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看著桌子上那束鮮花,孟源,卡片上的名字刺眼又扎心,她嘲諷地笑了下,抓起來就丟進了垃圾桶。
那是三四年前,青青為其傾其所有的男人,一個落魄的流浪歌手,也是落魄的富二代。
和孟源相遇是因上一段狗血的戀情失敗,去酒吧買醉,兩人相識相知。
?(1)
當時青青被男友顧飛的老婆找到公司又打又罵,身敗名裂,丟了工作,而顧飛卻不再露面,切斷了和青青的一切聯系。
糟糕的是,她已經懷孕兩個月,原本以為顧飛會有所交代,沒想到突然蹦出來一個原配打到公司。
青青憤怒又絕望,對顧飛充滿了仇恨——為什么他要欺騙她的感情,為什么明明那么愛她,卻轉頭就消失無蹤,冷血無情。
青青不得已一個人去了醫院,突如其來的打擊,讓她的生活變得一團糟,每天除了哭泣就是酗酒——只有酒才能暫時緩解她內心的痛苦。
有一次她坐在酒吧迷離的燈光里,喝得暈天暈地時,一個男人走了過來,關切地勸她:“不要再喝了,不然女孩子一個人在這里不安全啊。”
青青淚眼朦朧地一回頭,眼淚就刷刷地掉下來——眼前這個男人和顧飛的眉眼真像。
青青不說話,嘴角的微笑蒼涼,男人被盯著看,卻一點都不慌,只是安靜溫和地看著青青。
真像啊,就連說話的樣子都一樣。
她再也忍不住,撲過去抱住眼前這個男人,失聲痛哭。男人一下子慌起來,使勁想推開青青,無奈青青抱得太緊,男人只好放棄掙扎。
青青哭夠了,松開男人坐回椅子,擦完眼淚臉上的妝糊了一臉,格外狼狽,她冷冷地說:“對不起,唐突了。”
男人卻并不生氣,只是微笑著說:“我在這家酒吧唱歌,我叫孟源,送你一首歌吧。”
說完,孟源就轉身去了舞臺上,拿起吉他坐定,彈奏起來——
“為相愛的人受一些苦又何妨
他愛不愛你
想一想再回答
好男人不會讓心愛的女人
受一點點傷
......”
青青在歌聲里哭得肝腸寸斷,就著淚水,把酒一杯杯飲盡,直到世界都消失不見。
青青睜開眼時,是在一家廉價但干凈的小旅館,孟源不在,自己的衣服和身體沒有異樣,青青松了一口氣。
床頭放了一張紙條,留言里有個電話號碼,讓青青有事打那個電話。青青收起紙條,頂著核桃似的腫眼泡回去了。
從那天起,雖舊情難忘,但青青的心情一天天好起來。
過了一段時間,青青再次去那個酒吧,卻沒有遇見孟源,打聽后才知道,孟源并不固定在酒吧唱歌,而是四處流浪。
有個認識孟源的歌手告訴青青,孟源有時會在西站的地下通道唱歌,可以去那里碰碰運氣。
青青攥了攥手里的電話號碼,決定去偶遇,如果遇不到,就扔掉那個號碼。
(2)
晚上西站的地下通道,來來往往很多人,有不少流浪歌手和擺攤的地攤主,青青一下就根據歌聲辨別出了孟源的位置。
孟源閉著眼,眉頭微蹙,似乎沉浸在歌聲或者往事里,沙啞低沉的嗓音告訴青青,這是個有故事的男人。
青青蹲在孟源跟前,打量著渾然不覺的他,興致勃勃地揣測著他的過往。
孟源睜開眼看到青青時,除了歡喜和自來的熟稔感,竟然沒有一點意外,仿佛早就料到她會來一樣。
他的心情格外好,動情地唱了幾首歌后,收了東西,兩人找了一個夜攤,要了小菜幾瓶啤酒,邊吃邊聊。
他們各自講了自己的過往——
青青的前男友顧飛是她前公司的一個客戶,兩人在工作中認識,互有好感。
顧飛是一家公司的高層,年輕有為,五官硬朗,特別有男人味。青青琢磨著,如果嫁給顧飛,那自己能少奮斗十年八年的。
短暫的交往后,青青就和顧飛在一起了,但關于顧飛的過往,他從不正面回應,也不喜歡她問,理由是不喜歡被人打探隱私。
除了這一點,顧飛很寵青青,衣服鞋子包包首飾禮物,一樣不少,平時噓寒問暖,把她寵成了天上有地上無,哪怕她有時作鬧。
青青覺得有這么多愛,又舍得花錢,顧飛是愛自己的,就乖巧地不問不說,一心一意待顧飛好。
直到顧飛的老婆跑到公司大鬧一場,青青才知道顧飛已婚。
而她因為此事身敗名裂,被公司開除,與此同時,顧飛沒有只言片語就從她的生活里消失了。
情意錯付,美夢一場空,青青又恨又惱又怨,但顧飛消失了,她沒了發泄的出口,只能糟蹋自己——酗酒,酒吧買醉,深夜痛哭。
而孟源則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富二代,但父親公司破產,家里欠下巨額外債,父親跳樓自殺,母親精神受到刺激瘋瘋癲癲。
他無法忍受自己的命運,一個人逃到了北京,做起了流浪歌手,開始時風餐露宿,連飯都吃不飽,痛苦自卑壓抑,憤怒和怨氣沖天。
后來漸漸習慣了這種生活,也就適應了,人也平靜下來,沒錢的時候就去酒吧唱歌,有錢了就四處流浪,唱自己喜歡的歌。
青青深切地憐憫孟源的遭遇,為他的堅強所打動,心里的愛意開始泛濫。
兩個北漂的年輕人,同病相憐,仿佛他鄉遇故知,感情迅速火熱起來。
(3)
青青去了孟源的住處才知道他過的是什么日子——
狹小的地下室,暗淡的燈光,灰色的水泥墻,一張床一張破舊的桌子,一個行李箱和一個琴盒。
室外是黑暗狹窄的過道,燈光暗到辨不出五指,充斥著混合了尿騷味的難聞氣味。隔壁住了赤著膀子的打工者,說話粗野下流。
青青受不了孟源住在這樣的地方,就央求他搬到了自己的住處,一來青青覺得安全,二來方便兩人朝夕相處。
青青讓孟源搬過來也不僅僅是出于愛,她聽孟源講過自己的人生規劃,覺得他有宏圖大志,也是個唱歌的好料子,未來一定能出人頭地。
在一起后,孟源極盡所能對青青好,家務不讓青青沾手,飯做好端到跟前,洗衣服按摩揉腿啥的,舉手就來,各種情話從不重復。
而且孟源還非常浪漫,買了香薰和星空燈,晚上青青常倚在沙發上,在星光下嗅著香薰,聽孟源深情的歌聲告白。
這樣完美的愛情,青青沒想到竟然讓自己遇到了,甜蜜得不能自已的她,愿意為了孟源付出一切。
她要做孟源背后的那個女人。青青想。于是在新公司里,青青重新開始拼命,高效率高標準地完成上司交代的任務。
愛情讓青青仿佛開了掛,入職半年就升職,成績讓同事們咂嘴艷羨。
青青把這一切都歸功于孟源,所以對孟源也極其舍得,掙來的錢差不多都花在了他身上——買衣服鞋子、器材,做宣傳。
她不舍得孟源太累,就逐漸把家務都攬了回來,給他做飯洗衣按摩揉肩,做著孟源以前為她做的事。
大半年后,青青意識到了不對頭,她已經在孟源身上花了十多萬,孟源還是不停地要錢。此外,孟源回來的時間越來越晚,對她越來越冷淡。
青青每次想和他好好聊聊時,孟源就顧左右而言他,許個承諾說說情話給糊弄過去。當青青想和他溫存一番時,孟源就各種勞累推脫。
青青偷看了孟源的手機,內容讓她痛不欲生——孟源搭上了一個有錢的女人,做著曾經對她做的一切。
他聲稱自己單身,他無法給別人幸福,沒資格愛任何女人。青青的心涼到了家,因為孟源曾經就是以退為進,拿下了她。
青青和孟源鬧起來,孟源卻無愧疚之意,譏諷青青:
“你不就是因為我長得像你前男友,才跟我在一起的么?你和我在一起,不就是為了我出人頭地能讓你風光么?”
青青被孟源噎得啞口無言。她曾經的確這么想過,可是,她的付出呢?難道就這樣被抹殺了么?
孟源說:“如果你不再鬧,咱們還能在一起。不然就算了。”
青青舍不下孟源,做不到說分就分,但整天陰郁窩火,免不了給孟源臉子看。孟源也不搭理她。
終于在一個夜晚,青青再也忍不住,翻身騎在孟源身上,死命地捶打孟源,一邊打一邊吼叫,仿佛要把這輩子的怨氣都發完。
孟源驚醒后,和青青廝打了一陣,拿上自己的琴和衣服揚長而去。
孟源再也沒回來過,他曾經去的酒吧、唱歌的地方再也沒去過,認識他的那些歌手也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4)
青青再次崩潰了,抽煙、熬夜、不化妝,憤世嫉俗、滿口臟話。在公司的業績也一落千丈,被領導談話。
人倒霉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縫。
青青接到家里的電話,父母因為和鄉鄰起沖突,父親突發心臟病入院了,生命垂危,恰逢上高中的弟弟回家,去尋仇因傷人被警察抓走。
母親一人獨木難支,希望她想想辦法。
青青眼下最需要的就是錢,有了錢能為父親醫治,能把弟弟撈出來,可她的賬戶一干二凈,只能到處求人。
青青在前公司聲名狼藉,沒有人愿意幫她,而新公司又無至交,彼此都是競爭關系,就連大學同學,都鮮有人伸出援助之手。
青青忽然發現自己活得很失敗,不懂識人,陷入愛情的假象,被男人拋棄,家庭出現變故無力對抗,而危難中竟然無人幫她。
青青背著房東轉租了房子,拿到了大半年的房租三萬多,回去給醫院交了一部分,剩下的賠給了鄉鄰,幸好傷不重,好說歹說鄉鄰才同意私了。
經此一事,青青元氣大傷,她開始反思自己的人生——一次被小三,一次被出軌,為什么兩次戀情都如此不堪?
雖然自己來自小城市,也只是畢業于二本大學,但好歹她也是有志青年,心懷夢想,靠著自己的努力,成為一個生活還不錯的北漂。
而自己明明可以過得更好,卻都栽在了男人手里。這一切,都是被自己想靠男人的想法給破了。
想靠男人,原本也沒錯,但錯的是不該指望男人,不該把感情當成寄托。
青青想明白以后,重新回到了北京。
一窮二白的她住進了地下室,就像當初孟源住的地方一樣,吃饅頭就咸菜,清水掛面豆瓣醬,出入都揣個防狼噴霧。
青青開始心無旁騖地投入工作,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用來提升專業水平,擴展自己的能力,每天最早一個到公司,最晚一個離開。
同事們因為青青的拼命襯得自己不努力,明里暗里譏諷針對她,甚至有人故意使絆子,但她并不理會,反而還去主動幫助其他人。
漸漸地,大家不再針對她,并且都愿意跟她做搭檔,她在公司的影響力也越來越大。
有時候忘了時間沒了地鐵,她就找個網吧過夜;領導得知她的處境,就允許她在公司過夜。
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一年,青青從沒抱怨過什么,也不再覺得苦,那是她應受的,她想。
(5)
四年多過去,青青從一個基層員工成長為公司的高層領導,擁有了自己的獨立辦公室,收入也翻了很多倍。
如今的她回顧當年的經歷,只覺得自己太傻,能靠自己的人生卻非要指望別人來成全,那不是把自己的命運交到別人手上了么?
自己要做砧板上的魚,就不能怪別人無情地舉起刀。
有的男人,表面上看著再愛你,也都是假的,事情一出來就知道是不是真愛。
那些掖著藏著、不透露自己個人情況的,擺明就沒想過把你帶入他的生活,也一定不正常,永遠靠不住。
如果一個男人一邊在錢財上索取無度,一邊甜言蜜語空口承諾,不用想,一定是個品行不正的吸血男,只要遇到更有錢的女人,分分鐘會甩了另一半。
所以,在感情中,不能看一個男人說了什么,而是看他做了什么,又做到了什么。
青青回憶起幾年前的自己,感慨萬千,那束花上的名字“孟源”讓她譏笑自己曾經太傻。
幾年過去了,他又回來找她了。可是,她已經不再需要那樣的男人了。
女人哪,說到底,還是得重視自己,不能心存幻想,不能依賴他人,自己得來的理直氣壯,瀟灑有尊嚴。
愛情嘛,應該也是存在的,只是無論和誰相處,都不能付出太過太滿,就像山珍海味吃膩了也會消化不良。
面包我有了,愛情,我只要好的。青青想。