像一個男孩，會唱歌彈吉他打籃球，在十幾二十歲肯定是光芒萬丈。而一個男人，在三四十歲還只會這些，就岌岌可危了。

肖迪對路冉冉確實好。她們不是親姐妹，住在一棟樓里，只是鄰居。“學校要是有人欺負你了告訴我啊”“作業不會的拿過來問我”“我家煲了湯，我給你留了一碗啊”“我教你編手鏈吧”那一年，肖迪十六歲，路冉冉十歲。

（二）

“冉冉！”肖迪一激動，把牽在身后的小女孩往前面帶了一下。小女孩順勢說“媽媽，好累啊，我要抱抱”。路冉冉一征，不知道說什么。她結婚了啊，什么時候呢。孩子可真像她，肉嘟嘟的小臉，濃密的眉毛下是一雙大大的眼睛，真可愛。“小熙，快叫阿姨”小女孩沒說話，把臉別了過去。“小冉啊，你別介意，她就是有點怕生。”“小冉，你在想什么呢？我家就在附近，去坐坐。”“啊，這，合適嗎，方便嗎？”“有什么不合適的，你這孩子，別凈想些有的沒的。”。

“姐，你家真大”看著寬敞的客廳，柔軟的地毯，整齊好看的茶幾，沙發，還有那一眼望不盡的裝飾，擺設，路冉冉不禁發起了感慨“姐夫對你不錯吧”。“大，你就多來看看我唄，你姐夫在在外地做生意，不常回來。你來，可以和我睡，也可以睡客房，就當自己家一樣。”肖迪說的風清云淡。

（三）

可是，五年前，天臺上。

肖迪和一個女孩子雙雙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不住的磕頭。肖迪一言不發，那女孩泣不成聲，哭著哀求著“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成全我們吧，我們是真心相~”“真心相什么啊，愛嗎？你們這叫無知，這叫無恥！”肖迪的母親幾乎是扯著嗓子喊出來的。“你個該死的，你叫我的老臉往哪里放啊，你怎么不去死，你還回來做什么。”她指著跪在自己面前的肖迪，叫著，吼著，罵著。路冉冉記得，當時天臺站滿了人，大家指指點點，相互低頭耳語。她想站出來，想幫這個對自己好了這么多年的姐姐一把，但終究沒有邁出腿，只站在原地，呆呆的，一動不動。“好啊，你要我死是嗎，我現在死給你看！”肖迪起身就箭步朝天臺扶手邊走去。“我死，我死了就解脫了。你們都管不著我。”肖迪已經開始失控了。“不要，求求你，不要。”她身旁的女孩一把拉住她“你死了我怎么辦，你死了我也不獨活！叔叔阿姨，求求你們，放過我們吧！”“你們走吧，肖迪胃不好，你幫我照顧好她。”這話是肖迪的爸爸說的，很緩很慢。你看不出他的表情，聽不出他的語氣。

肖迪那天晚上就走了，路冉冉以為有情人終成眷屬。可是母親病重，她不得不回來。手術臺上她母親要挾“你今年就嫁了吧，我給你看好了人家。我，還不知道能活久。”“好。”她斷了念想，嫁了人家。

（四）

“要不，你今晚就在我這里睡吧，我給你爸打個電話。”肖迪一邊陪孩子畫畫一邊問坐著沙發上盯著電視屏幕發呆的路冉冉。“這樣，好嗎？方便嗎？”“怎么又是這句話。家里只有我和小熙，有什么不方便的。只看你愿不愿意留下來陪陪姐。”“那，好，我愿意，姐。”

路小冉已經留下來住了一個星期了。她高三暑假，閑置在家。肖迪這里，也算得上一個好去處。其實剛開始幾天，她們并沒有太多言語的交流。通常是路冉冉陪小熙玩，肖迪在家忙東忙西。哦，對了，小熙和路冉冉早已打成一片，路冉冉每天也擠在她們的大床上，也不算擠吧。

第七天，晚上十點。小熙已經熟睡了，肖迪滑動著手機，路冉冉看著電視。鬼使神差，路冉冉突然說“姐，這幾年你過的好嗎？”這句話在她心里醞釀了挺久的，她還是說了。肖迪放下手機，看了眼熟睡的孩子，自顧自說“冉冉，陪姐去趟廁所唄。”不知怎的，路冉冉被逗樂了，笑著說“你三歲啊。”。話還沒說完，肖迪就起身推開了洗手間的門。其實洗手間就在房間里。路冉冉不知道肖迪想要做什么，就跟著她進去了，隨手關上了門。

肖迪拿梳妝臺上的鑰匙打開了臺下的柜子，然后隨手拿了一包煙，就蹲在了地上。路冉冉只看得目瞪口呆，柜子里全是煙啤酒。“給。”肖迪遞一只煙給路冉冉，然后自己點上一根。“啊，姐，我，我不抽，這個，這。”路冉冉說的有些結巴。肖迪笑了“你就當陪陪姐，好嗎？”“我不會”。“沒事，我教你。”肖迪把自己已經點燃的煙遞給了路冉冉，又把路冉冉手上的煙拿過來，抽上了。“先吸一口，在吐出啦。你看我給你示范一遍。”路冉冉雖然在照著做，卻覺得眼前這個姐姐，無比，無比的陌生。

“我過的好嗎？”肖迪一只手夾著煙，另一只手從柜里拿出一罐啤酒遞給路冉冉。“行尸走肉罷了。”說著，她自己也拿出一罐，兀自開始喝了。“說真的，要不是為了孩子，我早死了，我還活著干嘛呢？”路冉冉說“姐，你別這樣說。”“你不知道，我生不如死。”“我丟掉了我生命中最愛的人。是我辜負了她，我現在不幸福，我罪有應得。”“姐，這不是你的錯。”路冉冉說的很堅定。“哪有什么錯不錯的呢，我也以為就算沒有愛情，也能安安穩穩過完這一生。可是紙包不住火的，他還是知道了。現在每個月回來一次，只拿我當他的性欲工具。折磨我，折磨我。”路冉冉只默默的聽著，不知道該說什么。“冉冉，你不懂，真的，姐就像被這個世界遺棄的孤兒，連呼吸都是錯的。”“不，姐我心疼你”路冉冉有點激動，一把抱住了肖迪。

只是醉了。肖迪把剛剛抱住她的路冉冉壓在了身下。路冉冉只是配合著，配合著。她們做了什么，又沒有做什么。只是醉了。

路冉冉第二天回家了。留了一封長長的信。如果不是天熱，如果沒沒有去商場。會不會姐姐還是那個美好到能引以為豪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