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亮,是我,也不是我。在家是我,在學校不是我。獨處的時候是我,在人群中的不是我。
李曉亮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她認識的人會數都數不過來,也沒有想過她長大以后一半的時間飄在外面。其實,她也并沒有認識那么多人,那么多人,只是知道名字和長相而已,她也沒有離家很遠,半天就可以回家。只不過,在家以外的生活實在是太累了,給人一種錯覺,度日如年的錯覺。
李曉亮,有很多朋友;李曉亮,她沒有朋友。
李曉亮看起來柔弱,實際上卻有一顆爭強好勝的心,雖然她一直不愿意承認這一點,但事實確實是這樣,要不然她怎么會活得那么累呢?假如如她所說,真的做到“隨遇而安”,她會不會好過一點呢?無人知曉,這需要自己去嘗試。李曉亮做什么事情都想要盡自己最大努力,她“爭強好勝”不過是在和她自己較勁罷了。
其實每個人都有缺點的,李曉亮也有,脾氣倔、固執(zhí)、容易激動……都是她怎么改都改不了的毛病,除此之外,還有些摳門,雖然沒到鐵公雞的程度,但在一些小事上,真的是沒有必要錙銖必要。她總說,這是因為她家庭條件不好,但是,家庭條件不好,日子也得過啊,該在人際關系上花的錢還是要花呀,要不然賺錢只為吃嗎?她這樣安慰自己。所以,有些時候,她表現得很大方,其實她心里很擰巴——父母還在家喝稀的呢,我又憑什么在這里請人家這個請人家那個?
李曉亮每天在學校里的生活很不開心。因為她生活在一個讓她厭煩的環(huán)境里,因為幾個人,討厭一座城。
李曉亮有兩個室友,她都不喜歡。不過我想,既然沒人讓她喜歡起來,可能是她自己的原因。
第一個室友,家住本地,長相清純,辦事老練,愛八卦,善于察言觀色,自以為可以猜測別人的心思,我們暫且叫她“木奶奶”;第二個室友,家住外市,長相如其人,鼠目寸光,精于算計,別誤會,她這個算計,是算計自己的錢和生活,不是算計別人,不過,想從她這里拿走點什么,簡直比登天還難,如果說李曉亮是礙于面子,不得不大方,那這第二個室友則是為了錢而不要面子,我們暫且叫她“錢罐子”。
木奶奶這個人不簡單,雖然她只有二十幾歲,還是個學生,但社會經驗卻十分豐富,豐富到令李曉亮害怕。這該從何說起呢?
就撿最近的來說吧。上個月,學生會老師布置任務,讓四個同學幫忙整理檔案,沒錯,木奶奶也在其中。木奶奶平時其實也挺上進的,不要被她迷惑,你別看她總說這個沒弄那個沒弄,她弄完了的才不會說,就比如說,李曉亮和她是同班同學,兩人同樣要完成作業(yè),李曉亮想早點搞完,加班加點的在那里弄,木奶奶看見了,陰陽怪氣地說“哎呦,你這整天學習,都成大教授了吧”,說這句話的木奶奶作業(yè)完成了一半,我敢打包票,如果木奶奶全部完成了作業(yè),她絕對不會這樣說,總之什么事兒擱木奶奶那里就一句話:我希望你好,但不希望你比我好。
好,筆鋒一轉,繼續(xù)來看學生會的事情。上個周老師開會,說那批檔案必須要這個周交上去,讓他們四個加油干。這可把他們愁壞了,不過,我說的“他們”,不包括木奶奶,人家木奶奶早就整理好了,可人家不說,為什么呀?省得多干活兒唄……這還不算,木奶奶這個周要和男朋友去內蒙古玩,臨走前交代李曉亮們:“說我回家了啊,別說我出去玩,要不然不好看。”
按說,木奶奶也算不錯,在整理的過程中,還幫著其中一位同學整理了一些,其他兩位同學都沒有插手,平心而論,木奶奶確實是沒有必要幫他們了。不過咱說的不是這個問題,咱說的是木奶奶對于這個人際關系的處理,該瞞就得瞞!李曉亮學了一招,但她不敢用啊,萬一哪一天露餡兒了可怎么辦?從這一點上說,李曉亮是一個多疑的人,她不相信任何人。
說起木奶奶去內蒙這事兒,李曉亮還想對木奶奶說點兒。李曉亮的穿過卻只穿過一次兩次的衣服,單獨放在一個柜子里,因為她覺得即使衣服只穿過一次,再放回衣櫥依然膈應得慌。這事兒吧,木奶奶剛開始不知道,然后木奶奶就問了:曉亮啊,你那么干凈的人,為什么會把穿過的衣服再放回去呢?曉亮答:我有單獨一個柜子啊,沒有和我洗過的衣服放在一起。木奶奶:我說呢,我就特別受不了衣服穿過再放回櫥子里,因為我覺得它特別臟。木奶奶說“穿過的衣服不能放回衣櫥”這件事,半年時間里已經不下三次了,其實曉亮一直想說:我怎么看到你都是把穿過的大衣和毛衣再掛回到櫥子里呢?但是想想,沒必要,就咽下去了。這次木奶奶去內蒙,讓李曉亮幫她收洗好但沒干的衣服,在李曉亮把她的衣服掛回衣櫥的時候,看見了她那件穿了許多次甚至還穿著坐過公交的大衣,就那么掛在衣櫥里。李曉亮這次是真的特別想問:你怎么把你穿過的大衣放在衣櫥呢?李曉亮之所以這么想管這件閑事,是因為她覺著木奶奶反復強調的“穿過的衣服不能放回衣櫥”其實是給自己上的一套枷鎖,雖然自己一直都是那么做的,但別人給你一規(guī)定就不是那么心甘情愿了,尤其是“規(guī)定”的人不遵守“規(guī)定”,到頭來只苦了自己。這么看,李曉亮就是一根筋,既然你一直都是那么做的,管她做什么?那萬一李曉亮哪一天就突然想把穿過一次的衣服再放回去,怎么辦?木奶奶會拿出她那套“穿過的衣服不能放回衣櫥”的理論鄙視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