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第一次重新翻開之前的朋友圈來回憶這個事。”——書林拿著自己已經碎掉的黑色iPhone,眉頭微皺的講出這句話。
他是廣州大學的一名大二學生。
主任寫他的原因很簡單:作為一個毫無經驗的騎游者,在大一暑假的時候從廣州騎游到了北京,全程3800KM,耗時36天。
而在出發北京之前,他只騎行過一次比較遠的地方——距離廣州大學城只有20多km的海鷗島,這是他最遠的一次騎行也是唯一的一次。
這讓我著實覺得騎游并非像大眾認知的那樣,是一件很難的事情。他和我也是老相識了,我也知道他的一些毛病。說句實在話,在我看來這家伙除了固執以外,其他地方都挺讓人討喜。
第一次對書林進行采訪的時間是2017年4月22日,這家伙一臉不情愿的翻開自己的朋友圈然后和我說“你知道我翻朋友圈需要花多少時間嗎?”
我沒搭理他,吃著自己剛從南五買來的夜宵,“我問你一些問題你回答就對了,哪那么多嘰嘰歪歪的”。他一臉嫌棄的看著我在吃的夜宵:油膩的湯水,幾顆丸子還有少許面,“你能不能吃完再辦事,這樣很臟的,你不覺得弄臟工作用品很麻煩嗎?”
南五是一條夜宵街,大學生喜歡在這里點些夜宵吃,壓馬路。
我沒有理他,繼續說我的。“第一個問題:…”
半小時后,我將他前三天的經歷問了個遍,于是打算出篇關于他故事的推文。如果文章有哪些地方寫的很糙,沒關系,將就著看,我知道你的好奇心很重,不會介意的。
1
話要從他出發前開始說起,這小子當時在做一個閑置二手單車回收的項目,為了在自行車這個行業挖的更深,他決定在暑假的時候從廣州出發,去一趟北京。他認為自己“干一行,應該愛一行,愛一行,才能更好地懂一行。”他不顧他人阻擋,決心去闖一闖。
當時的他覺得這件事不能靠一股熱血蠻干。總要有個老司機帶帶路。幾經介紹,他在廣工找到了一個有騎行經歷的小伙子,我們接下來姑且叫他張益達。
并不是這個張益達
張益達是個有玩車經驗的沉穩boy,當時書林看到了他,面癱的臉突然兩眼放光,他頓時覺得這趟應該是踏實了。
“他穿著很酷,感覺很有范。”這是書林對他的第一感覺。
出發前書林做了很多的功夫,他上網查了很多很多細節,同時還詢問身邊的人:
1.住帳篷在哪住,能不能住帳篷,
2.帳篷搭在哪些地方會保險,安全問題非常重要
3.下大雨怎么辦,帳篷會不會被漏水,刮風會不會被掀掉。
4.會不會遇到無人區,找不到吃的餓死了怎么辦(結果是出發了之后才知道他媽的廣州到北京根本就沒有無人區)
5.需不需要頭盔、眼鏡這些裝備來保護安全。
6.要是感冒了,摔傷了該怎么辦,會不會掛在路上。
7.洗澡怎么洗,在哪洗?(這個后面的文章會有彩蛋,畫面不忍直視,敬請期待)
8.多少錢的車才適合長途,散架了怎么辦
9.假如去到其他省,其他省的人會不會對外來省的人排斥,會不會被詐騙
10.路線規劃,一天騎多少公里
11.車多久會壞,一般在什么地方壞,路上多遠有地方修車。
12.馱包應該買什么樣的,半路會不會震掉?
13.遇到搶劫怎么辦?
14.騎這么遠需要具備什么能力,有什么經驗?
但是我感覺出來,其實做了這么多的準備,主要還是因為他心里很怕。
他當時問我說要不要一起上路,我敷衍式的說考慮考慮,內心戲其實就是我不怎么想去。一路上,你想想臥槽曬得跟狗屎一樣,回來還不黑成碳。又累睡的還不好,還要擔心安全問題,好好的假期在家里睡覺,閑的時候打打游戲看看劇,多好。
他不太一樣,不管不顧的就上路了,其實,剛開始我還真有看他笑話的小心思。
上路的前一天,書林得知一個很讓他很手足無措的消息:張益達因為身體原因,需要休養,這一趟不能夠陪他一起去。書林聽到這個消息后有種從心底溢出、無法抑制的恐懼感。當天他和我通了電話“沒辦法,總不能不去吧,我看看怎么搞吧”。無奈之下他沒辦法只能倉促找了兩個騎友—楊大俠和籠大哥,雖然兩個騎友的路線規劃和他的不太一樣——他們想去湖南方向。他的考慮是觀察他們如何騎以及注意事項,再自己分出來騎。后來他回想到這,提了一句這是有點冒險的一件事。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么,不放圖太對不起你們的猜測。
后來我問到他當時是怎么想的,他說:“當時話都說出去了,該上路還是要上路,總不能說出去的話不能不去做吧,人對自己的承諾就像杯子,杯子有洞,還怎么裝信任的水。”本來想調侃他說話像傳銷的我突然話卡住了沒說出口。
第一天他們三人的計劃是從番禺騎到花都,在騎的過程中他發現之前做的一天多少公里的計劃全是瞎扯。
天氣很悶熱,公路又冒著熱氣,在途中休息的時候,書林擦了擦手機上的灰—一部有點老舊的魅藍note2,他發現手機被太陽曬得有點燙手。“不習慣吧,手機基本都是這樣的,還有你別老亮著屏幕,騎行的時候很耗電的,別半路沒電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咯。”車友楊大俠笑著調侃道。
當時的手機截屏
到了晚上,他們來到了花都,兩個老司機說,如果要想安全,帳篷扎在警察局之類的地方是最安全的。他們騎了一小段,發現前面有個檢查院,和保安好磨歹磨之后,終于進去了。“還是挺興奮的,畢竟是第一次扎帳篷。”他回憶到。
科普:帳篷最好買傘形的,這樣方便,書林買的這類型帳篷搭起來非常難。
思緒爆發的開始,來自于他躺下來的一瞬間,腦中浮現的從廣州大學城出發,到現在,再飄忽到學校上課,再飄忽到小時候的一些事。接著,可怕了,他開始想到安全問題,聯想到很多種可能性,他越想越清醒,最后這一晚上都沒睡。
“最怕的就是晚上睡覺,人都沒有知覺了,如果出了什么事,給人踹了幾腳或者是給人搶了甚至是有生命危險都不知道,第一天其實是沒有睡著的。”他回憶起當時第一天的經過,這么說道。
2
天亮了,他終究還是沒有睡著,興奮使然,這小伙依然非常的精神。第二天他們三人趕了一天的路,打算爬清遠的山,這是書林第一次爬山,他高興的像沒見過世面的的土包子。可是這股勁沒持續多久,就被上山的吃力覆蓋了。
“從來沒感覺到這么累,那是第一次。”困意和倦意上頭,不過這小子狠勁被激發出來了,硬硬是扛了下來。“那時候就感覺,嗯,是時候發個朋友圈“紀念”了”。
“真的,非常非常、非常的臭!”本來就面癱的臉五官近乎扭曲。
3
“出發前我已經想好了,一路上錢肯定是不夠的,因為我根本就沒有帶夠錢,想著一路上通過去別人家吃飯的方式,能夠與當地人交流,同時還能省點錢。記得當時走的是縣道,韶關那里的坡很高,騎起來沒有國道那么舒服,這次之后,我基本上不走縣道了。”書林戳了戳他有點小故障的Iphone,撓了撓頭。
科普:
縣道:非常難走,上坡居多,但是風景非常好,空氣也清新,路上的人群聚集偏農家。
國道:相對好走,平路居多,公路相對來說比較平坦,但是灰塵和汽車是騎行當中的主基調。
清遠和韶關的坡非常多,第三天,書林一行人與昨天一樣,還是在不斷的爬坡。因為車友的路線規劃和書林的不太一樣,接下來,他自己需要按自己的路線繼續騎行。
“說不嚇人那是吹的,心里還是有一點慌,畢竟知道要分開和真的要自己一個人去騎是兩種不同的感覺,有點像是聊天和演講的區別。”他面癱的臉上沒有多大表情波動。
當時下著雨
分開之后,他開始一個人在縣道上騎行。
上午10點37分,在清遠的合頭舊址,他第一次見到了乳綠色的河流,這里的地形非常特殊。
靈魂畫師上線
這里的景色非常奇特,他說他第一次看到這么自然的水滴從旁邊滴下來
中午,書林來到了韶關市乳源的瑤族自治縣。
這時候他想著該去哪個地方找找飯吃,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和別人詢問是否能吃百家飯。這一路上經過很多家房子,最后猶豫了一會,停了車,去敲了最近的一家農戶的門,這家農戶的門有點奇怪,正門是面向路旁,側邊還有個小門。
當天的路線圖
老婆婆在正門說“你先到側門來吧。”書林這時候的心情很復雜。
到了側門,他想和阿婆解釋,說“阿婆,我是廣州騎車過來的,我現在有點餓,想吃點東西,你們這里有沒有一些飯或者是開水之類的。”
老婆婆突然警覺起來“啊?”她開始有點懷疑書林的目的,幾番詢問后,她搞清楚這人只是想吃點東西,然后將信將疑的讓他進來了。接著阿婆就把飯端了出來,大爺給他盛了飯,三人一起坐在一起吃飯。
在吃飯的途中,老婆婆問了很多問題:你哪里來的,準備去哪等等。嘮嗑來嘮嗑去,老 ?婆婆突然問了一句,“你是不是騙人的,你打通你媽的電話證明一下。”
接通后老婆婆態度一轉,說“你兒子在這里吃飯可以,但是不要搞三搞四就可以,尤其是一些小動作不能做。”
飯后,書林在農舍里坐了一會。見到老婆婆在打紅豆梗,他過去和老婆婆說:“阿婆要不我來吧,怪好玩的,我想試試。”老婆婆讓書林去休息,“小伙子別太累了,這東西我熟,你好好休息就行了。”老婆婆邊打邊說:“這里的班車5天一趟,錯過了可就不能趕集咯。”說著嘴里還念叨自己的紅豆梗能賣4塊錢一斤之類的話。看著這樣的場景,他突然閃過一些東西:村子里應該有很多留守的老人吧...
老婆婆在打紅豆梗
在農戶的家修整了一段時間后,書林就和老婆婆道了謝,然后打算趕路。
“G323道的S型下坡,還是很對得起早上的苦命爬坡的。”——當天的朋友圈
科普:
上坡:相對來說比較吃力,但是比較安全。
下坡:相對來說比較輕松,但是S型的下坡容易飛出跑道,需要注意安全,安全總是第一位的。
7:15分,南水水庫,
這里的河非常非常清澈,據他本人說,干凈的能喝。水庫的上游沒有人住,這里的水源異常干凈,全村的人都直接來這里打水喝,這是他第一次生喝泉水,“感覺比礦泉水還棒。”
本來想趕路的他因為這里的美景留了下來。
晚上的時候,他路上推著車。這條路因為水庫的緣故,導致很多大排檔搭在了這個地方。大排檔旁邊有著一棟很像政府的建筑物,書林覺得這里不錯,就從階梯上走了下去,階梯下面是一個很大的院子。
書林剛進院子,一個大叔就把門給關了,面色有點不善。他和大叔溝通了之后,大叔同意借住,但是警告他不能擾民。“當時挺失落和不爽的,看著他們吃飯,有點鬧小脾氣。”這個理想主義者終于吃了癟,挺好。
“第三天這一天睡的還是挺好的,經歷也很奇特,特別是阿婆和水庫的景色讓我感觸很深,如果當時有騎閱這個軟件就好了,能把這些都記錄下來。”——書林把手搭在我的肩上,然后用力的捏了一下我的肩,然后口氣非常和善的對我說道,這句話一定要加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