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個夏天北方的天氣燥熱的讓人煩悶,東京的高溫隨著臺風的到來越發的肆意,一下飛機的剎那,我聞到了久違的氣息,其實距離上一次回國也不過兩個月左右的光景,我卻仿佛隔離了整個世紀。
下著暴雨我去趕飛機,巨大的雨滴,沿著車庫地面的斜坡重重的滑落,花壇附近的蚊子在頭頂上來回的轉圈,不一會手上又起了一個巨大的紅包,起包的范圍一直沿著皮膚的紋理蔓延開來,重重的掐痕似乎是開出來的一朵紅色的花。
雨水的氣味伴隨著止癢膏的氣味,清冽里又多了一些咸澀的感覺。小豬頭站在車庫門口想掙脫我媽媽的手,朝著我的方向跑。我似乎能聽得到離得很遠的哭聲。我也是好奇,每次我的眼淚都是從哪里來,在輕軌上所有人都好奇的看著我,大概帶著鄙夷混合著同情。
天上的云團似乎低的唾手可得,帶著一點暗藍色,我卻是從小喜歡這樣的天氣,拿著雨傘出門去淋雨,運氣好的時候可以在暴雨以后看到彩虹。后來有了相機,我撐著傘去拍鄰居種的梨樹,我想那個時候大抵是春天,一樹的梨花盡數開著。可是鄰居竟然沒有這么好的興致,跟我講,你小心不要碰壞了梨花,小心結不出梨子來。
大概那個時候也是小,只是輕聲的回答,知道了,我也只是拍一下花。整個春天似乎就在鄰居啪的一聲的關窗戶的聲音中度過。所有的光影隨著車速加快,一直不停的倒退,一直遠到變成了淡影。
我必須接受時間的推移,一切變得快速而穩妥,等到傍晚,不存在恍惚,我就到了東京。
我已經習慣了這種長途奔波的曲折。因為早班飛機的緣故,我變得徹夜難眠,我翻來覆去生怕誤了起飛的時間。我盯著窄小的房屋的天花板,淡淡的木頭的顏色,帶著紋理。我再回到東京最熱的天氣已經過去了。整個夏季就這樣慌慌張張的過完了。
我媽一早晨都在廚房里忙活,沸水里的餃子在鍋里上下翻滾,我媽隨手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大聲吆喝我吃餃子,這次回來我滿心心疼著我媽漸添的白發,可是又忍不住揶揄她落后,不懂得追求時尚。和她在一個床上睡覺,我竟然也聽見了鼾聲,光景就這樣帶走了年華。
突然,我會想很多年很多年以后,我會老成什么樣子,滿臉的皺紋,還是摘不凈的白發呢?我會不會變得與世無爭還是癡傻蠻迂呢?
天上的這一塊云彩似乎是太過于大了,車子一直快速的跑著也沒有跑出它的包圍,我看得到邊際卻永遠都到達不了邊際。
這一年恍然已經過了大半了,所有人都開玩笑的說著,你這可好,一上學要上到三十歲。我也只是打趣的說著,不過還有四五年左右的光景。
五年的大學,連整個大班的人的名字都叫不全,甚至有的人我都沒有說過話,就這樣結束了,其實這個夏天才畢業,我卻像是畢業了很久,都忘了怎么開始。
也當然,我的這個雨季永遠都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