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萊手記一 | 難民和難民營

加萊Jungle難民營/攝于2015年12月30日

在2015年的最后幾天,我完成了今年最后一個計劃,就是去敦刻爾克見暑假一起支教的小伙伴,還有就是去到了加萊區的Jungles難民營,這是一次感觸頗深的體驗,回來之后一直忙著復習考試,所以這篇手記一直拖延到現在。就將它作為2016年的開端,也作為我對難民關注的記錄。

不知道,這次走訪會不會對我今后的生活有什么改變,現在還說不準,但確實對我產生了很大的觸動。

去加萊之前,我并沒有做太多“功課”,最多就看到了國內網站的幾篇中文報道。其實國內的報道特別少,在谷歌上搜關于加萊難民的中文資料,也大都很重復,時間也比較久了。我大致了解了一下情況,頭腦中隱約有sangatte難民營以及jungles難民營的印象。不想提前做功課,也是希望讓自己去直接進入難民營體驗,不想有太多的先入之見。

那天早上六點多我就從敦刻爾克坐TER來到了加萊,天還沒亮,而且特別冷。果然在這個臨海的城市,風吹得特別冷。下了火車走在燈火通明但空無一人的大街上,起初有點不知所措。那就隨便走走吧,過來市政廳我看到一個公交車站牌,上面有5路車,突然記起來不知是哪篇帖子上說過可以坐5路車到sangatte難民營。還沒來得及看懂公交車的線路說明,就看到了sangatte這個字眼,正好來了一輛5路車,天氣太冷就先上車再說。大清早車上人不多,走過一個橋,車子來到了似乎是來到了另外一個更加荒僻餓地方,一直沿著海在行駛。天沒亮,遠處的天邊可以看到一抹暗紅色,近處靠海的地方則是一片漆黑。但我突然看到一片白色的帳篷似的東西,心里一陣激動,難不成我找到了難民營!但這時的站牌顯示的并不是sangatte,而且離到達還早。心里充滿疑惑,但還是坐在車上,等坐到sangatte那一站再說吧。又坐了一會,一個中年大叔下車了,車上僅剩下我一個人,我以為到了終點站,就跑上前去問司機說我想去sangatte難民營,他點點頭說他知道,但是這個難民營早就關閉了,現在難民都在Jungles那里。我問他Jungles怎么去,司機人超級好,他拿出一個公交車行駛的地圖,告訴我說你就待在車上跟著我,我待會到終點站會掉頭,然后回到SNCF那個車站,到時候你就坐2路車,坐到Les Dunes那一站,順著那條路一直往前走就到了。我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不管怎樣,就先坐在車上好了。原來我們停的那一站并不是終點站,他又往前開了好久,到了一個十分荒僻的地方,往前看上去隱隱約約都是一些小土坡,我感覺這是到了城市邊緣。

司機喊我上前,他拿著地圖跟我解釋,我們在這里兩分鐘之后出發返回,他說那個2路車是8點26分到達SNCF車站,我會盡量快點開趕上那班車。我點點頭,他還把這本地圖送給了我,讓我拿著坐參考。啊真是太感動了,一大早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竟然碰到如此良心司機,看到這個胖胖的司機叔叔,心里特別溫暖。于是我就安心坐在車上,天色漸漸變涼,可以看到遠處海天交接的地方的天際線更加明顯。車上也陸陸續續上來一些乘客,我開始覺得不那么孤獨害怕了。我能感覺到司機在幫我趕車,他的車速也提高了不少,真是感謝他的一番苦心。但是不巧的是,最后在臨近SNCF車站的時候,我們看到一輛2路車仔我們前面過去了。這時候司機師傅跟我特別特別抱歉,差一點就趕上2路車了。不不不,我已經十分感謝您了,真的沒什么。他不放心,跟我說下車之后過馬路去對面方向等下一班車吧。我跟他道謝告別了。謝謝你司機師傅,讓我感受到被人幫助的溫暖。下車之后,我發現那輛5路車在站臺等了好久才出發,后來我才反應過來,原來司機為了趕車,提前六分鐘到了SNCF車站,為了協調一下時間,他就在那里等了一段時間。看到公交車離去的背影,我默默跟他說了一聲Merci beaucoup!

好了,下面要開始尋找難民營了。下一班2路車還要等15分鐘,等了一會我有點糾結,在這里坐著干等實在是太冷了,查了一下定位,好像那個車站Les Dunes離我步行只有三十分鐘的路程,這點路對我來說真不算什么。我天真的以為難民營救災Les Dunes附近,于是決定干脆走過去吧,正好可以順便看一下看一下這座城市。在我的印象中加萊是一個與戰爭和海洋分不開的城市,雖然它不是旅游目的地的熱門,甚至在旅游網站上都搜不到它的旅游攻略,但是我對這個名字很熟悉,可能是以前經常出現在歷史課本中吧,一戰二戰時它曾經是各國爭奪的重地,在一座橋頭我還發現了幾行字,說是為紀念二戰,橋下停了一些廢棄的軍船。這座城市給我的感覺有點蕭條,建筑風格也很簡單,也許跟天氣有關,也許是它背后的歷史比較厚重吧。我就沿著公交線一直走下去,偶爾旁邊會有車輛經過。又過了一條河,感覺到了另外一片區域,這里多了不少居民房,有點像富人區的感覺,二層或三層餓洋樓外面裝飾的都特別漂亮,加上修理的很整潔的花園,不禁感嘆住在這里真的很享受呀。走過預計的站牌Les Dunes,2號公交車會往另一個方向拐彎,按照司機的指示,我應該沿著那條路繼續往前走。先走吧,應該不會錯,因為前面救沒有住戶人家了,左右都是大片的樹林,應該沒錯。腳上走著,心里還是有點疑惑的,這里幾乎沒什么人經過,不會是到了城市邊界了吧。不管怎樣,即使錯了大不了原路返回就好了,權當是散步了,只能自我安慰到這里了。

走了好久,看到森林旁邊開辟了一條小路,我踮起腳尖試圖看過去,貌似隱隱約約看到有一些白色的東西,這難道就是難民營?滿腹疑惑,還有點害怕,我一個人試圖走進去看看情況,發現里面是一戶人家,再往前好像后門是開的,但是沒有人。往后面看過去,好像也過不去,無奈我只好縮著膽子退回來了。還是滿腹疑惑的走下去,沿途看到10路公交車,但我在這條路上走了快半個小時了,連個公交車的身影都沒看到過。吃塊巧克力繼續走,路過了一個又一個10路站牌,后來我停下看站牌的時候,看到后面走過來一個胖胖的小哥,人看上去很面善(我一直很相信我的看人水平)。他看我站在10路站牌那里看,過來跟我說10號線已經停了,因為乘客太少了,如果要用的話得提前預定。原來是這樣,我就問他如何區Jungles難民營,沒成想這是一個驚喜!他告訴我他在難民營工作!我們可以一路一起走過去,這絕對是一個很好的信息源。因為來這里這錢我都不認識一些什么人,如果能找到在這里工作的人,那當然是我探究難民營的一個重要節點。他跟我說他工作的組織叫做La Vie Active,他們這個組織會在難民區給難民提供一些物資河生活方面的資助和支持。他不是志愿者,而是正式在難民區工作,我蠻佩服他的,也想知道他為什么會選擇在這里工作,他說他喜歡這方面的工作。而且,他并不住在加萊,而是住在旁邊的城市Boulogne,每天就乘坐城際輕軌TER上班,坐公交,然后步行將近一個小時。如此也可以看出,他對這份工作是真愛。跟著他一路走,他告訴我現在難民營大約有6000左右的難民,這跟媒體報道三四千實際上是有差別的。我告訴他我本來去sangatte難民營結果撲了個空,他告訴我sangatte早在2002年就被薩科齊總統下令取締了,因為那里的難民數量超過了紅十字會的管理能力和范圍。隨后桑加特營地被取締后,當時的幾百名來自世界各地的難民就開始流散居住在加來郊區的樹林空地上。從2002年至今,法國政府雖然屢次取締露天難民帳篷營地,“叢林”的擴散范圍卻變得越來越廣,難民人數也以驚人速度不斷上升著。

這里的難民有很多來自非洲,像蘇丹、厄立特里亞等一些戰亂國家;也有來自中東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等戰亂國家;也有近期大量從敘利亞涌來的難民。我來之前了解到,大部選擇加萊難民區的難民,都是希望偷渡到英國去,因為在法國沒有合法的居留簽證是很難找到工作的,但像英國就容易很多。所以,“叢林”對他們來說,是一路苦難出逃抵達英國前的最后一站。他們滯留加萊就是希望能偷渡爬進某一輛開往英國的輪船,貨車,或者能躍上途經加萊駛往倫敦的“歐洲之星”的火車,駛向英國。后來我了解到,2015年4月,隨著敘利亞難民的大量擁入,法國政府在近十五年來,第一次以政府資金與人員介入,將距離加來市區6公里處的一處運動場地Centre Jules-Ferry開放作為難民接待中心,這片區域也成為法國最大的難民營之一Jungles(叢林)。

跟著這位小哥,沿著大馬路走了很久,終于看到了難民營,遠處是一片一片的帳篷,各種顏色的帳篷,看過去是一片聚居區。心里松了一口氣,終于找到了這個在報道中出現過的難民營了,說實話,當時心里有些激動,也是有些害怕的。感覺第一次離現場如此之近,面對這片難民營,面對即將看到的難民,有點不知所措。畢竟我是只身一人來這里的,也沒有什么背景,就單純的因為一種好奇心。我很好奇這里的難民不工作嗎,每天在這里做什么,他說他們沒辦法工作,每天就在這里過日子,有政府給他們分發食物,最近政府派人修了一些廁所供難民使用,也是為了盡量提高衛生狀況。他所在的組織也給難民提供洗浴設施,但這個也是要排隊預約的。我問他這里會不會經常有記者前來報道,他說偶爾會有,但也沒那么多,不過還是有不少國際媒體過來的,比如前幾天就有日本媒體過來報道。他告訴我這里面有個藍色的大帳篷,有一些工作人員在,可以向他們問各種問題,獲取一些資料等等。

難民營的入口處站了二十多個警察,還有警車停在那里,我有點緊張的問小哥我是不是不能進去,要檢查嗎?小哥跟我說沒事,這些警察每天都在這里巡邏站崗,也是為了保證難民區的安全,因為這里有來自不同地區不同民族的難民,彼此之間也會有一些沖突和暴亂,為了控制此類極端事件,法國政府派了大量特警在此駐扎。

進去是一片土路,由于風很大,地面上塵土飛揚,甚至都睜不開眼睛。左邊稍微高一點的地方就是一片片帳篷,時不時有人進進出出,一眼掃過去,大部分是黑人。來到這里大約不到十點的樣子,應該不少人剛剛起床。說實話,當時我的感覺是有點“格格不入”,總覺得自己進入了一個不屬于自己甚至會排斥自己的地方,來到了一個本不應該進入的地方,這里是他們的生活區域,應該是一個具有隱私性的空間,不知道為什么我覺得自己對他們有一種冒犯。于是不自覺的,我感覺每一步都走的特別小心,生怕不留意觸犯了什么不應該的東西。

前面不遠處有人在排隊,手上拿著一個黑色的盒子,走近前看過去才發現是盒裝的肉,看成色應該是牛肉。也對,畢竟是圣誕加新年嘛,吃點好的。一路走過去,看到的幾乎全是男人,還沒見到一個女人,也沒見到小孩。不少人走過的時候,會朝我這邊看過來,我心里特別緊張,不知道他們心里想的是什么,也不敢往他們那邊看太久。說實話,這個時候我心里還是有些偏見的,對這些難民并沒有了解,總把“難民”與“暴民”“危險分子”“恐怖分子”等同起來,加上來之前很多人警告我不要來,要注意安全之類的話,心里的偏見一直難以消除。這是我來到難民區第一個小時的心理斗爭。小哥到了他工作的La Vie Active,在難民區的盡頭,一時緊張居然忘記問他要聯系方式了(這是我回到巴黎之后才想起來的,真是后悔死了)。

小哥去工作了,只剩下我一個人,不管怎樣,既然來都來了,就探個究竟吧。天氣特別冷,好在時不時有太陽出現,要知道,在這種特別寒冷的冬天里,有點太陽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我按照原路沿著大馬路走回去,十分小心的拿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這里的人大部分住的是帳篷,為了抗風里里外外包了很多層,也會看到不多的木質的房子。路邊有難民自己開的小商店,其實也就是一個簡易的小賣部,里面擺了一些可樂橙汁之類的飲料;還看到有簡易的理發店,靠近塑料窗子擺了幾瓶洗發水。又個木制的小房子特別溫暖,上面掛著一些玩具娃娃和玩具動物,柵欄上擺了小汽車和鮮花,似乎是慶祝剛過去不久的圣誕準備的,突然覺得他們其實跟大家一樣都是在這里生活,不論條件怎樣,生活總要繼續的。突然轉換了一個心境一樣,我對這里充滿了期待。

我試著走近一個帳篷,實際上這里這里進去是一個片區,應該是來自一個地方的難民,彼此認識。剛好有幾個人從帳篷里出來,他們看到我很熱情的跟我打招呼。問了一下他們都不會講法語,但有幾個人會說流利的英文。我說了一下自己的情況,他們聽到中國還是很激動的,邀請我進帳篷里喝杯茶。其實我內心起初有些猶豫的,但并沒有半點抵觸,盛情難卻,我就進帳篷了,還真是第一次。這個帳篷并沒有很保暖,有的地方是漏風的,里面又個柴火堆,大家圍在一起烤火。他們給我找了一個好的椅子讓我坐,一個人去準備泡茶的水,剩下的就圍在火堆旁邊跟我聊天。還別說,坐在火堆旁邊,確實蠻暖和的,他們不停的往里面填柴火,希望將火弄的旺一些。

他們告訴我,這一片帳篷住了25個人,都是男人。他們幾個人都來自蘇丹,因為國家戰亂才來的。有的人來了6個月,有的人才3個月,也有才來一個月的。蘇丹屬于阿拉伯語國家,大部分人都是穆斯林,有個黑人大哥說英語比較棒,一直幫大家充當翻譯。他說他原來在蘇丹是讀大學的,大學讀的是機械工程類的,因為戰亂才來到加萊這里。聽到這個我當時特別吃驚,因為之前在媒體中宣傳的難民,基本上都是以負面形象為主的,所以本來以為這里的難民都是一些受教育特別少的人,或者是一些窮人才到這里,準備偷渡到英國。總之,之前的印象中難民就與“非法”“不良”這一類詞,也許是因為之前的巴黎暴力恐怖事件,對他們形成的偏見吧。不過,來到這里我才發現,一切都錯了,是我錯了。他告訴我希望到英國去找到合適的大學繼續完成學業,如果可能的話就留在那里繼續工作。直到這個時候我才明白,他們是有家難回,之前在本國也有好的生活好的教育,來到這里都是因為國家戰亂迫不得已;他們也很年輕,他們也有自己的理想,他們也會規劃自己美好的未來。其實,他們與我們一樣。這時候,我放下了任何的偏見,把他們當作自己的同齡人。他說自己的哥哥已經去英國了,他現在是自己一個人在這里,家人還留在蘇丹。

水煮好了,他們幫我洗了一個干凈的杯子,問我喝茶還是喝咖啡,還問我喝茶要不要加糖,我說不用不用。他們特別吃驚,喝茶怎么不加糖呢,我特別想笑,其實在中國,我們喝茶都是不加糖的呀。我看其他人都在自己的杯子里加了好幾勺的糖,也是讓我長見識了。

另外一個特別活躍的小哥才來了三個月,也是一直尋找機會準備去英國繼續讀書,他在蘇丹原來讀的是電學,但他英語講的不多。我看他很年輕的樣子,他告訴我自己已經27歲了,先前工作了幾年才去大學讀書的。他對未來的生活特別樂觀,還開玩笑的說讓我跟他一塊去英國,他對自己的能力和未來都充滿了自信,跟大家說以后會比現在好很多,有自己的工作,有房子有車子。他說自己的哥哥前不久剛剛成功去了英國,其他家人則還留在蘇丹。

當然,這個小群落里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是高學歷,跟我聊天的五個人中,由兩個人都不怎么會說英語,法語也只會說Bonjour這樣簡單而蹩腳的。說到中國,幾個非洲小伙子倒是蠻興奮的,他們告訴我在蘇丹都有好多中國人,大部分是做生意的商人,他們在非洲開商店,開公司,而且這兩年中國人越來越多了。說起中國的幾個城市,他們知道北京和上海,我告訴他們我的城市是南京,他們開心的說要去中國找我玩。有的時候雖然知道這些承諾性的東西本不牢靠,但這個時候我還是愿意這樣跟他們說,或許是從短暫的談話中看出來他們的真誠。

后來我跟他們請求跟他們合照,他們倒是很開心的答應了。結果照了好長時間,有個小哥用手機不是很熟練,拿的時候擋住了鏡頭。看到那個左上角被遮住了一塊的照片確實有點好笑,不過看到大家一起笑的照片,還蠻開心的。

跟他們告別之后,我留了一個小哥電話,他特別強調說一定要保持聯系。我告訴他們我回再來的,但不知道那個時候他們是不是已經去英國了。這應該是最好的祝愿了吧。

后來我看到一個木屋,外面掛著一些標志,上面用英語、法語和阿拉伯語寫了“學校”,但是里面沒有學生。“學校”外面還有一個簡易的宣傳欄,上面貼了一些英語和阿拉伯語的通知。從旁邊的校門進去。進去之后很安靜,這個帳篷區也比剛才的要更“豪華”一些。我轉了一圈,看到一個黑人大叔出來了,我問他這是不是學校,他說了一個我聽不懂的詞,后來我反應過來應該是阿拉伯語的問號。他不說英語,就急著跑到另一個帳篷里面找了另一個戴帽子的年輕男生,這個男生英語說的特別好,本來以為他是這個學校的老師,他說不是,這里的老師都是政府派來的專門的老師,而且還有英語、阿拉伯語等不同的課。我跟著他進了一間教室,仔細看看,教室只有十幾平的樣子,靠墻擺了三張桌子,大概能坐十幾孩子的樣子。最近是圣誕假期,所以孩子們都沒來上課。

這個男生看上去比較沉穩,談話也比較拘謹。他也是從蘇丹過來的,他們這個帳篷區一共有22個人。他平時沒有辦法出去工作,就待在這里跟大家一起生活。后來他帶我去他們的一個公共廚房,這是一個比較大的帳篷,剛進去的時候我還稍微吃了一驚,這個帳篷的高度就可以看出它的“豪華”,相對于其他漏風的帳篷來說,這個可以說是包的很結實,密不透風。中間是個類似于鍋爐那樣的烤火工具,底下燒柴火,跟剛才那個簡陋的柴火堆比起來,這個要先進得多。可以看到公共廚房的案板上放了一些剛剛領取的肉和米,后面的案板上擺滿了各種瓶瓶罐罐,包括油鹽醬醋和一些罐裝食品。我進去之后,他們也馬上給我泡茶以及再一次面臨著要不要加糖的問題,但我心里還是很感謝他們的。這個帳篷暖和多了,平常沒事大家坐在一起聊著天喝咖啡。他們還邀請我留下來一起吃完飯,我想出了各種理由拒絕了他們,實在是因為意境訂好了晚上要回巴黎的高鐵票,但不管怎樣他們的盛情實在是難卻。

我愛玩笑問他們這里怎么都不怎么看得到女人和小孩,他們說女人們都還在原來的國家,他們這個帳篷里有一個女人,平常也幫他們打掃一下衛生和做做飯。不過想想也對,帶行婦女和小孩一來旅途中會多了很多牽掛,而來也是因為這種難民在外的生活也確實很艱苦,未必是婦女和小孩能承受起的。

總的來說,跟上一個帳篷的氣氛相比,這個帳篷里的聊天要嚴肅了不少,而且我也感覺他們對我也是有些戒備的,請求跟他們一起合個影被他們拒絕了。最后之后先前那個戴帽子的小哥跟我合影。拍照的時候,要求還蠻多的,反復照了幾次才讓他滿意。

風越刮越大,天陰了下來。冷颼颼的。

我一個人走在往出口方向的路上,希望找到小哥告訴我的藍色帳篷,或許能跟工作人員獲取一些信息。天真的太冷了,風特別大,估計有五六級了。走在路上,看到一個帶著單反的姑娘,心里不免激動了一下,原來也有記者過來,正好可以跟她聊一下。上去一問,發現她不怎么會講英文,她叫Patricia Jrubio,是西班牙來的自由職業者,我猜是以攝影為主(可以關注她的facebook主頁,她是一個很有社會關懷的攝影師,拍的照片我都很喜歡)。她說要在這里待三四天,也是想看看加萊這邊的情況。我心里特別開心,能在這荒郊野外碰到一個可以一路同行人,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毫不夸張的說,在這寒風中我找到了可以讓我溫暖的人。

我們一路走著,我看到一個很有意思的區域,他們用易拉罐瓶子擺了一個塔狀的造型,不知道是不是為圣誕節準備的,旁邊是一個簡易的籃球框,簡易到只能投籃了。我門走過去,正好有個很面善的小伙子,我們問他可以可以在這里看看,他說沒問題。他主動要求跟我合影,聊天后得知他也是蘇丹來的大學生,而且他英語非常棒,但是為人特別謙虛。他說他在蘇丹學藝術的,這里是Jungles的藝術中心。他也是希望去英國可以繼續自己的學業。難怪,從他的舉止和談吐就能看出來,他是個修養很高的孩子。只是可惜了國內戰亂,他不能繼續自己的學業,而只能在這里尋找機會。

旁邊有個黑色的板子上,寫著“貧窮并不是一次偶然的事故,就想奴隸制度一樣,我們可以做些什么”。

我向往里面走,有個裝飾的很有藝術氣息的房子,上面用法語寫著“藍房子”,起初我們以為是個公共場所,看見門開著,就探過頭去看了一眼。沒想到這不是,這是一個黑人小伙子的房子。他特別不友好得警告我們離開,罵我們沒有禮貌,不知道這是私人空間嗎等等之類的話,嚇得我大氣不敢出一聲,趕緊跑得遠遠的,背后聽見他還在罵。當時真的特別害怕,因為我們真的不是有意冒犯的,這是我在這片難民區第一次感受到了威脅的氣息,也是除了這冷颼颼的風意外,最令人膽戰心驚的氣息。其實后來想想,我完全可以理解他的反應。或許他原來在自己的國家,就屬于生活的很好的群體,只是迫于無奈才搬到這里來尋求未來的出路,在這里住也是希望安安靜靜毫無打擾的過日子,一旦有外人進入,防備心理必然是很強的。

但不管怎么說,我還是受到了驚嚇。我心里感覺這是對另一種文化的畏懼。

我們兩個女生一起往前面走,這邊與另一面形成了對比,叢林的另一面人住的難民比較多,應該屬于主要的通道,因為大多數運輸物資的車輛都從這邊經過。但相比之下,這一側的環境要更差一些,前幾天剛下過雨,可以讓人走路的地方(“所謂的路”)特別臟,到處都是亂扔的垃圾、破衣服、破鞋子,食物袋子等等,還有吃剩的米飯、意面等廚余垃圾,有種不忍直視的感覺。再加上這邊的有公共洗手間和公共洗手池,味道也尤其難聞。這還是冬天,我在想,如果是夏天的話,那簡直要遭殃了。在最靠近大馬路的一個“生活區”,用木條架了一個十字架,后面是個小木屋,想必是他們的簡易教堂,也許對于有信仰的人,不管走到哪里都不能丟。

這個片區來了很多運送物資的車輛,看車牌號發現都是從英國過來的,也有法國的車,大大小小的車有七八輛。有的是教會的福利組織,有的就是社會上的志愿組織。雖然已經是中午一點多,但天氣真的特別冷。但是志愿者們都不在乎這些,當后備集裝箱的車門打開之后,身穿黃色或白色T恤的志愿者在手拉手排成兩排人墻,難民就從這個由人墻組成的通道進來領取自己需要的物資。每個人領取的東西都不一樣,根據自己的需要,有毛毯、被子、鞋子、冬衣、床墊等等,拿到自己心儀物資的難民都特別開心,看到我們兩個女生站在旁邊,還主動朝我們笑。

而且,在隊伍中,我第一次看到了女人,也有孩子,看上去年紀都不大,帶著頭巾,也有孩子沒戴頭巾,但頭發比較凌亂。在一群男人中間,這幾個女人顯得特別突出,不知道她們因為什么原因過來。

幾輛物資車隊分散在這條被壓出來的道路上,分散在這條泥濘不堪的道路上。一切都很有秩序,沒有爭吵,甚至沒有很大聲的說話。領完物資的人們有的站在一旁聊天,有的就直接回自己的帳篷里去了。

前面不遠處是個公共食堂,大家在排隊領吃的,這個點估計是在領午飯。大家在一邊排隊一邊聊天,估計也是趁這個來打發時間吧,不知道為什么這個時候我腦海中浮現出電視上演的以前公社排隊領隊領飯的場景。

后來我們來到了一個類似于接待處或者是信息咨詢處的地方,這里給難民們提供各種實用信息,包括醫療衛生方面,心理輔導,法律,移民方面的東西,都分別有法語、西班牙語、阿拉伯語、德語等等很多種語言,難民們可以根據自己的需要來領取。這個帳篷搭建起來的房間特別暖和,當時我就想,真恨不得在這里多待一會,賴在這里不走了!里面有三個工作人員,都在跟來咨詢的難民講話,聽上去要么是人際糾紛類的,要么是物資方面的,這些工作人員倒是很耐心很詳細地幫他們解答,還給了他們相關的資料。

后來好不容易插上話,他們說在這里主要給難民提供各種幫助和解決他們需求的,類似于一個服務中心的機構。他們說這里的難民并不想官方報道的那樣只有三四千,實際上六七千的,而且他們也會產生各種各樣的問題,有些是心理方面,也有家庭方面,比如一個家庭丈夫來了之后,如何處理剩下的一些問題,也有一些是宗教方面的。其實很多時候也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但是一定要為他們好好解決,不然也不知道后果會是什么樣子。工作人員真的特別忙,我們都不能好好的聊一聊,因為覺得一直這么打擾他們真的很不好意思,我們就先離開了。

路上看到了幾個很有藝術感涂鴉的小木屋,這些是書店。看到這個我真的很感動,可能書真的是可以給他們帶來力量,一些精神上的慰藉。也許來這里買書讀書的人不多,但感覺一個真正的社區是需要有一個書店的,無形中會給我們一種安全感。

后來Patricia帶我去了一個類似于藝術中心的地方,這里是個透明的帳篷,里面掛滿了孩子們和大人們的手工作品和繪畫作品。我們去的時候有幾個人在繪畫,看上去有二十歲左右,都已經不是孩子了,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我覺得他們特別可愛,最起碼心態特別好,在這么艱苦的條件下還可以在這邊玩藝術。帳篷的里面是個小型的攝影室,有幾個還在在里面玩鬧。透過透明的帳篷,這時候外面出太陽了,午后的陽光照射進來,無視了外面的喧囂,似乎一切都還很美好。他們在特別認真的畫著水彩畫,雖然很簡單,但確實是很用心的在畫。帳篷的“墻”上還掛滿了他們的作品,有攝影,有繪畫,有涂鴉。他們稱這里為“劇院”(Theater)。

離開“小劇院”,我們來到了一個專門為婦女兒童服務的中心,Patricia告訴我這里的負責人是一個叫Liz的英國女人,在這里無償做著志愿者的服務。開始去的時候并沒有看見Liz,其他志愿者說她太忙了,所有的人都在找她,她待會就回來。其他的志愿者也是來來回回的忙碌著,其中一個也是英國人叫Helen,她來這邊已經做志愿者三個月了,我問她為什么來這里做志愿者,她說她很喜歡這里的工作,喜歡跟孩子們在一起,而且她覺得這些簡單零碎的志愿者工作很有價值。后來我想了很多,特別佩服他,我想,如果我有機會,我也希望可以到這里來做志愿者,不是體驗生活,而是真正做些事情。也許這一次來加萊難民營,最讓我感動最讓我佩服的,就是這些志愿者了。他們可以沒有網絡不用電腦,可以不玩手機不看社交朋友圈,他們的生活在這里變得很簡單很純粹,就是與孩子們在一起。我不知道已經被現代化生活奴隸了的我們,還能不能做到這一點。我確實很想過這種很純粹的生活。就像暑假里去支教,跟孩子們在操場上一起玩耍,就特別開心。

我們去的時候,來了一個看上去處于叛逆期的男孩子,看他的長相“酷酷的”,就是那種很難纏的孩子。他來這邊抱怨說沒有拿到自己想要的棉襖和棉鞋,一直纏著Helen給他棉襖,Helen告訴他已經給過他了,不能重復拿,他就開始不講道理了,很生氣的說一些不好聽的話,當然是一些蹩腳的英語。這些孩子不怎么會講英語,只能滿足日常的簡單交流。男孩子很生氣的走了,一副賭氣的表情(不過過了十幾分鐘他又自己回來了,讓人哭笑不得)。還有幾個很可愛的小女孩,騎著那種簡易的自行車過來了,旁邊幾個來自英國的阿姨們特別有愛的跟小姑娘們聊天,她們倒是很羞澀,再加上英語也不太好,就不怎么說話。她說自己十四歲了,但我看上去像十一二歲的樣子,大概是在這里營養跟不上,長得比較瘦小吧。她給我的感覺是,她很希望跟我們大家聊天,但又很靦腆。后來就騎著自行車走掉了。看得出來,幾個年輕的志愿者們跟這些孩子關系都特別好,大家在一起沒大沒小,超級融洽。我特別羨慕她們,羨慕這些志愿者,他們可以放棄城市里便捷現代化的生活,來到這個貧窮落后甚至會有沖突和危險的地方來做志愿者,是一種信仰。

終于看到Liz了,在我看來她就是一個“蜘蛛俠”那樣的人,十分灑脫。從她走路風風火火的樣子來看,就是一個爽快大氣的人,說起話來也是風風火火。她住在一個很簡易的房車里。她一回來,大大小小的孩子都跑過去圍著她問這問那,要這要那。這不,剛剛那個賭氣走掉的男孩子又回來了,纏著Liz問她要洗發水,Liz問了他情況之后,貌似也是感覺他比較難纏,為了“打發”他走,就假裝不情愿的給他了。但其實我看的出來,Liz是真的喜歡這些孩子們,表面上跟他們計較,其實也只是開開玩笑而已。她告訴我,旁邊另一個稍微胖一些很可愛的小男孩,是跟著她的,因為孩子的爸媽都不在這,Liz就主動提出來照顧他。男孩子跟Liz也沒大沒小,趁著她忙的手忙腳亂把Liz的手機拿了過來,隨意的拍照。

Liz帶我們來到一個稍微大一點的地方,告訴我說明天是2015年最后一天,她要在這里給孩子們放電影,但是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她正在研究投影設備。如果可以的話,大大小小的孩子們就可以一起來看了,而且她還希望以后每個周三都可以放電影。原本周三就是一個集體活動的時間,這個房子就是“集體活動室”,其實房間特別簡陋,唯一的優點就是空間比較大,但里面也還是冷嗖嗖。

看到Liz這些自發的志愿者們這么盡心的為孩子們考慮,大大小小無微不至,真的是他們的“媽媽”。我很想下次約個時間與Liz能夠好好聊一聊,或許可以給我更多的啟發。

后來因為要趕回到巴黎的高鐵,我提前離開了,默默的一個人按原路返回。心里真的是五味雜陳,我告訴自己,我一定還要再回來。

的確沒錯,回來之后我一直很關注加萊德消息,加上最近難民問題日益升溫,報紙上尤其是Le Monde上幾乎每天都有相關的報道。當前幾天在Le Monde的一篇報道上讀到關于Liz的消息的時候突然感覺是如此親切。我想這些難民問題與我想研究的移民身份認同問題還是有很多不同的,因為對于這些難民來說,主要的問題不是“身份認同”,而受限是生存下來,如何尋求更好的出路和未來。至于身份,究竟是蘇丹人還是法國人,對于他們來說倒未必是值得考慮的問題,我想他們更想成為的是英國人吧。

我還是希望在這里找到我想知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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