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誰說星宿派武功更甚丐幫降龍十八掌?”
“哼,蕭大王,你為大宋立下如此大功,高官厚祿,指日可待。”
“蕭峰這狗賊為什么怎地沒良心?他到底是咱們契丹人,還是漢人?”
“聽說他是假扮契丹人的南朝蠻子,這狗賊奸惡得緊,真連禽獸也不如!”
“大伙兒受了奸人扇惑,說幫主是契丹胡狗,真是該死之極。”
“從今而后,我是蕭峰,不是喬峰了。”
“是,蕭大爺。”
公元一零九三年,高太后病逝,宋哲宗掌權,降蘇轍為端明殿學士,耶律洪基得悉消息,擺駕南京,晉封蕭峰為宋王,以平南大元帥統率三軍,準備南征大宋,御駕汴梁。
蕭峰不愿見到生靈涂炭,拒絕南征,請求辭官隱居,耶律洪基幾次降旨催蕭峰發兵,蕭峰封金掛印,打算辭官。遼王擔心蕭峰謀反,采用穆貴妃計策,以圣水欺騙阿紫,阿紫為獲得蕭峰之愛,給蕭峰暗下圣水。蕭峰因為中毒,被兵士抓獲,途中阿紫跳水得脫。
群雄救出蕭峰,夜戰南京,尸骸重疊,雙方均傷亡慘重,蕭峰決定找遼帝對話。
耶律洪基出陣,虛竹和段譽借機擒住遼帝,蕭峰提議放回,條件要耶律洪基許諾退兵,并答應終其一生不許遼軍一兵一卒越過宋遼疆界,否則同歸于盡,玉石俱焚。
耶律洪基權衡輕重,折箭為誓,選擇退兵。
群雄歡呼雀躍,唯蕭峰一人迥然獨立,回顧起他這一生。曾為宋人丐幫幫主,卻一夜之間成了人人喊打的遼人。
正以為所有人都拋棄自己時候,突有一個叫阿朱的女子憑著一聲,“是蕭大爺。”走進了自己的心。可惜,她死了,而且還死在了自己手里。
蕭峰看著走近的阿紫,嘴角裂開擠出一絲笑容。
“可惜你不是她。”
雁門關起風了,漫天的風沙飛舞,遮掩了眾人的視線,原本遍地尸體、鮮血的戰場,在嗚嗚風中顯得更加陰森。蕭峰站在崖邊,小拇指大的沙礫,敲打在阿紫背后跟著游坦之的鐵頭上發出清脆悅耳的叮咚聲。
“姐夫!你方才太帥了。”
帥嗎?不覺得,不過若是她來說的話,無論是什么,我都信,可惜你不是她。蕭峰合上眼皮,不再看阿紫。只有阿紫興高采烈的圍著他說個不聽。
“姐夫,你說你為大宋立下如此大功,那大宋的皇帝該賞賜你什么高官厚祿呢?”
“姐夫,可惜了耶律洪基,其實你當宋王的時候更威風。”
嗚嗚——遠處傳來大遼退兵的號角聲,蕭峰沒有睜開眼,唯實是耳邊一直縈繞著“蕭大王,你為大宋立下如此大功。”“蕭峰這狗賊。”“他到底是咱們契丹人,還是漢人?”“聽說他是假扮契丹人的南朝蠻子。”“這狗賊奸惡得緊,真連禽獸也不如!”“大伙兒受了奸人扇惑,說幫主是契丹胡狗,真是該死之極。”只覺得天下之大,竟無他容身之所。
“蕭大爺?”
蕭峰猛然睜開雙眼,心頭已久的陰霾在這一句話里,煙消云散。阿紫俏生生的站在他面前。
“姐夫,你看我學的像不——啊!”
陽光奮力的擠開烏云,慷慨的灑下照在蕭峰臉上,身上,手上乃至心上。他內功運處,雙臂一回,噗的一聲,將地上斷箭插入自己心口。胸前有血花朵朵綻開,像極了她說要一起去的草原。
他仿佛又聽見阿朱再說,“是,蕭大爺。”
2.
溫楠河水浩浩淼淼,日日夜夜無窮無休的從臨安牛家村邊繞過,東流入海。河畔一排數十株烏柏樹,葉子似火燒般紅,已是臘月十二天時,村前村后的野草早已變黃,一抹斜陽映照之下,更增了幾分蕭索。
兩株大松樹間,一茅草浮搭屋外,有數百身著粗布勁衫,手持各色長短家什的江湖豪客前后左右,四面八方死死的圍這這間茅草屋。天上洋洋灑灑的開始落雪,北風也愈發的頑皮起來,砸在人臉上得意的發出咻咻笑聲。
茅草屋內,地下火塘里的柴火也不多了,唯有最后一絲火苗兒頑強的灼燒著被雪打濕的木頭,發出微弱,甚至近乎呻吟的噼啪音。茅屋空無一物,若說是最值錢的,想必就是靠近火塘的空地上鋪著一席虎皮。
虎皮上躺著一臉黃肌瘦,國字臉,眉宇間隱隱間透著俠氣的漢子。只是他的呼吸壓的極低,似乎是被積雪覆蓋下的小草,想破雪而出,卻又動彈不得。
噠噠噠——
單是聽聲音就知道,來的這隊騎兵身份不簡單。這已是忽必烈第五次招安郭靖了。
襄陽城破,黃蓉已死。華箏許下的金刀駙馬已然了郭靖最后的保命手段。
郭靖眼前的視野有些模糊,耳邊若有若無的響起了黃蓉俏皮的喚著自己郭哥哥。如托雷死前所言,南宋早已是艘注定要沉的破船,不愿下船的人,注定要尸沉大海。這是必死的結局。蓉兒那么聰明,又怎么可能會猜不道呢?
所以自己選擇駐守襄陽的那一天起,便早已知道了結局。可是,南宋縱有千萬般不好,吾何忍棄漢衣冠?
是時候見蓉兒了,郭靖用盡全身力氣艱難的站起來。
“值得嗎?華箏姑姑一直在大漠等你。”忽必烈扔過來一把金刀,嘆了口氣道。
沒有人知道忽必烈與郭靖在茅屋里究竟說了什么,屋外降了的武林中人只知道忽必烈有些疲倦的揮了揮手。
“殺!”
“郭大俠,降了吧!”“是啊,郭大俠,這朝廷不值得您為它賣命啊,降了吧。”
“郭某此生無悔為漢人,動手吧。”
3.
公元一二六零年五月五日,忽必烈登基成為大蒙古國皇帝,即蒙古國大汗,發布稱帝即位詔書《皇帝登寶位詔》,他自稱為“朕”,稱他的哥哥元憲宗蒙哥為“先皇”。
同年六月二十九日,忽必烈發布《中統建元詔》,正式建年號“中統”。九月七日,忽必烈發布《至元改元詔》,取《易經》“至哉坤元”之義,改“中統五年”為“至元元年”。
同年十二月十八日,忽必烈改國號“大蒙古國”為“大元”,于元大都迎來了一直遠在大漠的姑母華箏,已金刀駙馬規格葬下郭靖。
江湖上下一片嘩然,丐幫、全真教等諸多門人、弟子舉旗抗元,黃河幫余孽、鐵掌余眾舉教投降。
次日凌晨,有刺客夜襲皇宮,一夜間殺黃金家族子孫過半,大元護國武士數千無一生還。據降元的武林中人所言,刺客所使功法疑似桃花島島主黃藥師。
忽必烈大怒,蒙古軍出動,血洗江湖。隨著元軍高高揚起的屠刀,越來越多的武林中人加入丐幫、全真教等反元陣營。
但怎奈,元軍兵強馬壯,而武林中人又向來都是各自為戰,幾次交鋒都已慘敗落幕。
一二六二年,七月七日,乞巧節,月明星稀。丐幫攜手全真教總計一十三萬武林豪杰殺入大都,一夜之后,十不存一。作為代價,忽必烈三子忙哥剌、四子那木罕、五子忽哥赤、六子愛牙赤、七子奧都赤身死,黃河幫余孽、鐵掌余眾無一生還。
丐幫、全真教至此落下帷幕。郭芙、耶律齊、武敦儒、武修文戰死,郭破虜下落不明。
同年十月十六,神雕俠楊過攜小龍女傳話江湖,再送“小東邪”四件禮物。
一為史伯威所送兩萬只蒙古軍耳朵,二為樊一翁所送燒了大元軍四十萬大軍的糧草,三為五臺山佛光寺方丈曇華大師,趙老爵爺、聾啞頭陀、昆侖派掌門青靈子等合抓著的八只大布袋,那第三件禮物便是在這布袋之中的人了。
提著布袋的八人手臂同時向后拉扯,喀喇一聲響,布袋裂開成一十六塊,袋中滾出二十四個綁在一起的一流高手來。
這二十四個一流高手,恰是當日圍殺郭靖后未死的所有人。郭襄看的眼圈紅紅,忽的想到十六歲那年的煙花,不由的潸然淚下道“大哥哥,他過的好嗎?”
眾人語塞,卻不知誰來開口。
次日,十月十七,元大都有消息傳來。神雕俠與小龍女殺入皇都,預取忽必烈性命,不慎落入埋伏。
有人說埋伏的好手太多,根本殺不盡。楊過與小龍女傷了心脈,神雕的翅膀也被弓箭射穿,再無活命可能,于是,夫妻二人攙扶著神雕席地而坐,回憶起古墓派與全真教的恩恩怨怨。
忽必烈佩服楊過和小龍女是英雄好漢,也知他們活不成,一時倒也沒動手。楊過使出最后的力氣,背起小龍女笑道。
“姑姑咱們去哪?”
小龍女說:“貧嘴,到現在應該叫我什么?”
楊過嘴角有血涌出:“龍兒,咱們去哪?”
小龍女伸手欲擦去楊過溢出的鮮血,眼前一黑再見不到任何景物,想到能與楊過死在一處都也無憾,俯下頭貼著楊過耳根道。
“去哪都好,生,你背著我;死,你背著我。”??
也有人說,神雕救走了楊過與小龍女,只是傷及了心脈,二人回了古墓再不問江湖世事。
江湖,再無神雕俠。
4. ?
我走過山時,山不說話,我路過海時,海不回答。
我騎著的小毛驢,一步一聲咯噠咯噠,倚天劍伴我走天涯。
大家都說我因為愛著楊過大俠,才在峨嵋山上出了家。
其實我只是愛了峨嵋山上云和霞,像極了十六歲那年綻放的煙花。
我路過海時,海不說話,我走過山時,山不回答。
我騎著的小毛驢,一步一聲咯噠咯噠,悠悠飄向遠方可從不想回家。
正當喜樂無憂年韶華如花,遠游風塵之色卻不似十九風華。
愁思襲人無計回避真牽掛,不知天涯何處有那我思念的他。
沒半點音訊怎續風陵夜話,見不到大哥哥愿知他如何行俠;
上少室山想找無色問一下,老禪師亦不知他是在何處為家。
聞琴聲似和鳥語交相應答,百鳥朝鳳曲難道還有人能撫它?
白衣男子劃了一畫又一畫,不是劍法是癡迷在那棋子圍殺。
旁觀者清一語道破危難局,我彈奏古曲留下了他獨自驚訝;
高歌一曲輕身去不想其它,屈指昆侖三圣闖少林又有何法?
三個老者連騎而來又回轉,以為是留書之人卻是少林俗家;
他從石亭頂抱著瑤琴落下,教訓了青臉人只為他將我威嚇;
在亭上聽了我和三人對答,其實他也不知名滿天下的爹媽;
這人姓何,雙名叫作足道,名字謙遜得哪有半點狂妄自大?
琴劍棋三絕技藝冠絕西域,昆侖三圣并非三人就是一個他;
抱著瑤琴到處找我為新曲,豐瞻華美奇妙調和考盤與蒹葭;
伊人難道是我,思慕如霞,右手彈琴左手使劍退敵亦惆雜。
從萬里遠趕來原為送句話,什么經書是在油中好讓覺遠拿;
平生足跡未履中土乘此游,路上碰到三個西域少林要比劃;
非逼他去了劍圣名頭不可,反正上少林寺一番做教我猜岔。
萍聚緣和山花與風的爛漫,我怎會不知自己是他心中的她?
若是真能為我再重彈一曲,或許我大哥哥找不到還有個他;
他那張嘴會說話可真不假,憑片言折服老和尚請我進奉茶;
為我一句話愿意不來打架,比劍嫌霸道青石板上把棋盤劃。
覺遠擦掉棋盤又將他劍夾,君寶斜擊一掌他沒能分身招架;
他誓用十招將這少年打發,雖取巧讓君寶倒下也算輸此架。
足尖一點身已在數丈之外,傳完話就走人怎么忘了叫上咱?
挑著張君寶和我覺遠迅跑,到深山里面疲累過度圓寂坐化;
讓傷心的少年去找我爹媽,自己卻不知何去何從心亂如麻。
真的不是為楊過才在峨眉住下,我喜歡峨眉的霧像極了那年的煙花。
我身上佩的倚天寶劍暗啞,昆侖何足道心頭定未將我丟下。
自少林飄然遠去不再回頭,他瀟灑的身影為何卻淚如雨下?
我料定此生煙花只盛開在夢里二八,未曾想上了峨眉山竟了了此生的牽掛。
風陵渡口初相遇,一見楊過誤終生。郭襄看破紅塵于峨眉山上出家,世上再無小東邪。
5.
正當暮春三月,江南海隅。一對夫婦攜一頑童正自沿著大道趕路,眼見天色向晚,一路上雖然桃紅柳綠,春色正濃。男子卻無心賞玩,只當是在心底默默計算。
“今日三月廿四,到四月初九還有一十四天,須得道上絲毫沒有耽擱,方能及時趕到武當山,祝賀恩師他老人家百歲大壽。”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轉瞬,已是張三豐百歲壽辰。
“或有一策,可以行險僥幸。”“行險僥幸,那也說不得了。四弟有何妙計?”“咱們各人認定一個對手,對方一動手,咱們一個服侍一個,一招之內便擒在手中。教他們有所顧忌,不敢強來。”
“若不能一招便即擒住,旁人必定上來相助。要一招得手,只怕……”
“大難當頭,出手狠些也說不得了。使‘虎爪絕戶手’!”“‘虎爪絕戶手’?今日是師父大喜的日子,使這門殺手,太狠毒了罷?”
“小弟卻有個計較,咱們只找和尚、道士作對手,要不然便是七八十歲的老頭兒。”
“四弟果然心思靈巧,和尚道士便不能生兒子,那也無妨。”
俞蓮舟與張松溪二人計議已定,分頭告知了宋遠橋和三個師弟,每人認定一個對手,只待張松溪大叫一聲“啊喲”,六人各使“虎爪絕戶手”扣住對手。
這天,武當上有風來襲,雖為春,可落在武當弟子身上卻有說不出的徹骨的寒。
武當山還是十年前的武當山,武當七俠還是十年前的武當七俠,師父與師兄弟們的還是一如既往的火熱,可是不知道為何,張翠山的心里,忽的有些后悔。
說不得,這一次本就不應該來。
妻是魔教白眉鷹王的掌上明珠不論,義兄金毛獅王謝遜更是掌握著當年郭大俠遺留的屠龍寶刀。
武林至尊,寶刀屠龍,倚天不出,誰與爭鋒?
到頭來,始終還是高估了這個江湖。想到這里,張翠山不由的嘆了口氣。冰火島一住便是十年,殷素素早已不是當年那個任性、刁蠻的魔女,起碼,在張翠山面前不是。
她款款走到張翠山身邊,握住他的手道。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生我隨你,你死我也隨你。”
張翠山反手緊了緊妻的手,啞然一笑說。
“畢竟是名門正派,做事終究得要講究個章法。放心吧。”最后也不知是安慰殷素素還是安慰自己又補充說。
紫霄宮,大殿內,僵局已成。張翠山又從殷素素口中證實了禍及三哥之人便是殷素素本人,一面是師兄弟數載手足之情,一面是十年來妻子對自己的溫順體貼、柔情蜜意。
他心里如是打翻了灶臺,柴米油鹽,酸甜苦辣,種種好處,萬般滋味一齊奏發,登時都涌上心來,這一劍如何刺得下手?
他呆了一呆,突然大叫一聲,奔出房去。殷素素、宋遠橋等六人不知他要如何,一齊跟出。只見他急奔至廳,向張三豐跪倒在地道。
“恩師,弟子大錯已成,無可挽回,弟子,弟子只求你一件事。”
張三豐不明緣由,溫顏道。
“甚么事,你說罷,為師決無不允。”
張翠山磕了三個頭,說道。
“多謝恩師。弟子有一獨生愛子,落入奸人之手,盼恩師救他脫出魔掌,撫養他長大成人。”
言罷,站起身來,向著空聞大師、鐵琴先生何太沖、崆峒派關能、峨嵋派靜玄師太等一干人走上幾步,朗聲說道。
“凡在江湖上行走之人,對這個‘義’字都看得極重,難道我武當門下弟子會出賣朋友?今日,我張翠山再次有言為證,萬般罪孽,都是翠山一人所為。大丈夫一人作事一人當,今日便教各位心滿意足。”
說著橫過長劍,在自己頸中一劃,鮮血迸濺,登時斃命。
這一刻有風。
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
張翠山一怕各大派為難武當,二自覺對得不起三哥,三不愿出賣結義兄弟,四不舍傷得半點殷素素。自知,唯有萬般罪孽皆加于一人,愿,舍生取義。
殷素素眼中有淚,記起兩人龍門鏢局初相遇,想到冰火島上十年恩,不由心生了死志,唯一放不下的除了無忌孩兒便是恨。無忌自有他師公與武當七俠,不現在應當是六俠才是。
想到此,殷素素心頭恨意更濃。
“孩兒,你長大了之后,要提防女人騙你,越是好看的女人越會騙人。”
她將嘴巴湊在無忌耳邊,極輕極輕的道。
“我沒跟這和尚說,我是騙他的……你瞧你媽……多會騙人。”
這一年,張翠山舍生取義,這一天殷素素夫死從夫。
6.
這是張無忌經過的第十三個夏至。
比起前三個夏至而言,今年的夏至,稱得上是他踏入中原之后最輕松的一年。
除去了冰火島上五個年幼記不清與五個與瞎子義父嬉戲的夏至外,來中原之后的三年時間,剩下每個夏天,都在與身上飆升的溫度抗衡。
張無忌搖搖頭,嘆了口氣。反正不是些什么美好的回憶,不提也罷了。而且師公還試過很多的辦法、煉丹、傳輸內功等等等等,只是可惜,聽說打傷自己的人叫玄冥二老,是那個刁蠻、任性叫趙敏父親請來的高手。
晃了晃頭,張無忌強迫自己忘掉這些煩心事,已經過去這么些年,自己也不再是當年那個才遇見九陽真經的十三歲頑童,現在除去了九陽真經之外,更是掌握了明教絕學乾坤大挪移和圣火令以及偌大的明教,這是責任。
只是雖說六大派此次圍攻光明頂不成,但憑著屠龍刀與那些所謂的名門大派的貪婪,不得不防下次。說起來,這么多年不見,武當派的諸位師伯、師叔,此次下山將自己還尚在人間的消息傳達于師公,想必師公一定很高興吧。
得快些療傷,這樣方才能早日得已拜會師公他老人家,想到這里,張無忌不由的在心底多念了九陽神功: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他自狠來他自惡,我自一口真氣足,只覺得身上的傷已好了十之八九,又害怕外公擔心自己安危這才著急起身走進大殿。
才一轉進大殿,就有白眉鷹王與青翼蝠王擁上,一個擔心傷口,一個擔心自己傷口。尤其是張無忌得知青翼蝠王傷口是在屁股上的時候,更覺得明教上下非但沒有江湖傳言中所說魔教的乖張、桀驁,反倒是更多出了一絲常人沒有的真性情,更何況當今的天下,也就唯有明教眾人還在積極的反抗元朝統治。
再加之早些年父母被所謂的名門正派逼死武當,正耶邪耶?張無忌早已看清。
只是,越是這樣,張無忌就愈發的不愿留在這個江湖。打打殺殺的有什么好?果然還是冰火島上的與世隔絕要好過這外界的熙熙攘攘。尤其是那個名叫朱元璋的教徒,從他的眼睛里,自己看到了欲要取而代之的野心。
那是一雙滿是欲望的眼睛,不過與自己又有什么關系呢?趙敏已經愿意放棄郡主之位與自己回冰火島了,這天下就留給野心家去奪吧。
······
青翼蝠王在白眉鷹王頭上打著旋兒,這是他與眾不同的思索方式。許久他才開口道。“鷹老頭,你說咱要不要告訴教主,五大派被那察罕特穆爾之子擴廓帖木兒聯合那妖女周芷若給圍困在了峨眉山上?”
白眉鷹王眉心緊鎖,摸索著一雙手掌,沙啞道。
“五大派何時與我天鷹教有過交情?蝠老四你莫不是忘了?老夫女兒素素與女婿翠山可死被他們逼死在那武當的。而且你忘了我那無忌外孫當日救下六大派一次,卻遭那滅絕老尼姑陷害,險些被那峨眉妖女周芷若一劍穿了去,以德報怨?我明教多會成了那江湖中急公好義的名門正派?趕著趟的救人?”
“外公,蝠王,我們去。”
“教主。”“無忌外孫。”
兩位護教法王彎腰見過張無忌,無論武功、地位還是曾憑一己之力化解了六大派圍攻光明頂的危機,這位年輕的明教教主都當得起他們鞠的這一躬。
“外公,蝠王,我們去救人。莫要忘了我明教的口號。”
張無忌的聲音就跟他修煉的九陽真經一樣,暖暖的永遠都是這么一副寬厚仁慈的樣子。
鷹王與蝠王交錯一眼,緩緩點頭。
“焚我殘軀,熊熊圣火。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為善除惡,唯光明故。喜樂悲愁,皆歸塵土。憐我世人,憂患實多!憐我世人,憂患實多!”
宋青書坐在峨眉山上癡癡的望著周芷若,為了她不惜叛出武當,不惜殺了小師叔。就在今天,終于得到她了。可是真的值得嗎?
周芷若身披紅紗,向他走來,像極了那日小師叔留下的猩紅血液。還沒等到周芷若走進,忽有一道勁風襲來。
紅紗被風高高的吹起,露出如洗的晴空,宋青書壓在心頭的烏云這一刻煙消云散了。這是熟悉的晴空與熟悉的武當功法,他可以回家了······
峨眉山腳元軍不知疲倦的一次次沖向山上,越來越多的好友倒在元軍的刀槍下。彭和尚、鐵冠道人、冷面先生、周顛五散人就余了布袋和尚一人,少林空字輩大師群軍覆沒。
張無忌看著眼前的景象,死死的攥住拳頭。他想起當年六大派圍攻光明頂時自己輕松的化解與現在的無力感。
宋遠橋為了護住愛子青書被元軍亂箭射中,生死不知。鷹王雙手雙臂滿是鮮血······
后邊就是懸崖,無路可退,更無路可逃了。
忽的,青翼蝠王抓起張無忌沖天而起。
“教主你的武功最好,等一下踩著老蝙蝠的身體借力,定能逃出生天。”
張無忌落在地上,看著疾馳而落的蝠王,運轉體內九陽真經與乾坤大挪移,接住蝠王,嘴角一甜,有血涌出,畢竟懸崖不是當年的寶塔,畢竟自己已經受了內傷,可是那又如何?
張無忌心中忽的有豪氣沖天,他仰天長嘯一聲。
“在下明教教主張無忌,若懸崖上的各位武林同道信得過在下,就從懸崖上跳下來,我會用乾坤大挪移接住各位。”
這是江湖最后一次見到張無忌,后來有人說在冰火島見到他正給趙敏梳頭,有人說在天山見到他正找尋天上雪蓮,那一戰傷了心脈,還有人說他一戰之后,油盡燈枯,早已埋在了明教后山禁地。
千百人有千百口,千百口有千百音。
然后,江湖卻再無張無忌。
7.
相比起短命的江湖,張三豐無疑是長壽的。
清早起來打打太極,正午時候頂著太陽瞇一小覺,傍晚時候喝杯小酒,時間就這么不經意的溜了一百多年。都說小老頭兒的生活快樂無邊,若不是今早起來時候,看到了五徒翠山的遺物,他自己都差點引以為真了。
張三豐把五徒張翠山的遺物鎖在了柜子里,又拿出來。嘆了一口氣,有些憤憤的道。
“翠山徒兒,你又不是不知,師父早在幾十年前就已經天下第一了,不過五大派來了幾個歪瓜裂棗你怎么就——”
張三豐飄到屋頂定定了看著略顯空檔的武當山,是什么時候開始的,武當山到秋天了?可山上的草木正綠,分明正是夏天啊?為何會這般的蕭索。
“師公,師公,山下有個丑陋的頭陀求見,說是明教的光明右使。”幾個徒孫邊走邊叫嚷著,實在是尋不得這頑童似的師公又去了哪里。
張三豐從屋頂落下,旁若無人的拍了拍道袍沾的灰塵道。
“難不成是我那無忌徒孫來了?快去請上來。”
“明教光明右使范遙,拜見武當張真人,我教教主攜教眾前去峨眉山解救武林各大派,遲遲不肯回歸,我等實在是束手無策才來擾勞張真人下山。”
話音未畢,范遙耳邊有風拂過,再抬頭時寶座上哪里還有什么張三豐?
“老道幾十年不殺人、不下山,爾等真當我張三豐是食素不成?”
“轟——”
汝南王察罕帖木兒的行宮大門被張三豐拂袖擊破,察罕帖木兒、擴廓帖木兒與周芷若抬頭露出驚色。
“老道的無忌徒孫呢?”
察罕帖木兒臉色一冷,環顧左右,見到鹿杖客、鶴筆翁、摩訶巴思、溫臥兒、方東白、阿二、阿三、烏旺阿普、神箭八雄具待在屋中,冷哼道。
“殺了。”
張三豐一愣悲從心來,倒是沒有懷疑察罕帖木兒話里的真假。
“那你們便為我那無忌徒孫償命吧。”
幾個起落,溫臥兒、方東白、阿二、阿三、烏旺阿普與神箭八雄便已喪命,唯有鹿杖客、鶴筆翁與周芷若在勉強支撐,只是看樣子也堅持不了幾個回合。
察罕帖木兒臉色鐵青示意擴廓帖木兒先從窗子逃走,擴廓帖木兒不為所動,被摩訶巴思打暈帶走。
這一天,武當山上幾十年不下山的張真人下山,這一天,號稱千軍萬馬難闖的汝南王府進來一人,也是這一天,汝南王察罕帖木兒、鹿杖客、鶴筆翁、溫臥兒、方東白、阿二、阿三、烏旺阿普、神箭八雄身死,摩訶巴思攜小王爺擴廓帖木兒逃,唯有周芷若被張三豐念在峨眉祖師郭襄的面子上放過。
也是這一天,擴廓帖木兒領了十萬元軍打上武當。馬鞭揚起,武當一脈所有弟子,要么跪下說出張三豐下落活,要么死。
武當二代弟子早已下山去尋那張無忌的下落,上上下下竟無一可拿主意人。宋青書武功盡失,爛泥一般的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的日色被來來往往奔走弟子晃得忽暗忽明,突然笑了。
早說過張無忌這小子是個災星,你看當年他才一來武當就逼死了父母,后來更是成了魔教的教主,現在更是為武當引來這偌大的滅頂之災。
這不是災星,是什么?
也不知是哪里涌出的力量,宋青書竟站起來,推開門走出去。奔走的武當弟子或是鄙夷、或是不屑,各色眼神都有,是了,他早已不在是那個意氣風發的三代首席弟子,不在是那個少俠宋青書,他是個背叛師門,殺害師長的師門敗類。
他是個敗類。
噗通——
也不知是那個弟子伸腿絆倒了他,宋青書若無其事的爬起來,繼續向門外走去。
“大師兄莫不是又要投敵?”
“噗嗤,他投敵的次數還少嗎?”
“宋少俠,只要你肯說出令師公下落,小王爺保你成了這武林之主如何?”
“——”
宋青書張了張嘴,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摩訶巴思回頭譏諷一笑,真是條好狗。不由的走近了幾步。
“你說吧。”
“我師公他在——”
一把匕首就這么突兀的插在摩訶巴思心口,似乎它本來就應該出現在這里。
“你敢!”
憤怒的摩訶巴思,使出最后的力氣拍在宋青書腦門。啪的將他打出落在武當眾弟子中間,兩人一齊倒下了。
宋青書嘴中、眼中、耳中溢血,想起了半生荒唐,用盡最后一口力氣吶喊道。
“張無忌,我還是恨你啊!”
只是嘴角卻浮出一角笑容。
“青書,這孩子是你五師叔獨子,今后你要把他當做親弟弟一樣對待知道嗎?”
“見過師弟,我叫宋青書。”
“見過師兄,我是張無忌。”
9.
五月,楊柳煙堆,處處飛。
天下第一的張三豐心頭沉重的再飛不起來,宋遠橋跟在他的背后,亦步亦趨。擴廓帖木兒收押起了武當山所有弟子,揚言若是張三豐不來,便每隔一個時辰殺一人。
張三豐回頭。
“下去吧,為我武當留下點種子。”
宋遠橋微微一笑,報拳道。
“師父,遠橋這一輩子沒什么出息,不如五弟有天賦,不如二弟武功高,更是教出了青書這么一個孽子。都說是父債子還,可子債向來不都是老父還嗎?”
“張三豐,昨日你殺我父,可知也有今日?”
張三豐站在昔日的武當大殿前,凝眉竟唬的擴廓帖木兒身邊數位高手,紛紛后退。便是擴廓帖木兒也不由的往人群縮了一縮。
張三豐仰天長笑。
“王保保,今日老道與你一命償一命,我死,你放我徒子徒孫,不然憑你身邊的三瓜裂棗可攔不住老道的一雙肉掌。”
擴廓帖木兒也就是王寶寶凝眉,許久吐出一個好字。
張三豐面沖峨眉,輕吟道。
“你說,你走過山時,山不說話。
可知,我化作清風輕吻你的臉頰。
你說,你走過海邊,海不回答。
可知,我化作浪花撫摸你的腳丫。
你說,你騎著毛驢遠去,咯噠咯噠。
大俠不過是過眼云煙
只有屠龍刀跟著你浪跡天涯。
可知,我坐在峨眉山下,不為等那佛光初現,
只為見那十月十六夜里綻放起來的煙花,
是否像極了你說的天那邊的云霞。
你素手輕點言我是個沙彌呆瓜,
可知那紅酥手、黃藤酒,把情絲系與他?
你說你想仗劍縱天涯,又怎被那何足道一點金鐲絆下?
你心里是他,他心里是她。
你心里又裝了他,他心里卻是家。
你說今后不去襄陽見大俠,也說無心寄人籬下。
可是為何總是不愿?
不愿再回頭看回你手點過的沙彌呆瓜?
而今,那個沙彌小呆瓜百年武當建基業,
他不愿成羅漢,
他只想再隨你浪跡這天涯。”
夕陽西下,灑了武當漫天云霞,像極了張三豐那年在峨眉腳下看的煙花。
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