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漫長都值得等待,盡管你不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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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有一個暑假我都是和木生在一起,那是一個又好看又混蛋的男孩,他在深夜里帶著我路邊攤上,大口大口地喝酒,從來不讓我碰,他開車去我想去的小鎮,然后在那里玩上一整天,那家伙不停地換女朋友,但是伙伴沒有換過,我是說我。
我只是他的伙伴,朋友而已。
在我很小的時候,媽媽就離開了我,她說,南南,你要相信媽媽是愛你的,但是媽媽不能和爸爸不能在一起生活,因為媽媽和爸爸不相愛了,我們在一起只是因為有你,但是媽媽不想騙你,也不想騙自己。
我問媽媽,如果你走了之后,還是我的媽媽嗎?
寶貝,我永遠是你的,我一輩子都是。
后來在我不知道的確切的一個時間里,媽媽離開了。
木生知道后問我,那時候你多大。
就是哄我我不知道那是哄我的年紀。
木生說,現在哄你你也不知道。我聽了這句話之后很難受。
爸爸偶爾會給木生打電話,然后請木生吃飯,而我在慢慢長大,從木生身邊一個小小的丫頭慢慢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女孩。
爸爸給我買衣服的時候,充滿著一個父親該有的驕傲和自豪。
我在我的心里埋了好大的一個問號。
在一個油菜花金黃的春天,我回去給奶奶掃墓,坐一輛大巴回去。那時候爺爺一個人守著老屋,木生陪爺爺聊了很久的天,奶奶的墓前有一株我不知道名字的樹,爺爺在下面灑滿了花籽,每個季節都會開上不知名的小花,他們在聊天的時候,我看著爺爺養的蜜蜂從庭院里進進出出,嗡嗡的聲音在春天里別有一番詩意,鼻子里是馥郁的花香。
那天晚上我躺在爺爺的藤椅上看著滿天的繁星,周圍很安靜,能聽到河里水流嘩啦嘩啦嘩啦地響,能聽到風吹過白楊樹的聲響,能聞到風里送來的花香。我想,爺爺一個人在這里生活很寂寞吧。
回去以后我經常想起爺爺的庭院,想起睡在隔壁房間的木生,半夜里爬到平房上去看星星,靈魂安靜而美麗。
而我覺得,世界上最美麗的星星也許都給了孤獨的靈魂。
后來我經常回來看爺爺,看星星,看花,聽風。
然后在一個季節里換了一個學校,我抱著很大的敵意和孤獨去面對我的生活。
二.
我經常在半夜的時候醒來,每次醒來的時候我都看看我身旁熟睡的靈,她蒼白的皮膚在夜色中透著一種詭異的亮光,她貧血,皮膚潔白。在她沒有被我驚醒之前,我輕輕地跳下床,摸出我藏在柜子里的煙,然后去陽臺。
其實我不是非抽煙不可,只是夜很深,而我又那么無聊。遠處是星星點點的燈火,還有工廠的煙囪里噴灑而出的煙霧,在明天早上,那條江的水會變得烏黑,透著一股惡臭。我再看向天幕,掛著好多星星,天是一種特別的藍。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就做一個奇怪的夢,夢見我走在河堤上,沒有盡頭,一直在走一直再走。我很奇怪地看著我自己越走越遠,看著我自己的身影被夜色掩蓋,每次醒來,手里空空蕩蕩,一模頭發,卻摸到一把汗水。
靈是我的好朋友,在上高中以前,我一直是自閉而安靜的那一種女孩,這種女孩就像是一個隱形而透明的存在,可有可無,但是靈聰明漂亮,是團支書和班長。在中考以后,我以優秀的成績考上了一中,我去報道的時候意外地看到她也在,我本以為她會去更好的地方,她說,我帶你去找老師,你要跟好我。
我在秋后的艷陽里跟著她的腳步。
她說我以前從來都不了解你。
我問她你現在了解我嗎?
她說不了解,我只是知道你很晚很晚都睡不著,不喜歡我們那個禿頭的班主任,還有喜歡去清月喝飲料。
每次我們睡不著的時候,我們就聊很久的天,直到其中的某一個人真正睡著,然后才停止下來,有時候是她,有時候是我,有時候我們都在半夜里起來,去陽臺看著滿天的星星說話。那個時候我還沒有發現身邊的女孩真正的漂亮,我比她高一點,在她身邊的時候忽略了那些美麗,只是每一天都生活在一起而已。
后來我們就以各種各樣奇怪的理由請班主任給我們批假條,在別的同學一天晚上上四集晚自習的時候我和她要么在試衣服,要么在海吃。
我記得有一天下雨了,我們去精品店買了一把傘,我挑了很久,拿走了一把灰白的太陽傘,她沒有買,她說你撐傘就可以了。
我們同撐一把傘回到學校,還沒有放學,我們坐到那個沒有開燈以至于顯得陰暗的食堂里,不遠處的食堂大媽在閑聊,我們面對面坐著,外面雨越下越大,靈問我。
你有沒有喜歡過別人。她講起宇。
那是我們班上的那個男同學,他以前是你的同桌。我一下子就想起他來,那是一個瘦高的男孩,身上有一股特別的煙味,是數學課代表,那時候有一個特別漂亮的女孩子來找她,兩個人就在我的旁邊親親密密地交談。
靈說在畢業以后他一直給我打電話約我出去玩,我本來就不討厭他,就跟著出去玩,見他的朋友,和他深夜走在那些陰暗的街道,帶我去吃那些沒有吃過的東西。
那個男孩子身邊換人的速度非常快,像靈這種冰雪聰明的女孩也不例外,他提出分開的時候靈不接受,問他原因。其實哪里有什么原因,不過是因為厭倦了而已。
直到后來靈從男孩的朋友那里聽說后去問男孩,男孩不見她,給她發的短信:我確實是和別人女孩子染了關系。
我問靈,有什么不能當面說的。靈說,我覺得臟,放手算了,但是事實上不是這樣的,你不明白你們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你無法接受他碰了別人。
在雨聲掩蓋外界的聲音里,我聽到靈的聲音都在顫抖,她說,我還是沒有跟他斷了關系,我舍不得。
我看著她的樣子,理解她為何舍不得。
三.
小城進入了雨季,在每個周末的時候我和靈去超市購物,買很多的東西提著去河邊,沿著長長的河堤去一個固定的地方,會有很多小孩子和年輕人在水里嬉鬧,我和她走在鋪滿鵝卵石的河灘上,我們脫掉帆布鞋,走在水里,春的河水有點涼,腳踩在細碎的沙子上,水流清澈。靈說,我覺得你一定有失去的東西。
我看著遠處的遠山,問她為什么這么說。
其實你不知道你一直赤裸著某種傷口,某種孤單,在剛剛見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
那是一個收獲的秋天,我在看外面的梧桐樹,轉身的時候看到班主任拉著你走上講臺,讓你介紹你自己,你在黑板上寫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就走下了講臺,那個時候所有的事物都進入一種被染色的狀態,只有你保持你原來的黑色。
我問她,那我現在是什么顏色。
綠,有人說綠代表一種希望和生命,我覺得代表的是一種絕地的孤獨和一種無法侵染的寂寞。
寂寞,我想了想這個詞問她,你喜歡爬山嗎。
我們約上林去爬山,那是一個彝族男孩,擁有獨特的嗓子。他算得上是一個英俊的男孩,坐在教室的左邊位置,經常叫上我和靈去吃東西。
林在上山的時候去超市買了一口袋的零食,靈問我,他其實是一個好的伙伴。
他喜歡的女孩高三,忙得連周末都沒有。
靈看著我說,你知道其實他很好。
林從超市出來,給我和靈各帶了一瓶水,靈說這下好了,我們要提兩袋零食。我提著零食走在了前面,石梯上有落葉和雨水的痕跡,前面是稀稀疏疏的人影。
林站在我身邊的時候,還沒有我高,我聽說過他的很多事,他的歌聲,他參加學校的文藝表演,他喜歡過的女孩,那個女孩有好聽的名字,還有一張純白的笑臉。
到山頂的時候太陽已經升了起來,在這個西南的小城總是能看到美麗的景象,放眼望去是連綿的山脈,到處散落著白色的建筑,遠處的烏云鑲著金邊,雨后的天空清澈干凈,白云一朵朵。
一步一步,青苔石板路。一樹一樹,香樟森林木。
在瞭望臺的時候,林說,臨市有一個民族服裝店新開張,是他家的。
那你為什么不去呢?我問他。
要坐長途大巴去,我只是覺得無聊。
有好看的衣服嗎?靈問他。
這個男孩子笑了,他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我看著他的側臉,他說有,如果你們想去的話我們可以去,就像一個短途旅游一樣。
我們坐上了去臨市的大巴,我只拿了一個手機和一張銀行卡。靈對我說,這是我第一次離開我生活過的地方,和你在一起,似乎做什么都不是那么可怕的事。
我看著外面的雨沉默不語。
到達的時候剛剛下過雨,路邊的樹被洗的干干凈凈,兩邊栽滿了花,那是一種在高原上經常看到的花,小小的一朵,成片成片地延伸到天邊,它們和行道樹相得益彰地搭配起來。
好漂亮。靈說。
那是我和靈的第一次旅游,它和我成年以后的所有出行都不一樣,抱著某種目的,或者解釋某種情緒,釋放某種壓力。都不是,我和靈走在寬大的街道上的時候,林在打電話。
靈和所有的女孩子一樣,在試服裝的時候永遠都不會累,林給她提著衣服,我蹲在路邊看路邊的小黃花,林說,晚上我們去唱歌吧。
我從來都羞于在別人的面前表達自己。
我說你唱的話我不介意去聽。這個好看的男孩抽著煙,他說,我覺得你和她完全不是一個性格的人。
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一樣。
不一樣是因為你不會進入人群,永遠都在自己的狀態。
我把手伸進他的兜里掏出煙,這時我聽到靈的聲音,她問我,余南南你在干什么。
我把手拿出來,看著靈的眼睛,沒有說話。
她買了一大堆衣服。
晚上的時候林帶著我和靈去了一家酒吧,很安靜的氛圍。點了一份從小吃到大的土豆泥,靈問我,你是不是想抽煙。
不,我只是等你等得太久了而已。
那下次我買衣服的時候你先走。
我看著靈,走出去抽煙。
第二天我們很晚了才搭車回來,剛好趕上班主任的課。
同桌是一個有一頭海藻般自然卷頭發的女孩,她給我寫了一張紙條,林和你是什么關系。
他沒有我高。
她看著這張紙條笑了,班主任在講古文,眾女嫉余之峨眉兮......下課的時候我去食堂,看到林和他學音樂的幾個同學在食堂的那個角落抽煙,執勤的老師不在,空蕩的食堂里傳來刷卡的聲音。
靈說,你下次不要一個人去食堂。
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在陽臺吃東西,夜很深了,靈已經睡著。在我們剛見面的時候,我不適應和陌生女孩在一個宿舍,她經常來我的宿舍,和同學商量以后她就一直和我睡在一起。吃飯一起吃,上課一起上,逛街我等她,曠課一起曠,裝病一起裝。只有在我睡不著的時候,她永遠都是睡著的。
四.
我和靈持續了一種白天放學就睡覺,而晚上清醒的狀態。很多時候我都在睡覺,醒來的時候教室里坐了幾個人,我聽到我的肚子在叫。廣播里一個很清冷的聲音在說,這首歌是133班張靜同學送給他們班同學的歌,張靜同學在上周末的時候因為一場車禍永遠離開了,她的同學們說,即使她走了,但是她永遠都在我們的心里,我們會記得她的笑,記得她和我們在一起的所有時間,不管快樂的還是悲傷的。
我拿出本子寫日記,那個自然卷回來了,她問我,你不吃飯嗎。
我問她有沒有看到靈。
她說在樓下。
樓下是宇的班,我走下樓,還沒有走進就聽到靈的聲音。
你幫我把他叫出來,我有事和他說。
我在轉角的地方看著靈,她站在教室門口,在一群男生中間。
那天晚上靈問我,我這樣賤嗎?
賤不賤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看上去很難過。
他的朋友告訴我他和別的女孩子睡了,我不能接受這樣的理由。我也覺得臟,但是我就想去看看他,但是他都不見我,阿南,他在躲著我。
半夜的時候有月光,透過陽臺的窗戶照進來,我轉身看著靈,她消瘦的臉龐使她看起來像一個怪異的生物,我閉上眼,很久沒有睡著。
第二天照樣在課上睡著。
班主任把我叫出了教室。
那是五月的一個早晨,是一種混沌的氣息,它沒有了平常特有的干凈,陽光透過云層照射下來很費勁的感覺,空氣粘糊糊的,地面潮濕,帶著一種腥氣。
他說我一直都很看好你,你有基礎,底子打得比同班同學都要好。但是你在墮落。你有沒有想過以后考哪個大學,去哪里讀書。
我聽見老師在擔憂我的未來。
那天放學之后我一直在座位上聽廣播,那個女孩說,有人離開的時候,我們可能舍不得,很多人會放不下。但是無論怎樣,都需要好好地道別,因為這個世界很大,在你不知道的時候,有人在你的身邊悄悄地離開。沒有任何人不會分開。
靈來找我,給我帶了外賣。
阿南,我今天想出去。
晚自習以后,我們來到了后山,封閉式的學校讓很多學生選擇爬圍墻,后來有人把磚砌的圍墻砍了一個洞,很多逃課的學生就從那個便捷的通道去了外面。或者借著學校圍墻的樹木爬上墻,跳到外面的道路上,跳出去就是學校后山行人客人休憩的地方。
我們去的時候正碰上高峰期,我爬上樹跳下地面,等靈出來。
很久之后林說,那個時候看到你爬上圍墻,再跳到地面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不是一個會保護自己人,像混雜在人群里的一只孤獨的野獸,從來都是傷害自己作為前提。而愛你的人對你毫無辦法。是因為你不愛。
我不覺得林了解我。
靈其實是很嬌弱的女孩,或許不應該和我這樣的人做朋友,和她一起下石梯的時候我這樣想。
五.
我們出去,第二天再回到學校里,總是睡眠不足。我總是很餓,買了很多東西吃,靈對我說,我們讀初中的時候,你其實比我還矮,現在已經高出了我們班的一半男生。
睡醒之后我就開始寫日記,或者在網上和不認識的人瞎侃,再或者,看一些亂七八糟的書。
宇來找靈的時候,靈去了食堂。我和他靠在我們班門口的欄桿上聊天。他說,請你轉告她我今天晚自習結束后在綜合樓門前等她。
你為什么不自己去和她說。
請你幫幫忙,回頭讓生哥請你吃飯。
如果你再傷害她的話我就告訴木生。
我是來找她和好的。宇說。
靈回來的時候,我靠在欄桿上,聽著廣播里放的音樂。我問她,宇找你你去嗎?晚自習以后綜合樓那里。
晚自習結束后我在教室多待了一會兒,教室的人都走得差不多的時候,我發現靈已經不在了,自然卷說,你等等我吧,等下我要去食堂。
好啊,一起吧。
這是我和靈第一次沒有一起離開教室。
我和自然卷女孩來到食堂的時候,食堂的大媽已經在打掃衛生,我聽到她的卡一直在滴滴作響,奶茶米線辣條糖,蘋果和梨,還有三個老婆餅。
我問她,你吃這么多嗎?
我給宿舍的人都帶點,我們宿舍的都是吃貨。
她笑起來的時候我不會去看她的眼睛,她的整個臉龐都在洋溢著光芒。
那天晚上靈很晚才回來,那天晚上也只有我一個人沒有睡著。
自從宇去找靈以后,我就很少和靈一起,很少去吃飯,偶爾請別人幫我帶,在很晚的時候離開教室。
只是我們還睡在一起。
周末的時候宇給我打電話,他說木生請我吃飯。
我問他,你會帶上靈么?
看你。
我對他說,我一個人去。
五.
我遇見木生是在網吧里,那個時候的網吧,總是有煙味和啤酒味。我坐在他的對面抽煙,他敲我的電腦問我,能不能借個火。
我把打火機遞給他,半夜的時候他叫我出去吃宵夜。我沒吃,就在一旁抽煙等他。
他說你這么小在外面很危險的。
我看著他,那個時候他不過就是高中生的樣子,而我就是一個初中的小孩,他看著我的煙之后說,還抽煙。
我沒有說話。
他又叫了一聽啤酒,他問我喝不喝。
我還是搖頭,后來他就帶著我打游戲。
那個夏天是我這輩子覺得最糟糕的夏天,發生過一場地震,我丟了一個手機,爸爸打了我。遇到木生那天,就是我和爸爸吵架之后,那是我第一次抽煙。
后來木生騎著車帶我去看爺爺,那是一個秋天,我快去學校報道了,我跪在爺爺的墳前,給他撿掉落下的樹葉,木生盤腿坐在我背后的樹下抽煙。過了好久,我站在他的背后,拍了那張照片,有一顆孤獨的樹,還有一個孤獨的背影。
那是我手機里唯一的一張照片。
有些人是不會有后來的,也不會適合你。
我見到木生的時候就是這種感覺,他遞煙給我,是他一直抽的牌子。我說不抽煙,我就是想吃東西。
在我的青春期里,我是一個暴飲暴食的女孩,木生說,你大好的未來可不能毀了,在學校好好的。
我說我挺好的。
木生說好不好你比我清楚。
那天晚上回去以后我一直在看他的朋友圈和空間動態,看他聽的歌,看他寫下的心情。
其實我一直以為我是一個冷靜的人。
他的最新動態:你或許是要換個人聽心事
我沒有給他點贊,我看著宿舍蒼白的墻壁,木生木生,他是我心心念念的人。
那天晚上靈沒有回來。
夜晚不睡覺成習慣以后,我會給木生打長長的一串消息,然后發給他。我沒有和靈說過木生,只有宇知道,對于我來說他成了我的一個秘密。不可以和任何人說,也不會有任何的結果。
和我們大多數人都不一樣,靈的父母愛她,她身心健康,會去好好解一道數學題,給語文老師寫一篇優秀的演講稿,帶著全班同學在文藝晚會上拿走全校的第一名。
快秋天的時候所有的樹木都開始掉葉子,空氣里有花和腐爛的樹葉的味道,那個時候我經常看到林和幾個男孩在后山高歌,他一直很熱愛音樂。
這個時候我稍微好了點,不再夜夜睡不著,偶爾醒來的時候,看見靈把眼睛睜得大大地看著天花板。我們還是在深夜里交談,不過我會睡著,靈看著手機深夜不眠。
阿南,你說有的人為什么不可以在一起呢.
我們離得近,那么近,但是這個女孩的身體冰冷,她的聲音絕望。
不能在一起只能說明愛得不夠,現在哪里來的以后。
明明就是一個人想和一個人在一起,為什么就那么難。
我說,我們去陽臺喝酒吧。
靈說我記得柜子里有一瓶酒。
我們兩個偷偷起來,到陽臺上,風很大,吹著靈的衣服,她看上去像一個積怨的幽靈。
靈說,阿南,阿南,你要健康點。
靈一點酒也沒有喝,我喝光了那瓶酒,靠在墻角哭。第二天靈給我請假,我們躺在宿舍里,安靜極了。
在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一種叫寂寞的東西,它潛藏在你的皮膚和血管里,慢慢侵入你的身體,然后隔開了人群,只有你自己知道自己多么想要正常起來,想去和同學交談,聊聊家里的父母,聊聊自己的小時候,聊聊夢想。但是每次你這么想的時候,它使出全部的力氣把你拉過去,拉到陰暗的角落,然后嘲笑你這個不自量力的笨蛋。
我的額頭開始出汗,身體里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在絞爛我的胃。我尖叫出來。
靈,送我去醫院。
六.
我在醫院住了三天,班主任通知了家里,爸爸給老師打了電話,靈一直在我身邊,什么話也沒有說。
我們雖然不是戀人,可是你是我很重要的家人,我希望你會好起來,好好愛自己。
這是靈發的動態。
木生和一個女孩來看我,那個女孩真好看,165以上的個子,長發柔順地綁在一起,笑起來的時候是很溫暖的感覺。
木生問我,你不知道自己的胃有病嗎。
反正不會死。
于亞楠你給我聽著,你他媽要是不好好的,我就給你媽媽打電話。讓你媽媽知道你怎么糟蹋自己的。
我看著木生,一語不發。
在回學校的時候拉著靈去了理發店,剪掉了我的長發。
一直以來,我的身體都不算好,每次睡覺的時候都會出一身的汗,醒來摸頭發都是潮濕的,但是一直都下不了決心剪掉頭發。理發師剪的時候我定定地看出我的眼睛,我想知道自己會不會后悔。
在和木生認識后的一段時間,我問他有沒有女朋友,他說有啊,也是長頭發,不過我覺得你的頭發比她的好看多了。
我心想你瞎扯還能一本正經的,頭發還分好看不好看嗎?
我又問她,那你會找一個短頭發的女朋友不。
不會。
為什么。
難看。
虛偽的男人。木生聽到這句話以后咧著嘴開始笑。
阿南,你知道你最可愛的地方在哪里嗎,說話顛三倒四還說得有理有據。
所有的男人都喜歡漂亮的女人,什么靈魂都是狗屁。
從那以后我都沒有剪過我的長發,如今看著它掉在地上,像一個漆黑的夢,像我死去的一部分感情,像木生喜歡過的所有女孩的長發,我一瞬間回到了那個山坡,他站在樹下,風吹著他的衣衫,他說,我比任何人都知道失去有多痛,阿南,你要是想哭就哭吧。
那天我沒有哭,抽完了他的555。
剪到這里就可以了吧?理發師問我,手與我的耳朵齊平。我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說,你隨便剪吧,沒有關系。
剪了真可惜,那么好的頭發。
我閉上眼,仿佛還是那天的風吹過我的頭發。
在夜色里回到學校,門衛看了我們的出入證后開了門,還是石梯,整個學校很安靜,因為在上課。我和靈去了食堂。好像前不久我們也是坐在這里,那個時候靈還痛不欲生,我被失眠折磨得作息顛倒。我靠在桌子上想起不久前我和靈。
我覺得你身體有一個很空洞的地方。靈說。
會好的,我看著靈。
阿南,你知道我希望你會愛自己,看著你痛的時候,其實我比你更痛。
我會的。我對她說。
周末的時候,我們去河里撿石頭。靈說,我們叫上林吧,聽說他的女朋友去了大學,和他分開了。
意料之中的結果,靈和我對視了一眼。
七.
去河邊的時候我們路過一條大道,那條道上栽滿了銀杏樹,葉子已經金黃,有的晃晃悠悠地落在地面。林不能理解為什么我們要去撿這個撿那個還愛不釋手。
我和靈脫了鞋子走在河里,在水里嬉戲的小孩看著我們之后大叫。
啊,流氓。
我們三個很無語地笑了,已經深秋了,河邊的水生植物散發著迷人的氣息,它們在枯萎,明年就會新生。
真希望今年會下一場大雪,大大的雪。靈說。
我覺得應該沒有多大的可能吧,南方都不容易下雪,何況西南呢。
阿南,那我們以后去北方吧,隨便哪個城市都可以,去北方住一個冬天。
也不錯啊,到時候叫上我吧,林對我們說。
到時候春暖花開的時候再回到故鄉來。我說。
那到時候你說我會和誰在一起生活。靈問我,我看著藍天,然后對她說。
和誰在一起生活應該沒有那么重要吧,重要的是要好好生活才對。
靈看著我的眼睛,蹲下身子去撿河里的石頭。河水潺潺地流著,遠山一片金黃點綴著翠綠,天很藍,透著云南特有的純凈,白云慢慢悠悠地滑向天邊,陽光很美,照射在我們的身上。
其實靈沒有告訴我的是,她覺得我眼神里的東西變了。
在冬天的時候果然沒有下雪,我和靈都覺得很遺憾。不過我習慣了短發。
不過那個時候我們都不再失眠,寒假的時候一起上了補習班。
因為都想在一年以后去下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