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月6日? ? 星期六? ? ? ? ? 天氣晴
一
小艾靠著票臺，眼淚啪嗒啪嗒地滴下來，她面前的通道上人來人往，有人好奇地看過來。小艾長得很漂亮，一雙靈動的大眼睛里蓄滿了亮晶晶的濕潤，濃密卷翹的睫毛上沾滿了淚痕。
商場廣播里放著歡快的新年歌曲，收銀臺前排了長龍一樣的隊伍，銀臺旁邊的抽獎活動如火如荼地進行中。正是產生銷售的黃金時間，誰也沒注意到小艾的哭泣。她臉蛋通紅，肩膀一聳一聳的，啜泣得像個無助的小孩。
剛才她就進庫房接了一個電話，模特穿的一件價值三萬八的貂皮大衣就不見了！她嚇得發抖，雙腿軟得差點沒站穩，三萬八?。∷荒甑墓べY都不夠賠！
“你是不是丟貨了？我剛看見有個穿黑色棉衣的女人，拎著一個鼓囊囊的黑袋子從你家出來。你快去追吧！”對面專柜袁大姐送走顧客，跑來告訴小艾。
小艾猛地振作起來，“她從哪兒跑了？你幫我照看下貨品，我去追！”袁大姐沖樓上指了指，“我看到她上樓了，你快去追，我給主管打電話讓他也幫你追。貨你放心，我給你看著?！?/p>
小艾揩了把眼淚，乘扶梯快速跑上樓，她的心嗵嗵跳個不停，哭腫的眼睛里閃爍著希望，一路小跑問經過專柜的同事：“有沒有看到一個穿著黑色棉衣，拎著黑袋子的女人？”
同事大多忙著接待顧客，連連搖頭?！翱茨氵@樣是不丟貨了？”小艾鄭重地點點頭，“你看到那個穿黑棉衣，拎黑袋子的女人了嗎？”小艾抓起那位同事的手，帶著哭腔問?！鞍?！我沒看到，我家昨天也丟貨了，她家還丟了一條皮帶?！闭驹趶d門口迎賓的同事告訴她。“唉！你去找樓層主管調下監控看看……”同事還說著什么，小艾已跑遠了。
小艾尋遍了樓層的每個角落，都沒找到那個女人。她返回電梯口，決定從那兒開始再找一遍。
“她要偷了你家東西，怎么會待在這兒等你來抓呢？”剛剛說丟貨的那個同事勸她別找了，下回注意點，這回自認倒霉吧。
小艾丟開那個令她厭惡的聲音，氣喘吁吁站在電梯口東張西望，眼光穿過攢動的人頭，小偷究竟在哪兒？希望泄了氣，步伐也慢了下來，她的心再次掉入了冰窟窿。
樓層主管打電話來說，他帶著保安樓上樓下尋了個遍，一無所獲。
小艾耷拉著腦袋，眼淚無聲地淌了下來。這么說她還是要賠，三萬八呀！一年多的辛勤付出卻要為別人的罪過買單！
年關將近，正是小偷出沒的高峰期，商場的監控不給力，這些天主管天天在晨會上強調貨品安全，可是她只接電話的工夫，貨就這樣丟了。
“唉！誰讓自己接那個該死的電話呢！真是太不小心了！”小艾懊惱地真想扇自己個耳光。
二
接連幾天，小艾如行尸走肉般活著，機械地上班下班，丟貨的事她不敢和父母說，父親現在還躺在醫院，正是用錢的時候，說了只會加重負擔。
專柜經理念小艾平時工作態度積極認真，特批她以貨品五折價賠償，但得先交八千保證金，以免跑了，余下賠款從工資里扣。
小艾看過商場的監控視頻，畫面很模糊，只見一個大約一米五六，身材微胖，穿黑色棉服扎馬尾辮的女人鬼鬼祟祟從模特上扒下件貂皮大衣，快速塞進一個大黑袋子里。小艾很仔細的辨認還是沒能看清五官。
再上班時，小艾總是小心翼翼，縮手縮腳，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顧客，再無銷售熱情。
一周后的一天，對面袁姐快步跑來指著通道里一個黑色的背影對小艾說：“我覺得這個人很眼熟，很像那天偷你家貂皮大衣那個小偷。”小艾的心抖了一下，雙眸死死盯著那個背影，腳步已追了上去。
背影回頭看了一下，快步乘扶梯上了樓。小艾緊跟著也上樓。這些天她反復回憶監控里小偷的樣子，倘若小偷真站在她面前，她想她定能指出來。
背影突然跑了起來，和她的距離越拉越遠。小艾的心跳到了嗓子眼，無論是否確定，這次一定不能讓她跑了。
“攔住她，抓小偷了！”她高喊了一嗓子，聲音顫抖得厲害，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靶⊥?？我家前幾天也丟了貨?！蓖乱宦犝f有小偷，趕緊和她一起追。
眼看背影就要跑出商場，右轉下樓了，樓梯口的同事看她倆氣急敗壞地追著，站出來攔下了那個背影。
三
背影被更多的人圍了起來，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女人，素顏，馬尾辮扎得很低，看著極不起眼。女人吃驚地看著這一圈人，一屁股坐在地上，依偎在墻角，比劃著什么。她怯生生如一只受驚的小鹿，細長的眼里是無盡的屈辱。
幾個顧客好奇圍過來，看到女人受驚的可憐樣，很不滿，“你們一群人欺負一個殘疾人算怎么回事！”
大家不約而同看向小艾。樓層主管扒開人群走到小艾身邊問：“你確定她是小偷？”
小艾的大眼睛緊緊盯著眼前的女人。女人的眼淚就撲簌簌流了出來，手不停地比劃著，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在一個勁得解釋著什么。
小艾一下子沒了信心，監控里女人的臉是模糊的，如果說眼前這個女人是兇神惡煞的，她倒有幾分把握，可是她哭得這么柔弱，還是個啞巴，不像壞人。
大家看小艾一副失落樣，抓到小偷的興奮感一下降到了冰點，有人散去，有人面露不滿。主管嘆了口氣，伸手扶起那個女人，向她鞠躬致歉。
女人起身，擦了把眼淚，比劃著要走了。
“等等?！迸擞沂质持干弦幻躲y色的平面戒指引起了小艾的注意。她打開手機里下載的視頻，視頻里女人右手食指也戴著一枚銀色平面戒指。小艾又在她身邊轉了一圈，身高、體型、衣著，太像了！
“咦，她腰間那根皮帶不就是我家丟的那根嗎？”和小艾一同抓小偷的那個同事抓住女人興奮地喊。
女人神色大變，驚恐地抬腳欲逃，被小艾和那位同事死死拽住。
四
這天晨會上，小艾和樓上那位同事受到了表揚。那個穿黑色棉衣的女人被警察帶走了，經過警察嚴苛地審問，她交代了犯案經過。
原來她是個慣犯，利用商場監控不到位的漏洞，常年以偷盜大商場貨物謀生。那天被抓，她想扮演啞巴騙取同情，沒想到最后會被識破。
警察在她的出租房搜出了小艾丟失的那件貂皮大衣，以及沒來得及出手的贓物。
小艾紅著臉感謝同事們的配合，幾天來的沮喪心情一掃而光，那雙靈動的大眼睛明凈如水，嘴角再現了好看的弧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