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早晨,萬物方覺醒。
嚴舒歡穿著黑色緊身衣褲,奔跑在小區的林蔭道上。
晨跑,是一件保持自我、振奮人心的事情。
她喜歡這種與自己交流、與萬物交心的時刻。
所謂的算法、布局、規劃,在這清新的早晨,都不再是桎梏,變成了前進的號角。
她也嘗試著做過瑜伽,在一方散發著淡淡清香的溫室,數十位女人在一個人的催眠下保持著同樣的節奏、同樣的動作,一個小時下來,身體確實經過汗水的雕飾變得輕盈,但她覺得,自己不適合。
她想做一匹自由的野馬,沒有韁繩,像林間的小鹿,尋找清泉。
她也找過劉慧慧一起去跑步,倆人同進退了一段時間,后來由于劉慧慧懷孕,嚴舒歡不得不自己一個人堅持踐行著這就累并快樂著的事情。
每天早上固定的幾撥人:晨起上學的母女,母親一邊走路一邊教女兒古詩詞和百科知識;剛剛下班的工地小哥;還有值夜班剛剛交接的保安;以及同樣穿著運動服飾的陌生人。
她喜歡看村上春樹的小說,也讀過他多年堅持跑步的軼事,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嚴舒歡想,縱使渺小如自己也要做一點努力讓自己的人生不那么無聊。
到底什么樣的人生才會不無聊?
這樣的命題實在太大,只能和其他人一起交出答卷。
誰能感知未來,誰就是贏家。
命運才是真相,看法只是一時的揣測。
看法時有謬誤,而命運永遠真實。
她的困惑顯而易見,卻又膚淺得無法找人評斷。
手機響了。
思緒被拉回塵世。
外婆行將就木了。
那是從小到大除了父母對她最好的親人。
她壓抑著錐心般的感受,強撐著跟何老板請假。
然后訂最快的高鐵趕回了家。
幸而見到了老人家的最后一面。
接著是行尸走肉的一周,她回憶起外婆對她說過的話,給她做過的小裙子、小衣服,素色卻很有設計感,一個蝴蝶結,一條蕾絲邊就是當時最流行的時尚元素,只要她想要,外婆有的,都給。
那些童年的印記被她封印在家里的箱子里,偶爾拿出來已有恍如隔世之感。
一周后,所有的情緒已經放空,她回到公司上班。
旺季如火如荼,每天都有人創新高,大家斗志昂揚。老板辦公室熙熙攘攘,各路人馬絡繹不絕,她身在一家蒸蒸日上的企業,她自己也是其中積極奮進的一份子,卻莫名感到孤獨。
這天晚上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下班時已經是深夜。
她穿過形影相吊的路燈,走在空曠的路上。
多少個日夜,都是一個人在路上。
那些奮筆疾書的夜晚,那些奔跑的夜晚,那些通宵加班的夜晚,都是一個人的狂歡。
嚴科在這時候發來信息:睡了嗎?
沒有,剛剛下班。
我來找你。
太遠了,不用了。
你發個定位過來,我很快就到了。
她發了定位。
不到五分鐘,嚴科的車停在旁邊,搖下車窗叫她。
她驚叫,怎么這么快?
嚴科說,我就在附近。
她上車,嚴科從后座拎出來一個保溫餐盒,說,你姥姥的事情我聽說了,節哀順便吧。我給你帶了點粥,快趁熱吃。
嚴舒歡說,謝謝。
于是開始打開餐盒,她用兩張紙墊在餐盒下,挖了一大勺粥放進嘴里。
嚴科看著她的吃相,不禁好笑,說,慢點,沒人和你搶。
嚴舒歡說,怎么想著過來了?
嚴科說,沒什么,我也剛下班,就是單純的想來看看你,所以就來了。
嚴舒歡心里流過一股暖流,許是熱粥的溫度讓身體開始發熱,臉也變得滾燙。
吃完粥,她說,我好些天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了。
然后靠在座椅后背上閉目養神。
嚴科把手覆在她的額頭上,然后又覆在自己額頭上。
嚴舒歡說,我沒事兒,就是有點累。
于是嚴科緩緩發動汽車,將她送至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