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夏

我總是不愿意去接受秋天的到來,所以總說這陽光依舊滾燙,夏季永不散場??僧斄胰照杖氡憋L,最后一次暴雨收場,樹蟬啞了火,此后便是無限的秋。而我記錄秋天,因為每當提及秋,我想到的不是當下,而是我經歷過的每一個瞬間。

你說這就是秋天,秋天是蟬鳴仍未消減的一季,是黃昏里落過來幾場遠來的驟雨,同溫柔的晚風一起。是丹楓赤練,層林漫遍秋過野的,是鋼截利落與夏一斷恩仇的,是有獅子座流星雨劃過晴朗夜空的。

是太短,短得如一個人轉身的。

但我如今終于明白,秋天是在回憶和思念中誕生的,它讓天高遠,讓風凜冽,讓離人長夜難眠,想著你已不在,而山長水遠,我不等驟雨,只等你來。

地球一直蔚藍,仿佛一杯億年的汽水,與宇宙共飲。秋天的白晝很短,晚霞一日日變深,落在眸子里都猶顯憂傷,我總是在這樣的日子里開始思念你,思念覆滿了秋光,思念會如同云霞披在你溫柔的肩上。

玉碗盛來琥珀光,碗是暮色的遠山,光是流轉的夕陽,會醉人的。我又想起了你12歲那年偷喝爺爺的酒,對我說秋季別名掐滅火光,否則為何如此滾燙,然后臉頰鮮紅睡了一下午,那時我便想為你寫一首詩,落款是無盡夏。

我們走過了諸多光陰,也看過了無數風景,我們終究還是分別,你總比我先看透,于是在西山紅葉落滿的時候,為我點燃另一場秋。你說秋便是神明遺落在人間的天光,明亮而濃墨重彩的晦暗,泛出倏忽的光影,在看到山邊積云欲雨的勃艮第紅,會感到憂愁和悲傷也不值一提。但我始終沒有告訴你,這世間百般綺麗,但從一朵粉紫色的云開始,從一場忽如其來的驟雨開始,從一次遠道而來的相逢開始,那么我的時間便就此停止。

就像我初識你的時候,和我在遠方不得見你的多年。

寂靜無感,清冷游蕩,世界賦予了秋天掌控時間的能力,使得樹葉在一夜間變黃,也在一陣風過后凋落,你說它落的不值,可飄零又何嘗不是一種抵達方式?落葉如此,歲月也罷。

? 所以我說人總是要抵達什么地方的吧,就像崔斯卡抵達荒原,田村卡夫卡抵達森林,我走在路上終會遇到一個無法前進亦無法后退的點,那個點到來的時候好也罷壞也罷,我們都只能默默接受,我們也是一直這樣活著的。

你讓我側耳去聽落葉的聲音,那里有死生最大的秘密,但我頓悟不了,我只聽見無盡的北風,北風中有烤紅薯和炒栗子的香氣。這香風勾得我禁不住想起通紅的圓燈籠掛滿整條小街,你在東跑西撞后鼻尖晶瑩的汗珠,和樓前的冰糖葫蘆車、你攥著我的手鄭重地選一個看來最大的,一口咬下去酸得皺起整張臉。

? 而今落葉漸漸鋪滿了柏油路,到處都是朝圣的地毯,看得人喉嚨發緊心寒眸酸??杀狈降那锝K究是很短暫的,當最后一株藥草歸入搪瓷藥碗,秋天已然很深了,而當這個世界深秋之時,該得到的會得到,該喪失的也早已喪失,你也會捧雪向我走來。

那時我一定會拿出我珍藏好久的紅葉,對你說:“你是我傲立不朽的秋,我是你的一瞬蜉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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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您帶著輕盈的行李、豐盛的自己,用心感受著美好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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