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華子的第一眼起，周菁就對眼前這個麥色皮膚，肌肉線條分明的人體模特十分滿意了。

周菁是美院畢業的學生，主修課程是人體素描。雖然在S市不是什么出名的畫家，不過她的作品也在當地的中小型畫展上顯露頭角了，不時會接一些青少年的課外培訓，養活自己并不是難事，也有閑錢請人體模特，華子便是其中之一。

華子是農民工，90后，滿打滿算他做周菁的人體模特也快有兩個月了。周菁還記得這個小伙子第一次聽說要在自己面前脫掉衣服羞紅的神情，不同于專業的人體模特，對于這些從來沒有聽過這種藝術的群體來說，他們的姿態更加真實。也正是因為這點，周菁的素描才會與眾不同吧。

雖然外界的稱贊有增無減，但是周菁覺得自己陷入了瓶頸，自己對最近的幾幅作品都不是很滿意，想要對人體素描更深一層的理解。

周六下午，華子穿好衣服準備離開畫室的時候，周菁叫住了他。

“今晚有空么？”

“怎么了，你還要畫么？”

“不不不，我想請你吃頓飯，順便聊聊。”

“那，行吧。”

周菁領著華子去了家著名的火鍋店，服務很體貼，華子反而顯得不適應，總感覺有人幫忙脫外套這件事很別扭，華子不愿意別人發現他身上廉價衣服的面料，尤其是在這種上檔次的店里。

“你怎么了，出了這么多汗？”

“沒事，沒事，可能是因為空調溫度太高了吧，有點熱。”華子的面頰有點紅。

“你吃辣么？”

“我們四川人不怕辣。”

“我們湘妹子可是辣不怕啊，哈哈。”

周菁笑了，華子也笑了，沒想到他們倆都愛吃辣。兩杯啤酒下肚，兩人也放開了，聊了很多，華子對這門藝術也有了一點了解，臉上的神色開始輕松起來。周菁注意到了這點，終于明白自己想要的改變的地方在哪里了。

雖然自己抓住了華子自然的表現，但是忽視了他身上的拘束，看上去緊張的樣子是人在異性面前展示自己裸體的正常表現，可這樣恰恰說明了對方對自己留有恐懼。人文藝術不能局限于表面，要深入表現事物的內在，想要讓人體素描變得生動，不僅是要自然，還需要了解，從對方神情里讀出故事。

臨走前，周菁告訴華子以后別那么緊張，就把自己當成普通人對待，說起來，華子的年齡還比她大兩歲，華子點頭默許了，接著兩人就分別了。

一周后，周菁畫完后長舒一口氣，明白自己上周那頓飯沒白請，雖然華子的表現還帶有緊張，但是自然多了。二人的關系也不再是沉默不語的畫家和模特，休息的時間不再是分別低頭玩手機，偶爾也會聊上幾句。

周菁的畫不單是簡單了線條藝術，更加具有人情味了，看畫的人被玻璃后那個眼中夾雜著不安，緊張，害羞，不知所措以及對未來充滿迷茫的眼神深深震撼，也許那個眼神在他們的過去，現在和未來都出現過。

周菁的名氣有了不小的起色，身邊也出現了一些追求者，可是那樣膚淺的男人在學生時代就周菁被拉進了黑名單，她也不是當初那個單純的藝術生了，那些的心思她早就看穿了，她只是想找個真心對她好的男人。

還是周六下午，華子穿好衣服，猶猶豫豫半天沒離開，終于在周菁整理完工具后開口了。

“你...”華子的腦子閃過無數句話的組合，可這下半句始終沒能說出口。

“你什么啊？你都你了五分鐘了，說話啊？”周菁忍不住笑了。

“你畫展成功，今晚慶祝，吃飯，嗯，我來請。”華子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語序都不對了。

“好啊。”

華子不敢相信周菁答應的這么爽快，他原以為對方會拒絕和自己這樣的人去吃晚餐，畢竟他們身份差得太遠。

華子帶著周菁七拐八拐鉆進一家巷子，來到華子在路上就提老板娘手藝好，自己經常和工友們吃飯的川菜館，熱情的老板娘一眼認出來華子，寒暄幾句就點菜了。周菁點了兩個素菜，一個麻婆豆腐，一個香菇青菜，華子要了個水煮魚片，辣子雞丁和魚香肉絲。

華子的生活很單調，上班搬磚，下班只能看看電影小說，沒有閑錢，也沒有精力在大城市揮霍。因此話題都是周菁發起的，在旁敲側擊的試探著，周菁驚訝地發現華子是個純潔男孩兒，心理還有點兒竊喜，不過主要還是在吃飯上。華子吃的不多，桌前的魚骨頭卻很多，周菁的嘴巴就沒停過，盤里還有華子夾來的青菜心。雖然只是普通的家常菜，周菁卻發現這比火鍋要好吃，老板娘的手藝確實不錯。他們喝得很盡興，老板娘不是插上幾句，四川人還挺熱情。

分別后的那個晚上，周菁一個人躺在床上，失眠了。一想到華子的表現，忍不住想笑，雖然對方是個民工，不過人挺樸實，而且自己也方便了解，而且最關鍵的是對方很單純，感覺自己像是撿到一塊未經雕琢的石頭，說不定可以嘗試嘗試。周菁摸了摸自己吃得飽飽的肚子，感覺還是很滿足的。

下個周六，華子沒有如約來到畫室，手機也關機。周菁很疑惑，打電話給中介，負責人告訴周菁說華子兩天前上夜班，不小心從腳手架上摔下來，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

周菁不記得自己當時怎么掛的電話，她很平靜的在畫室坐了一下午，畫了一幅石膏像就離開了。

幾天后，中介又收到了周菁招聘人體模特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