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去北京,是為了一覽長城與故宮的風貌。大概很少有人像我一樣,因為一首詩,愛上什剎海,而千里迢迢去北京吧。
曾經無意間看到描寫什剎海的一首詩:“我曾持一卷詩一朵花來到你身旁,在柳蔭里靜聽那汩汩的水響。詩,遺忘了;花,失落了,而今再尋不到那流走的時光。你曾幾番入夢,同水上一片斜陽,還有長堤上賣書老人的深色衣裳。我曾一疊疊買去他的古書,卻憾恨著買不去他那暮年的悲傷。”被詩深深吸引,詩中那位賣書老人,我曾多次揣測他的悲傷,是韶華易逝的無奈?或是碌碌無為而悔恨?我堅信這片海一定有著背后的故事,總有一天,我定要背上行囊,去那里訴說衷腸。
真正來到北京,我已大學畢業。到北京的第一天下午,我便匆匆奔赴什剎海,聽說北京污染嚴重,但那天天空卻格外的藍,很遠處漂浮著幾朵白云,波光粼粼的湖面,湖中倒影著垂柳,盛開著的大片大片的荷花,有粉的,有白的,有黃的,像一個個婉約嬌羞的姑娘,渾身散發出耀眼的光芒,在微風的吹拂下搖曳生姿,又像是在對來往的人群微笑。這樣的荷塘,絲毫不遜色朱自清先生《荷塘月色》吧。湖中有人泛著小舟,鴛鴦戲水,碧綠色的湖水清澈見底,湖邊潔白的石柱映襯得整個什剎海美好得像一幅畫,讓人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獨自沿著湖邊漫步,并不覺有任何孤獨感,我還在尋找長堤上的賣書老人,我想買去他的古書,聽聽他的故事,遺憾的是,除了賣小物品的年輕人,既沒有老人,也無人賣書。
有一絲失望,更帶著許多新奇,我沿湖繼續前行,不遠處樹蔭下發現一個老人在釣魚,我不知哪里來的勇氣,竟然走到他身旁,主動搭起了話:“大爺,您釣到魚了嗎?”大爺扭頭看了我一眼:“今天還沒有呢。”“大爺,您經常在這兒釣魚嗎?”“是啊,十幾年了”,他一邊說一邊用手固定著魚竿,我無意間看見那雙爬滿皺紋的雙手,早已印滿歲月的圖騰,“那么久了,那您家一定住這附近吧?”“沒有,我住的遠,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呢。”“啊?那么遠,那您每天都跑這來釣魚嗎?”固定好魚竿,他笑瞇瞇回頭看我:“是啊,只要沒事,天天都來。我喜歡釣魚,就好這口。”我瞪大雙眼:“您真有毅力!”“呵呵,喜歡的東西就要堅持下去,才有資格說喜歡。十幾年了,也成了一種習慣了,不釣反而不習慣。”話語里透露著飽經風霜后的瀟灑坦蕩,我不由心生敬佩:“您一定技術很好,每天都能釣到魚吧?”他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小姑娘,一看你就是沒有釣過魚的,釣魚與技術沒太大關系,是要看運氣的,不可能總是好運,當然也不可能總是不幸,人生也是這樣。”
他意味深長言辭里,透露著太多的人生哲理,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豁達灑脫,我堅信他會以這樣的姿態走完一生,就算白發蒼蒼,依然走的坦然。我沒有再去問他的故事與姓名,因為那已經不再重要。這位不知姓名的陌生老人,于我而言,又何嘗不是一種風景呢?
前面便是酒吧街了,很多歌手在這里賣藝彈唱,這就是傳說中的“北漂族”,厚重的嗓音吟唱著歲月的故事,滄桑與堅持的力量久久在空氣中回蕩,歌聲因為他們的故事而有了靈魂,酒吧街因為歌聲而名揚內外。相比麗江酒吧的輕浮浪漫,我更偏愛這里的內涵和韻味,它如同一股清泉,緩緩流過我的心間,洗滌著我俗世的繁雜。
路過一家專賣明信片的小店,我從中挑選了兩張什剎海背景的,分別寫下:喜歡就要堅持,否則便沒有資格說喜歡。人生不可能永遠好運,也不會永遠不幸。收件人寫了自己。
后來,我去過很多地方旅行,我依然最愛什剎海。我忘不了那個寧靜廣闊的午后,那年的藍天,八月的荷花,垂釣的老人,滄桑的歌謠,還有我和白駒過隙的時光。那兩張明信片將成為我人生的重要信條,在未來的路途里為我照亮。希望有人也像我一樣任性,看到這篇文章后,去尋找他的夢和夢里的天堂。我也想為它寫首小詩,就叫《第一次重逢》吧:
初識你于詩里,我便在夢里尋你身影,
而今,陽光正好,千里迢迢來看你。
你是如此璀璨,明媚著滿天星辰。
路邊的歌者彈唱著滄海桑田,迷惘與夢想同在。
那悠閑的垂釣老人是畫里智者,他一竿竿釣起人生的浮沉。
我愛那片北方的水,她也如南方的姑娘,燦爛柔情。
我會與你重逢,哪怕千山萬水,哪怕時過境遷。
然后一起靜看細水青煙,落日紅霞。
我期待,夢里花常開,風過什剎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